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不过说真的，还挺可怜的。”时舒曼捋了捋头发，胸口贴在靠背上，双手抱着靠背仰起脑袋，“将beta变成omega后再贩卖出去——就跟商品一样。” “那能分到多少钱呢……”她还深思熟虑了一遍，姿态始终自在悠然。 我的神情始终保持着僵硬，说不上来胸口忽然炸开的情绪是什么，“你为什么这么笃定，我的母亲她是……” 时舒曼胳膊一用力，脑袋又偏了回来，黑亮的眼眸睁得很大，盯着我看了好久，盯得我开始不自在，“我没有笃定——可这就是事实啊。” “而且不光可以变成omega，还可以变成alpha——据说某种程度上要比前者痛苦千万倍。易深小朋友，姐姐不建议你去尝试。” 我无语片刻：“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去尝试了……” “那就好呀。”时舒曼呼了一口气，“而且说不定…不过这也由不得你吧…毕竟还是易叔叔说了算。” 她说的没错，我无法反驳。 于是我想了想，说：“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情。” 不知是不是角度的缘故。我站立着垂眸望向她时，她少有的避开我的目光，柔嫩白皙的手指点了几下座椅，她很喜欢笑。 窗外还有蝉虫的叫声，偶尔几缕热风吹进来，时舒曼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歪着脑袋，“今天好像有点热……” 她给我的感觉不仅仅是知道很多事情——还有可能是亲眼见到过。不然怎么解释她此时此刻深思熟虑的模样——想着什么呢？敷衍我吗？还是再继续告诉我一些别的、更深层次的东西…… 不可否认时舒曼的这张脸实在赏心悦目——也许是因为涉及自己所知晓的东西才会如此激动，又因告诉我、向我揭露这个世界某一层次的丑陋面孔而懊恼。 她思索了好久，最终还是松懈开了紧锁的眉头，她忽然对我说：“正常情况下，你应该一脸震惊地说：你在开什么玩笑啊！而不是这样，完全无动于衷的模样。” 我一时哑然。 “……那是因为，你知道的比我多。” 我坦然回应。 “毕竟我的父亲……不喜欢beta……你是知道的。允许我跟你相处……只是因为时昼夜。” 时舒曼很轻地咬了下自己的唇，颇有些不甘的意味，又缓慢牵动起嘴角，露出一个漂亮的微笑。她点了点头，回应道：“没错，是这样。” “你也不呆嘛……”她感叹了一句。 我本来就不呆，只是懒得去计较。 时昼夜是她的养母，同样是beta。因为工作上的缘故——父亲是这样跟我解释的，经常跟父亲讨论工作事宜，偶尔研究某种项目，双方都很信任对方，合作关系。 我不知道父亲那样重视时昼夜的原因是什么，但我还是有些好奇，时舒曼是如何知道的这些事情。 她在自己房间内找出一盒泡泡水，满脸无趣地吐了几个泡泡。我找了处地方坐下，看着她的动作，等她将泡泡水都吐差不多了，我才开口道：“你知道我父亲跟时昼夜合作研究的项目是什么吗？” 时舒曼愣了愣，“问这个干什么……我哪知道。”接着对着我的脸吐了串泡泡。 “你知道的。” 时舒曼不耐地皱眉。 “你说过，你讨厌时昼夜。” “……”时舒曼眯了眯眼，“所以？” “我想知道……他们到底在合作研究些什么……”我回想起某天去书房寻找父亲，却见他满手鲜血地抱着一团肉，血淋淋的，富有生命力似的在他手掌之间呼吸。 看着很恶心。 而另一边站着的就是时昼夜。 ——“还能研究什么，刚刚不都说了嘛。”时舒曼无语片刻，“反正是研究一些丧心病狂的事情，时昼夜——包括你的父亲，易远山，都是疯子。又或许不是疯子，只是单纯的不是人类，没有感情罢了。” 泡泡水没了，她又抱回座椅靠背了。 “易深，你这么好奇这件事，是在害怕吗？” 我仔细想了想，“是在害怕。” 末了又添了句，“我很怕疼。” 时舒曼没有笑我了，她只是朝着我的方向走过来，俯下身摸了摸我的脑袋，满脸无奈地说：“怕疼……怕疼就不是能当alpha的好孩子了。” 我任由她的动作，“可我不是alpha……我也不想当alpha。” 时舒曼顿了顿，声音放得很轻，“易远山不会给你选择的机会。” “……” 我有些不明所以。 “他会改变你。” “你不是alpha，他会让你变成alpha。” “他会用时昼夜这个疯女人的方法……” 时舒曼忽然止住了话语，她盯着我的脸庞看了很久。我呆滞地望着她，有些听不懂她的话语——每个字都能听清、听懂，却始终令我感到困惑。 我不知道当初看到父亲手中的那个肉团是什么。 我只觉得可能是动物——可能是在做什么实验。 可时舒曼此时此刻的神情又不太像，她很生气——就好像她的养母，与我的父亲在做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仿佛是灭绝人性、毫无底线的行为。 只为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不讲理的。 长久沉默下，某些难以言说的氛围、情绪炸裂开来。时舒曼叹了口气，神色平静。她捏了一下我的脸颊，“其实我已经说差不多了。剩下的，你可能要自己体会。” “……啊？” “我帮不了你。”时舒曼自嘲地笑了笑，“因为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 时舒曼确实做到了多活几年。 ——因为她只多活了这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