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柴三六蜷缩在荒园的墙角,探手摸摸自己的兜,叹了口气。

    说兜算是抬举这东西了,烂到底都不见的两头通,只不过因为细窄可以塞些东西使之不掉下去而已。

    连续两年的饥荒逼迫着穷苦人离家。烈日暴晒,田地荒芜,土里刨不出食物,仅剩的七个番薯原本阿婆让他全带上,可柴三六心知肚明,全带上那就是留阿婆一个人饿死。于是他偷偷丢下三个,兜里揣了剩下的四个,在暗夜时分离开了那个生他养他、然而如今一粒米都再无法供养给他们的村子。

    他本意是把番薯全留给阿婆,然而从村子到县城至少要三日脚程,一个不带显然也无法支撑。四个,他算得刚刚好,够他撑到进城。

    可这进了城又能如何呢?

    柴三六闭着眼苦笑,城里自然是比村子里好,可好的都是旁人,与他一文钱关系没有。他忍着辘辘饥肠,走过城中大街小巷,好声好气低三下四地试图找上一份肯给他口饭吃的活儿,然而老板们一见他这副不比死人气儿多半口的样子,二话不说,纷纷捏着鼻子叫伙计把他赶出去。活没找到,本就破烂的衣服上倒是新添了几个脚印。

    柴三六知道自己熬不了多久了,眼前一阵阵发黑,再这么下去,走几步说不定就一头栽地上与世长辞了。

    他可不想死,他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更想活。

    几声狂吠把他从胡思乱想中惊醒,柴三六抬眼,一只威风凛凛的恶犬正立在他不远处。

    好一只恶犬!皮毛油光水滑,肌体肥硕健壮,耳朵尖尖立起,獠牙若隐若现,一双狼似的眼狠狠盯住柴三六。这副凶恶派头,常人见了怕是要绕三条街。不过柴三六不怕,他只是咽了咽口水,恶犬迎前狂吠落在他眼里不是什么坏事,他太饿了,饿得几乎死去,濒死的人是不会有那么多顾虑的。他不动声色地在身后摸索着石块,而后握于手中,将浑身上下仅有的几份力气积蓄其中,又闭上眼假寐,气息渐弱,装得与尸体无异。

    恶犬怕是没少趁连年饥荒作乱,也不疑有他,上前凑近了柴三六,舌头卷过森森獠牙,只待划破肌肤痛饮血肉。

    柴三六自然不可能给它这个机会。

    肉的香气自破锅中散发出来,柴三六饿得眼冒金星,却还是守着最后一点耐心将恶犬扒皮炖煮。锅是从沿途逃荒人家的家里顺手牵羊带出来的,几次都想丢弃却又留下,如今终于派上用场。

    除了锅以外,柴三六是半点佐料也没有,可这不妨碍他蹲在乱石杂草中大快朵颐。再没比这更好的事了,三年没碰过荤腥的柴三六想,真他妈是天无绝人之路,只是可惜没能和阿婆一起吃。

    吃饱喝足后他四肢大敞正要睡去,却又听得耳边一阵凌乱脚步声。柴三六烦躁地睁开眼,只见三四个人站在园口,为首那个身材富态,看着眼熟,正是他早间求活的几间铺子老板之一。

    胖老板看看刚吃饱就一脸混账样的柴三六,又看了看一旁的锅、锅外的骨架皮血,顿时大怒,指着柴三六,

    “你个混账吃了我的旺财?!!”

    柴三六这会儿正在拿草根剔牙,听人这么质问,十分无所谓地翻了个白眼,

    “我是吃了条狗,可没说一定是你的狗,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你的狗又怎样,大爷我吃了就吃了,吐出来它也活不过来啊!”

    他这个人骨子里顽劣异常,饿得半死四处求人时是一副嘴脸,吃饱喝足之后又是一副嘴脸,叫人看了好不生气。

    胖老板气极反笑,手指着柴三六连说了三个“好”字,转头对身边的二三随从说道,

    “快,快去给我把彭三爷请来,今天我就要好好整治整治这个胆大包天的泼皮无赖!”

    该泼皮无赖没有半点自觉,他这会儿吃饱了,先前求人四处碰壁被压抑的委屈怒气也都一股脑涌了上来,就算不遇上狗主人,他等会儿说不定都要逮个人来泄怒。

    他见对方身后的随从二去一,瞅了会那面色不善的几个人,嘴又欠起来,枕着胳膊翘起二郎腿对着胖老板说,

    “兄弟,我说这要真是你的那个什么狗,我得夸夸你养狗养得不错,肉可真好吃,瞧,我锅里还剩了点没吃完,不是不想吃啊,主要实在是饱了吃不下,你饿不饿?要不也来点?”

    胖老板被气得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黑,正欲破口大骂,先前跑去报信的随从回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胖老板神色由怒转喜,扭头恶狠狠地对柴三六讲到,

    “我治你个泼皮无赖不得,却是有人能好好治你!”

    柴三六仍是一脸不在乎,他这股混不吝的劲儿上来了一时半会是消不下去的,只有切实的危机临到眼前,这人才能想起自己是个什么处境。

    可真是个得过且过的倒霉性子。

    胖老板嘴里说的能治他的人很快便到了。

    彭三爷。这无锡城里的望族彭家第三子,上头两个哥哥,一个从文一个习武,在本朝不说是不得了的人物,却也都有些名望。而这彭家老三虽是文不成武不就比不得上头两位兄长,倒也有一番软硬好手段。十七八岁时带着募集的几十号人就敢去和山匪打交道,最后还全身而退,于是由此彭三爷的名号便远近皆问,再两年功夫就做了无锡城里黑道龙头老大,如今凭着家里势力又成了城中商会的副会长,负责来往商船航运,要讲他在这无锡城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不为过。

    这会儿彭三爷皱着眉站在园外同胖老板讲话,

    “一个乡下进城讨饭的泼皮无赖而已,这也值得让我亲自来?老晁,你不是耍我吧?”

    “老小儿哪儿敢啊三爷!主要是这混账杀的是您寄养在我这儿的旺财,三爷,天地良心啊!我可是尽心尽力地为您养好旺财了,一顿都未曾亏着,岂料只是片刻没看住让它跑出去,就被这......”

    彭赓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抬手打断了对方的话,

    “原来如此,妈的,这不开眼的混账东西,老子的狗都他妈敢碰,活得是真不耐烦了!”

    见责任顺利转移的老晁一抹汗,侧身给彭赓指了指那正靠在墙角悠闲闭眼剔牙的柴三六,

    “您看,就是他!”

    彭赓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一遍尚浑然不觉的柴三六,忽然冷笑一声,挥挥手,身后的几个壮汉便涌进荒园,七手八脚地扛起柴三六往外头走去。

    混不吝的劲儿终于退得一干二净,柴三六这会儿抖如筛糠地跪在厅堂前,前面的太师椅上坐着的是神色冰冷的彭赓,身边围着的则是一众彭家家丁。

    “什么名字?”

    “柴,小人名叫柴三六。”

    “哪儿来的?”

    “城外五十里的丰家村。”

    彭赓不置可否,喝了口茶。

    “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原来也只会磕头吗?”

    柴三六无言以对,心里早左右开弓扇自己大嘴巴子了,叫你瞎狂!

    “你吃了我的狗。”

    柴三六一听只恨不得把脑袋磕进地砖,他砰砰作拜,口中拼命说着,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竟敢碰您的爱犬......”

    “你是该死,不过不是现在,”彭赓手上转着茶盖,摩挲两下忽然掷出,瓷盖儿在地砖上砸得粉碎,碎片划过正跪着磕头的柴三六脸上,顷刻多了数道血痕,“可惜,旺财是条聪明漂亮的好狗......如今我没了旺财甚是寂寞,你说怎么办?”

    “不如就拿你来玩吧。”

    彭赓语气轻飘飘的,柴三六听闻这话则彻底慌了,他不懂这“玩”字是何意,只道对方恼恨他不知死活地宰了自己心腹爱犬。要将他用尽酷刑千刀万剐。他不敢抬头,于是磕头的力道更大,反复哀求彭赓饶他性命,他愿做牛做马来偿还。

    “你在想什么?我要牛马做什么?我很缺这个吗?”彭赓笑了笑。

    他今年不过二十,容貌随他那位大家闺秀的温婉母亲,俊秀非凡,笑起来更是一派明媚好春光。

    “混账东西,听好了,你彭三爷只是缺一条好狗罢了。”

    柴三六也养过狗。

    饥荒刚开始时,他解了绳子让狗跑,跑得越远越好,那条被他养了十年的老狗果然听话,从此之后再没回来过。柴三六不止一次庆幸过老狗还好没回来,人们太饿了,易子而食已不是什么罕事。与老狗哪怕是十年情谊,他都没把握自己能忍住、不拿这份情谊填口腹之欲。

    当然,他刻意没去想那条再也没回来的老狗是否在他处果了别人的腹。

    “你又在走神。”

    彭赓的语气十分危险,他一鞭子打在柴三六的大腿上,裸露的皮肤迅速红肿,男人疼得龇牙咧嘴之际还抽出空想了想这得疼几天。

    “没没没,小人没有,小人怎敢啊!”

    “你不敢?”彭赓歪歪脑袋,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天真无邪,“你他妈有什么不敢啊?跟老子玩都在走神,你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呀?”

    柴三六心想你要肯让我死我都多谢你,好在彭赓也没打算在这上周旋太久。年轻男人转身抚平衣袍褶皱,往椅子上一靠,好整以暇地张开腿,手中鞭子点了点柴三六的肩膀,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

    柴三六在心里啐了一口,面上还是要装出副欢欢喜喜的模样凑过去。他解开彭赓的裤腰带,释放出那根早就滚烫发硬的紫红色的巨物,眼一闭,张嘴把这根玩意吞进嘴里。

    柴三六是三月初六生人,今年三十有六,在乡下早该结婚生子的年岁,却因为贫穷和连年灾荒不得不背井离乡,至今孤寡一人,若单是孤寡便也算了,竟然还沦落到给年龄小自己一轮不止的毛头小子含屌。柴三六越想越悲哀,离家前他还信誓旦旦告诉阿婆说自己日后必定发达,发达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将白米整车整车运回村子......所以他就靠跪在这给男人舔来发达吗?

    “专心点。”

    彭赓揪住他的头发往下压了压,心满意足地长舒一口气。柴三六嘴里塞了东西无法言语,只好收敛心神专心盘活嘴里这活儿。

    彭赓的那玩意和他本人形象完全不符,虽说是道上混的,可彭赓长身玉立,容貌俊秀,肤色白皙,一双桃花眼笑意动人,说是个满腹经纶的秀才还差不多,哪有丁点浑浊气质;可他胯下这东西狰狞粗长,柴三六第一次看见时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好家伙,这小子容貌家世手段处处出挑也就算了,连这东西都这么大吗!

    现在的柴三六倒已是波澜不惊,他吞吐几下,舌尖绕着粗大阳物的顶端打着转,手上则是生涩地搓揉着囊袋,彭赓喘气声越来越粗,片刻功夫,腥浓的精液便喷射而出,柴三六堪堪避过这一波,只鼻梁眼睫上沾染些许。

    出乎意料的是彭赓并没让他立刻滚蛋,柴三六跪退了两步,仍低着头,也不敢伸手去擦脸上的东西——他可记得清清楚楚,第一回他不明所以地抬手擦了这东西,后背差点没被彭赓这小兔崽子拿木棍给打个对穿。

    “你过来。”

    柴三六依言又爬过去,下巴随即被彭赓捏着强制抬起了脸。彭赓盯着他看了半晌,几乎把人看得要断气,才慢慢说,

    “你来这是第几天了?”

    “回三爷,刚好半个月。”

    彭赓皱皱眉头,

    “第几次了。”

    问得没头没尾,不过柴三六当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回三爷,第七次了。”

    彭赓“啧”了一声,甩开了柴三六的脸。柴三六知道这位爷看着温和漂亮无害,实际上谁也搞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一会一个主意的,脾气还大得吓死人,这会恐怕又是生了气,虽然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惹到人了,但先磕头道歉肯定没错。想着,柴三六小心翼翼边磕头边出了声,

    “三爷,小的服侍不周到惹恼了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闭嘴。”

    “哎好嘞三爷。”

    柴三六从善如流闭了嘴。

    当然不是服侍得不好,彭赓皱着眉盯着对面男人头顶的旋儿想,是服侍好得不对劲。他彭赓床伴无数,漂亮女子不在话下,爬床的秀气男人也不少,却没有一个让他能在性事中得到如这般的舒畅,即便他与柴三六还没做到过最后。

    ——可,怎么会是这么个人?他反反复复打量这个男人,年纪很大了,脸跟秀气漂亮没半点关系,洗干净了也顶多只算个浓眉大眼五官端正,身量并不高大,身板是干农活干出来的结实,只是经受几年饥荒饿得单薄,看得出一些肌肉消退的痕迹……

    不过,彭赓又想,不过他有一处倒还可以。

    柴三六有一对酒窝。酒窝长在男人脸上本该是不怎么和谐的,可偏偏这男人一笑起来就出了奇的——年轻人找不到合适的形容,只觉得那让人晃神。

    久等不见回应的柴三六又在抬头冲他笑了,眉眼弯起带着讨好意味,酒窝深陷,好似里头真藏了什么佳酿。

    彭家三少爷彭赓觉得有点气堵,妈的,看来这老男人是真没意识到自己给他添了多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