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关于开始（1）
蜘蛛巷子里的房子便宜，一个月就四百块钱，厕所是公共厕所，这要上个厕所得先捏着鼻子进去，不然里面那股味能把人给熏死。 洛小飞手里捏着一卷纸骂骂咧咧的从厕所里出来，“操他妈的，拉屎对不准坑？能他妈的全拉外面，操，老子要被恶心吐了！屁眼是长歪了吗？” 他住在蜘蛛巷最里面的位置。 蜘蛛巷名字的由来就是因为这里地形复杂，条条小道都相互连通，第一次进去要是没人带路准得迷路，巷子很窄，每条路最多一个半人的宽度。加上都是矮平房带小院，这到了夜里稍微有点声，家家户户院里的狗和疯了似的就那么嚎！ 这里大部分住的都是民工，社会底层的人，素质什么的更别提，三天两头的得干架，不走运的今儿出了门就能踩到一滩尿，也不知道是哪个醉鬼喝多了就尿人家门口去，要不就是吐了一摊子的污秽。 洛小飞自打到A市之后就一直住在这里，一住就是四年，房是租的，他现在住的房带个小院，两层高的小破楼，上二楼的那个阶梯是铁质的，走一步就响一步，叮叮当当的，经常因为有时候动静太大被楼下住的房东指着鼻子骂骂咧咧。 就洛小飞这骚逗无心的性格压根不会放在眼里，上个月因为不小心把脚踝崴伤了，躺在租的屋子里有半个月，这会刚刚从公共厕所出来的洛小飞心里烦躁的很，房东那老娘们瞧见洛小飞哼骂：“我丫以为你死屋里去了呢！天天给老娘装聋卖哑，敲门都不开，什么崴伤了脚，我瞧你不是能走能跳？我告诉你洛小飞，明儿必须给我把房租交上来，一个月四百块钱而已，你欠了足足三月，你想怎么地啊你？” 洛小飞皱着鼻子，毫不示弱，扯着他独具一格的嗓音挑高轻灵却说出忒难听的话来。 “我想怎么着？我他妈的躺在屋里多久你不知道啊？不过三个月的房租你催什么催？我哪次给你房租的没多给？你算我的了？啊？你非得给我这么算，就我多给出来的钱够半年的，我现在还没住够呢！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一天天和个猪似的，满身横肉就已经让人恶心的了，还这样做人，我告诉你，今儿没钱，明儿也没有，我哪天有哪天给！你要敢赶我走，我明儿就找你儿子说话去！” 房东老娘们抖着一身的肥肉被气的够呛，跺脚指着洛小飞的脸皱眉瞪眼，“算你狠，小崽子哎！你别让老娘逮到，不然要你好看！” 洛小飞摇着脑袋，吐了吐舌头，翻着白眼，“哼！”的一声，甩头就上了楼。 房东老娘们的儿子是个傻子，其实房东也挺可怜，一个女人带这个傻儿子谈何容易？洛小飞每次赚到钱，都会给这傻儿子买不少东西，吃的、喝的、用的…… 其实房东老娘们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骂起来的话是比狗拉的屎都脏，但是打心眼子里疼惜洛小飞，这半个月都是房东给送的饭，洗的衣。 虽然每天都站在门口骂上老半天，但是房东每次把该做的事也都做了。 两个人的相处方式一直这样，谁也不让着谁，但是洛小飞没傲气的走，房东更没有赶过他。傻儿子喜欢洛小飞，一到放假的时候就会粘着他，有时候来没瞧见洛小飞就蹲在门口哭，哭的惊天动地。 洛小飞就是觉着太可惜了，这傻子已经读高中了，谁能信一个傻子能读上高中，比洛小飞这个正常人要强了太多。 从老家才出来的时候，洛小飞记得他，现在想想，好像也就读到五年级就不读了。 没什么文化，为了家里妹妹只能早早出来打工赚钱，洛小飞可以说是集悲剧于一身的存在，家里上上下下拢共三个孩子，他排行老二，上头的有个哥哥，比洛小飞大不少，具体几岁洛小飞他已经记不清楚。 只知道这个哥哥有出息，家里砸锅卖铁的送哥哥到城市里读大学，哥哥大学毕业之后赚了些钱，早些年还回来，后来人就找不到了，电话也联系不上。 妈说哥哥大概觉着家里的人是累赘，就不回来了。 本来就算哥哥不支援家里其实也还能过，但是厄运好像特别钟爱他们家，秋收农忙季，村里头也不知道因为啥事两家打起来了，爸爸去阻拦，结果却被打断了一只腿。 谁家都不愿意补偿，落了苦只能自己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爸爸再也不能干重货，所有的一切都担到了妈妈的身上，结果妈妈因为长年累月的熬，熬出了病，没钱治，就走了。 爸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头苦。 瞧着洛小飞叹息，只能腆着老脸一声声的自我责备，“崽儿，你妹妹是个女娃娃哎！她不能不读书，不读书就一辈子在这里了，爸爸妈妈不指望你们养老，只是希望我们的崽儿能在更好的环境下生活，是爸爸的不对，是爸爸害了你们，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洛小飞明白，怎么能不明白呢？ 早早的他就不读书下来给家里帮忙更是为了省钱，自打妈妈走了之后，爸爸跟着一个老师傅学修自行车，能赚点，但是糊口都难。 十七岁的洛小飞看着亭亭玉立长相不错，却皮肤黑黑的妹妹心里发酸。 “我出去赚钱，爸爸你在家带着妹妹，妹妹要是考上大学要钱的呀！” 洛小云红着眼，如鲠在喉，辛酸苦辣全部涌在心头。 她抱着洛小飞嚎啕大哭，“我舍不得哥哥。” 洛小飞笑着拍了拍洛小云的背，“大姑娘了哟，莫要哭，哥哥是赚钱去，赚到钱你就能上大学。上了大学你就有出息了。” 这话却让洛小云更加的伤心欲绝，“那哥哥怎么办？哥哥你才读到了五年级，现在又要出去打工，呜呜呜……怎么办，怎么办……” 爸爸跟在一旁也是痛彻心扉。 洛小飞走了，离开了那个山沟沟，从懵懂不清被人骗的一干二净，到后来的涉世浑浊变成如今狡诈坏心的油滑。 可以说，是这个世界和社会把他逼成了这样。 何曾几时放眼看看四年前，那时候才到这里的洛小飞也不过是个单纯的十七岁少年，而今，他身穿金片骚衣和皮裤，脸上画着妩媚劣质妆容……是生活所迫他成了一个不卖身似卖身的婊子。 对于洛小飞来说：只要有钱赚就行，不分多少。 当初他就是为了一千五百块钱，把自己的初夜卖了出去，他才知道，原来男人也可以依靠身子去赚钱，反正他也是男人，无所谓；更何况，男人和男人做爱其实也很爽，虽然没有和女人做过来产生一个差别的对比，但是洛小飞觉得只要舒服又有钱拿，有什么关系呢？ 回到房间的洛小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的打了个响指，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抛了飞吻，“美死了！” 洛小飞的体格不大，甚至有些消瘦。 或许是以为从小就营养不平衡的原因，身高也就长到了一米六八，留着一头半长发，一把扎起成个球球，以前他的皮肤很黑，但是现在很白，也算是用心良苦，洛小飞为了让皮肤保持白皙美白产品几乎就没停过。 环环相扣，好看才有人看得上眼，有人看得上眼才能赚钱。 洛小飞主要的收入来源不是依靠身体，而是依靠那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 再丑的客户到了他那里都能找到无上的存在感，圈子里的人都说洛小飞就他妈是个大杂烩，什么样的客户都愿意接待；KK酒吧是A城最大最豪华的酒吧，洛小飞就在这里上班，人人看见他都叫一声洛经理，其实在只要在这里上班的都是经理。 以卖酒为主，洛小飞曾经最厉害的时候，一个月的提成就赚了足足六十多万。 当然也因为这样，家里的日子一天过的比一天好，虽然他没回去过，但是爸爸经常发来信息和视频给小飞说家里的新房子真好，家具都是电视上才能看到的大品牌。 洛小飞确实赚到了不少的钱，拿出了二十多万把家里原本四面白墙不挡风布挡雨的破房子给推了，盖了一栋两层的房子，又拿了二十万装修，买家具。 洛小飞想的是，以后妹妹要嫁人，虽然他们是穷乡僻壤的地方，但是总不能显得太落魄，盖个漂亮的房子，这样以后男方来接人的时候也好看一点。 爸爸依旧在家修车，为了不把新房子家里搞脏搞乱，挤出来的零头给搭了个彩钢瓦的棚子，放爸爸的一些工具，还有一些别人送过来要修的车。 剩下的钱，洛小飞全部都给了妹妹，让妹妹自己存好，等考上大学这是生活费，是学费，如果要学什么兴趣类的东西报名什么的肯定也要钱。 洛小云很争气，她和洛小飞说：哥，我以后想做老板，到大公司赚很多钱，这样家里就不缺钱了。 其实洛小云说这些话的时候，洛小飞很心酸。 落小飞十七岁的时候，洛小云十五岁读初二，因为家里没钱洛小云还停学过一年，所以导致她要迟一年。 今年是最后一年的冲刺，洛小云很少和洛小飞联系，洛小飞知道她一定在努力的读书，一点的时间都不敢浪费。 已经是寒冬腊月时，今年洛小飞肯定再一次没法回家过年，今年年一过，就是洛小飞在外闯荡的第六个年头。 推开休息室的门，赵起生斜过目光瞅了洛小飞一眼，蔫着嗓子道：“不是还有两天才来上班吗？怎么提前就来了？”赵起生抬脚踢了一下脚边的凳子，对着落小飞使了使眼色。 洛小飞走过去，坐下，摇了摇手里的手机，“我这不是被顾客天天打电话催的不行，哎，今儿元旦是吧？提成是不是涨了？” 一旁同行嗤笑，“就你这鼻子灵巧，嗅着元旦这味赶日子来。老板说了，今儿卖出去的酒，涨两个点。” 洛小飞惊的一巴掌拍在腿上，“我操？真的假的？” 赵起生摸出口袋的烟，抽出一根散给洛小飞，“可不，要不说你鼻子灵巧。晚上安排了不少想白蹭的小姑娘暖场子，本来咱们这块生意本就红火没必要，老板说人多热闹，一热闹人就容易冲动。你，不安排安排？” “那你……晚上叫了谁啊？”洛小飞拿过烟，点起。 “我哪有你客源多，能打电话的都打了，大概来几波，具体还不能确定，来了才算来不是么？你赶紧，这都快八点了。”赵起生和洛小飞是同行，这一整个圈子里也就属赵起生和他玩得好，要不说这行是吃青春饭的，赵起生长得帅，帅的一鸣惊人的类型，他手底下的客户和洛小飞不一样，大部分都是女人奔着赵起生那张脸来的。 洛小飞手底下的客户可以说都是啤酒肚秃顶的粗狂老板，但是花钱比女人狠，晚上捧好了，一个乐呵的挥手就是十万起步的消费。 洛小飞轻轻松松就能抽五千块钱走人，今天元旦，提成点涨了，也代表酒价飙升，平时一瓶五十块钱的啤酒可能卖到一百五，直接翻两倍的价格来卖。 一个一个逐个打电话，这电话一打就打了快一小时才算全部OK。 洛小飞合不拢嘴，晚上指定得赚一笔。 果不其然，晚上洛小飞手底下的客人都络绎不绝的来了。 酒吧很大，中间有个大型T台，T正对往下都是散台，相对两侧便是上座，灯红酒绿，震耳欲聋的音乐，潮流在上的人群在涌动。 DJ立于T台的正中央位置，烧脑疯狂的舞曲让人蠢蠢欲动。 灯光忽明忽暗间，洛小飞在几个台座上穿梭来回，不过十二点左右，他已经跑到洗手间足足吐了四次，这是第五次…… 他红着眼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龇牙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傻逼！” 接近一点左右，洛小飞手底下的几个客户也都散了，这才有时间让洛小飞喘上一口气，本来下半场是落小飞的‘打猎’时间，他平时下半场也几乎不接客，除非有客人主动打电话给他说要订台。 一通电话让洛小飞无奈了，他手里其实也捏着不少富家子弟的客源，但是他不太爱招待，这些小子年轻，跋扈，嚣张，疯狂，不好伺候；人已经到门口了，洛小飞捏着鼻子皱着脸有些不乐意，赵起生说他是不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