阮竹慧

    其实我并不算完全的低等宫女，我父亲是羽林卫的一个队长，算来也是个官，只不过是从九品下。但就在我进宫后的半年里，多年染病的母亲去世了。因为母亲患病已有五年，家里早就没钱医治，父亲也越来越冷漠。有一次我在窗外和小猫玩，小猫跑了，我实在无聊，也不知怎的就从窗户纸上的小洞往屋里看，屋里爹爹醒了，他的手虚搭在娘的脖子上，好像要掐死她。

    我吓呆住了，不敢出声，也不敢动弹。直到爹爹又躺下去睡觉后我才慢慢反应过来，原来....爹爹想杀了娘吗....后来，等我满十八之后，爹爹就把我送进了宫里，其实如果能侥幸活下来，满了二十八之后出宫倒也蛮好的，若是能当上个女官就更好了。但是这些梦全被打碎在一个下午。

    爹爹以前的同僚带话进来，说娘去世之后，爹爹自己辞了羽林卫的工作回老家，还娶了后娘。我听完后哭了三个晚上，白天眼睛都是肿的，还因为这事被竹青告了一状。竹青那个贱人，之前就一直嫉妒我是高等宫女，我家出事之后她就一直欺负我，我....

    “竹慧姐姐，司苑赏了糖下来，我给你留了点，你收好。”竹秀把糖块塞进我手里。那天我又被竹青弄得不得不去端惠妃那修梅枝，这一向是个苦差事，在我们弄花宫女里头一般都是抽签决定的。端惠妃喜欢红梅，宫女去修剪红梅时，她总会派一个姑姑来看着，修剪时更是麻烦，平常树修出大致形状就行，她的红梅一定要修的每一朵花都在她想要的位置上，修完全部的树大概能累得手都抬不起来。

    而且那天姑姑心情还不好，我没留意装工具的木桶手把坏了，当时整个木桶扑通一声掉到地上，把我们俩都吓了一跳，姑姑直接就给了我一巴掌，小拇指甲在我下巴颏上划了一道血痕。我只好跪下一直道歉请罪，她骂了我半响才让我走。我抱着木桶沿着御花园的小道往回走，脸上热辣辣地痛着，不知道怎么的我就哭了。

    我又没看路，这双眼睛干脆别要了。我心里责怪自己。

    拐角处我又撞上个人，看起来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衣服是金色的上号丝绸，想来是位皇子。“殿下千岁。奴婢有罪，望殿下宽恕。”我抱着木桶瑟瑟发抖。“没事，下次走路看着点。”那位皇子倒是很轻易地就放了我，我起身想赶紧走，结果他看到我脸上的巴掌印后又叫住了我：“你这是从哪过来的？”我低头答道：“回殿下话，从昭阳宫来，奴婢刚刚给端惠妃娘娘修完梅树。”那皇子若有所思：“端娘娘啊....行了，你走吧。”

    回去我打听了一下，原来今日碰到的皇子是颖妃娘娘所出的八皇子，与七皇子关系极好，平日里除了上学堂就是去武场练武、跑马。我心里慢慢有了一个想法，我这辈子算是完了，爹爹把我扔在皇宫里又新娶了夫人，我哪怕是二十八出宫也没办法继续过活，自己一个人没有娘家，恐怕也无法与人为正室。那还不如去勾引一把八皇子，若是成了，那可比在宫中孤独终老好得多。

    三月后。在这个草长莺飞的春天里，皇后娘娘满了三十六岁，正好今年春耕时有农民在地里挖出了前朝皇室的宝物，皇上龙颜大悦，刚好又赶上皇后娘娘的生日，于是决定大办一番，热闹热闹。现在宫里上上下下都在准备千秋宴，忙得不可开交。我去找八皇子院子里的洒扫太监买了消息，得知八皇子酒量不好，以前经常有喝得醉醺醺躺在御花园凳子上睡觉的事，因为这被皇后娘娘教训过许多次，但还是偶尔会犯。

    我装作被竹青一伙欺负，成功在千秋宴的晚上被派去修剪花草。坤宁宫的欢笑声映红了半边天，我整了整衣领，守在皇子所的外围。皇子所外围有两条路，所以我只能在这两条路之间来回走动，看看能不能遇着八殿下。这是最笨的办法了，但我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在天彻底黑下去之后，坤宁宫也慢慢散了。虽然是春天，但晚上还是有些冷的，我等的脸颊冰凉，但也不敢用手稍微捂一下。今天我上了一层淡妆，挑了最好的衣服和我从家里带来的最精美的头饰，在这等我最期盼的人。

    等了很久八皇子还是没有出现，我有些心灰意冷，打算回去了。但就在回去的途中，我发现了喝醉了的八皇子。八皇子靠坐在一块大石头旁，他的贴身太监来拉他，却被他甩开，那个太监急得转圈，然后往御花园外面走，估计是要去喊侍卫。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像兔子一样蹿出去，跑了几步才觉得不对，又放慢了脚步，慢慢走近了八皇子。我跪在八皇子面前，小心地说：“殿下，颖妃娘娘让奴婢叫你过去呢。”八殿下长得真是好看，眼睛很大，是个圆脸，开朗的同时还有几分秀气。

    八皇子一身酒气，微睁眼看她：“母妃叫我？你....好像不是母妃宫里的宫女吧，我没见过你。”我的心又提起来了。我微微一笑，强作镇定：“甘露宫那么多宫女，奴婢不在主子面前贴身侍奉，您当然不记得奴婢。主子说有句话忘交代殿下了，殿下早些去吧，这眼见天黑了，再晚些就麻烦了。”

    “也是，那就走吧。”八皇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几乎是闭着眼的。我不敢走太快，又怕他的小太监追上来，走得心惊胆战的。我之前见他一直是跪着的，现在站起来才发觉他比我还矮一点。终于走到一处院子了，我领八皇子进了屋，锁了门。八皇子现下才有些清醒：“这不是甘露宫！你是谁！”这处院子的钥匙是我问一个宫女姐姐要的，里头之前住的是三皇子，后来三皇子封王搬出宫去了，但这个院子还是留着，偶尔三皇子出宫晚了就宿在这。我之前还挺怕三皇子没来得及出宫，那我又要找地方了。结果三皇子直接生病没来，正合了我的计划。

    我插上门栓，笑着扑进八皇子怀里：“殿下，奴婢心悦你很久了。自从那次拐角不小心撞上，奴婢心里就全是你。”他看了看我，皱着眉头好像在想我是谁。“殿下你忘了？奴婢当时从昭阳宫剪梅花回来，被姑姑打了，殿下还安慰我来着。”其实根本没有，我这么说完全是觉得他不记得了。

    “那你今天....”他话没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把我甩开：“不行，我得回....”我抱住殿下，一手解开了自己的上衣，露出水红色的肚兜。“殿下，你别走，我好不容易能看你一眼，你不要走好不好？”我诱惑着他，一步步往床上走去，带着他、任由他把我按在床上。

    我的发髻散了，头发混着殿下的头发散在床上。屋里蜡烛被我吹灭了，一片漆黑。

    “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