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二日,顾宸之不等何玉书来找他,就早早地出了门。

    在何玉书看来,便是自己儿子心里难受,不愿意面对大夫,逃避治病。

    然而顾宸之却是去了“仁心堂”,单独找到杨珺卿。

    杨珺卿性子冷,平日醉心于医术,基本上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也并没有听到过关于顾宸之的流言,是以当他见到顾宸之的时候,很是疑惑顾宸之为什么会出现在药堂里。

    若是要请他看病的话,顾宸之和他们住在一起,直接在家里说更加方便,不需要到仁心堂来。

    顾宸之是柳绵夏的弟弟,杨珺卿当然当他是自己的弟弟。

    “宸弟来这里可是有事?”杨珺卿问他。

    顾宸之道:“是有点儿事情想找杨大哥帮忙,杨大哥有时间吗?我想单独和你说。”

    杨珺卿对顾宸之的要求并不以为然,仁心堂平时也有一些病人,因为难以启齿的原因,而不愿意在人前问诊,杨珺卿便在后院准备了专门的房间,专为这类型的病人诊治。

    杨珺卿带着顾宸之来到后院那间房里,“这里没人,宸弟有什么都尽可以放心说。”

    顾宸之先是看了看门有没有关紧,又去把窗户也给关上。

    接着,他转过身来面朝着杨珺卿,“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杨珺卿眉头一挑,坐在椅子上并未挪动,只冷声道:“宸弟这是为何?”

    顾宸之抬头紧紧盯着杨珺卿,孤注一掷道:“求杨大哥帮我,让我暂时失去男人的功能,吃药也好,扎针也行,我不怕疼,只要让我不能硬起来!杨大哥的医术那么好,我知道你做到的对不对?要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如果杨大哥愿意帮我,我这半条命就都是你的!”

    杨珺卿越听,脸色就越严肃。

    他开口问道:“为什么?”

    他不懂一个正常的男人,为什么会有这样荒唐的要求。

    顾宸之的眉眼间浮现出苦涩,微微低头,闷声道:“我只是不愿意成亲。”

    杨珺卿蹙眉道:“不愿意成亲,也不必如此。”

    杨珺卿成亲的时间也很晚,都过了二十五岁了才娶到柳绵夏,在这之前他也一直都不愿意成亲,家里人虽然急,但他长年在外游历,长辈们想管也不好管他。

    他如今刚刚成亲,可以说正和柳绵夏处在热恋期,品尝到了情爱的美好,再也不像年轻的时候视成亲为洪水猛兽。

    是以杨珺卿认为顾宸之和他年轻时一样,只是年少不懂事,等长大了,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自然就会愿意成亲了。

    这样的事情在天楚国也并非凤毛麟角,若顾宸之好好和家里长辈解释清楚,明理的长辈们应该也不会为难他。

    并不需要用这种把自己弄得硬不起来的方法。

    其实杨珺卿心里想的这些,顾宸之全都考虑过。

    原本他也想的是先这样拖下去不成亲。

    但是后来他想明白了,拖,根本就不能解决问题,拖到什么时候呢?

    二十岁,三十岁?最后家里的长辈们依然会催他成亲的。

    到了那个年纪还不成亲,不止长辈们心急,外人的流言蜚语也更加伤人,他们一定会说顾宸之身体不行,不能人道之类的。

    与其那样,不如现在就先叫所有人知道,他顾宸之就是不行,根本娶不了夫。

    虽然一开始流言会很难听,但时日久了,大家自然也就会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也不会再有人来催着他成亲了。

    他可以安安静静地陪在那人身边,无所顾忌地把他放在心里。

    想到此,顾宸之复又抬起头,“我心里有人了。”

    语气低落下去,“可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和他在一起。杨大哥你能明白吗?”

    顾宸之只觉嘴里发苦,情绪有些激动,“我不想将就着去娶哪一个双儿,我只要他,我只属于他!”

    顾宸之肩膀垮下去,颓然道:“得不到,就让我孤独终老吧。”

    杨珺卿定定地注视着顾宸之。

    暗里喜欢的苦楚他尝过,求而不得的苦他不懂。

    但他知道,顾宸之一定比自己当初更苦。

    良久之后,杨珺卿缓缓开口,清冷的声音响起来:“躺下吧,我替你施针。这针扎下去,能维持一个月的效果,若你往后还需要,来找我便是。不过毕竟是倒行逆施的法子,这套针法会很疼,你忍着些。”

    顾宸之眼睛一亮,忙起身道:“多谢杨大哥!我不怕疼!”

    但顾宸之还是低估了这疼。

    他脱了上衣躺在塌上,杨珺卿把一根根银针扎入他下腹的穴位。

    那种痛简直非人能忍受,每扎一根针,就好像是有一把匕首插进了腹中,顾宸之疼得满头大汗,嘴唇全无血色,身体都在颤抖。

    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好不容捱到结束,顾宸之整个人都像是虚脱了一般。

    杨珺卿收起针,慢声道:“你休息一下再走,这三日记得不要洗凉水澡,不要干重体力活,过了三日,除了阳物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起反应,你的身体会恢复如常。”

    顾宸之咬着牙说:“谢、谢……”

    杨珺卿道:“你是夏儿的弟弟,你我本就是一家人,感谢的话我收下,其他的不必再提。”

    杨珺卿将银针收入盒子里,面色平静,他只当这是一个特殊的病例,接着便如平日一般出了房间,到前面的大堂里继续坐诊去了。

    顾宸之躺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缓过气来。

    他浑身没有力气,唤了顾泽扶自己上马车,回到自家的铺子里又躺了大半天,到得傍晚,脸上恢复了些血色,这才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府吃晚饭。

    席间柳绵夏不时看向顾宸之,企图从弟弟脸上看出些端倪来。

    顾宸之不能人道的传言本就是他自己暗中造势,目的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知道。

    昨天何玉书已经从家里小厮口中知道这个消息了,今天柳绵夏自然也知道了。

    白天的时候这流言传到了柳绵夏耳朵里,柳绵夏不可能不心急,他怕自家爹爹知道了心里难受,便直接吩咐下人们不准在府上里传这件事情。

    哪知道何玉书竟主动来找柳绵夏,把这事儿告诉了柳绵夏,结果就是父子两个一起犯愁。

    可这事儿总归是要搞清楚的,不能任由顾宸之这么躲下去,一定得看过大夫才行。

    柳绵夏跟何玉书商量,顾宸之从小跟柳绵夏亲近,后面又是柳绵夏手把手地教会顾宸之做生意,当初柳绵夏来丰县,顾宸之更是不管不顾要跟着来。

    顾宸之如此黏着柳绵夏,便由柳绵夏出面,让杨珺卿给顾宸之好好地诊一下脉。

    于是晚饭后,柳绵夏便借口有事情和顾宸之说,带着顾宸之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柳绵夏深知,看病的时候,环境也很重要。

    尤其是像顾宸之这种的病,他自己定然害羞忌讳,难堪,没有勇气说出来。

    若是在熟悉舒适的环境里,顾宸之应该会放松一些。

    柳绵夏的正房是全府最舒服的。

    家中如今生意做得好,资产颇丰,有了足够的银子后,柳绵夏自是要让自己住得更舒服。

    正房极力仿照现代的风格,地板上铺了厚厚的羊毛地毯,中间摆着长方形的木质小茶几,周围是几个像沙发一样的软榻,以现在的条件做不到沙发那样柔软,但也在里面填充了丝绵羊毛,坐上去非常舒服,窗子开得很大,采光良好,房间的几个角落里,还摆着几盆绿色植物。

    柳绵夏与顾宸之对坐着,两人的面前都摆着一杯茶,正缓缓冒着热气。

    杨珺卿还没有来,柳绵夏便先状似闲聊地和顾宸之说着话。

    “今天我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柳绵夏开口道,“爹爹知道了,他也已经跟我说过……你别怕,这不是你的错。”

    柳绵夏起身坐到顾宸之身边,握住顾宸之放在腿上的一只手。

    顾宸之整个人一抖,脸一下子红了,他赶紧低下头。

    柳绵夏以为自己的弟弟是害怕得发抖。

    顾宸之却是因为被心爱的人碰触,而激动得颤抖,心中一片火热,若不是白天已被杨珺卿扎过针,此刻顾宸之身下那物定然已经把袍子给顶起来了。

    顾宸之眼底闪过一丝暗色,哥哥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心目中单纯又开朗的弟弟,心底对他抱有何等疯狂的欲望。

    顾宸之一直低着头,柳绵夏只当他是害羞,温声安慰道:“这不一定是你身体的毛病,你平时也不要总是去想这件事情,它也许只是你的心病,你要放松一点,不要刻意去想着要那里硬起来,若有一天遇到你心动的人,也许这病自然而然地就好了。”

    “你虽然见过蓝修洁,但那并不代表什么。我一直认为,欲是建立在情爱之上的,这世界上也许大部分男人见到美色都把持不住,但也总有那么一小部分人,只有对着所爱之人才会有欲望。”

    顾宸之心头一动,霎时酸涩难忍,眼眶发涨,险些掉下泪来。

    “哥……”顾宸之壮着胆子转身抱住柳绵夏,带着无限委屈,小声地唤了一句。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哥哥是懂他的。

    柳绵夏安抚地拍了拍顾宸之的背,还当他是小孩子,“好了好了,不哭不哭,让你杨大哥给你诊诊脉,他的医术那么好,一定能查出原因来的,你也不要担心,不管是什么结果,你还是那个你,是爹爹的好儿子,也是我的好弟弟,你挣钱的本事那么厉害,若有人敢说三道四,哥一定不会饶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