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病房

    原本两人还打算温存一下午,结果早饭才吃了几口,霍局一个电话打过来,喻辰宿的假期结束了。

    病假,是病假。

    雪落秋开车把人送到单位门口,在对方舌灿莲花的游说之下也没有被说动,贡献出一个十秒都不足的告别吻之后,抛下“胳膊还不得劲”的伤员喻警官,开车扬长而去。

    据出门来迎接喻警官的黎常描述,喻警官似那望夫石一般,眼里含着深沉的泪水,站在原地望着自家小破车的身影越走越远,久久不能平静。

    喻警官在此条朋友圈下批复:你个哈批你怎么不去写。

    他原本以为霍局叫他回来就是正常上班,见到隔壁桌的林晨早穿戴整齐要去巡逻,正打算活动活动筋骨也跟着去,却被局里的办公室主任叫住了——“小喻把材料准备下,下班前交过来。”

    喻辰宿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刚问了句啥材料啊,就被林晨早拐了一肘子,“还能啥材料啊,叫你写报告,给你申报军功章。”

    等主任走了,喻辰宿敢才小声跟林晨早打听:“你们都交了吗?”

    林晨早拿着警棍甩了甩,翻了个白眼,看傻子一般:“我又没立功,我写什么材料。”

    “你这啥语气啊,酸啥啊?”喻辰宿见他那阴阳怪气的模样也不想搭理他,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按开电脑,开始翻自己桌上那一沓乱七八糟的资料。

    林晨早跟个受气小媳妇儿似的跟他赌气,最后发现喻辰宿是真的不想理他,已经打开文档开始写材料了之后,才又巴巴地靠过去,委屈的不得了:“我俩都半个月没见着了,你上来就问我材料,也不问问我最近咋样……”

    “……”林晨早不说还好,他一开口,让喻辰宿都产生了自己是抛妻弃子的渣男的错觉,于是他就更想把林晨早的狗头拧下来了。“您到底有什么疾病,需要我叫秋医生给你治治吗?”

    林晨早听见秋医生三个字,整个人一萎,眼神都变了,丢下一句王八蛋,拎着警棍转身就跑了。

    喻辰宿觉得自己是撞了鬼。

    他借着上厕所,去走廊给雪落秋打了个电话。

    雪落秋那边信号似乎不太好,讲起话来滋滋啦啦的听不真切,喻辰宿什么都没问到就被挂了电话,于是他更好奇了。

    难道是他受伤之后林晨早要来看他,雪落秋嫌他太过闹腾,所以把他拒之门外,他不满,然后被训斥一番……不对,这猜想也太策马奔腾了,他家秋秋干不出这种事的。

    那到底是为啥,林晨早一听见雪落秋的名字脸色都变了呢?

    带着这种疑问,喻辰宿坐在冷气很足的办公室里写了一下午材料,直到快下班,打算提前溜回家奶孩子的黎常路过他们办公室门口被他逮个正着,他才知道原委。

    原来是林晨早打算去探望他的时候在医院门口遇上了来送饭的雪落秋,两个人在电梯里聊了几句,雪落秋把那天雨夜里发生的事情从林晨早嘴里套出来了,然后在他的信息素和气场制裁下,林晨早又支支吾吾地吐了不少隐情——包括他帮喻辰宿弄发情剂、给喻辰宿推荐情趣用品店以及等等等等……

    然后楼层到了,雪落秋下了电梯,林晨早没下来,他回到一楼,悄无声息地回家了。

    之后连个消息都不敢给喻辰宿发,生怕自己诉个苦,又被秋医生抓去教育。

    喻辰宿听着黎常绘声绘色的描述,差点当场笑断气。

    真是苦了他的好兄弟,一心一意帮他,到头来却被自己老婆教育得连个屁都不敢放……

    与此同时,从主楼里出来的雪落秋与一名穿着严实的男人擦肩而过。

    错过几步之后,他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那名男子。

    果不其然,那人被楼里的保安拦了下来。

    两名保安伸手拦下他,礼貌地要求他出示证件。

    男子脚步一顿,沉默了几秒,正打算从口袋里拿出证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男声:“叔叔,您怎么才来?”

    男人回头,脸上是墨镜都遮挡不住的惊讶。

    但这丝毫不影响雪落秋,他快步上前,自然地伸手搀住对方的胳膊,点头朝两名保安示意。

    他刚从楼里出来,两名保安也都认识他,于是没有再阻拦,将他和那名男人都放了进去。

    离开大厅进入走廊之后,雪落秋抽回了自己的手臂,却没有止住步子,向前走了几步 才停下来,回身对着男人点了点头,对于对方出现在这里这件事毫不动容,冷淡而礼貌地打招呼:“伯父好。”

    杜予禾也逐渐从刚刚的惊讶中恢复过来,在对上面前这名男人隐藏在阴影里的浅色双眼时,平静且不卑亢地道谢:“你好。刚刚谢谢你替我解围。”

    雪落秋站在背光处,微微眯眼审视面前的中年男人,半晌才转过身,将男人带到了医务人员专用电梯门口,刷了身份卡,询问对方要去的楼层,将人送到,礼貌地告别。

    电梯门完全合上之前,杜予禾回身朝他一笑。

    雪落秋知道那是感谢,但又觉得其中还包含着别的意思。

    哪怕用上所有他学习过的知识,他也分析不出那是什么意思。

    果然人是很奇妙的,他的储备量远不够多。

    他来到二楼,向前台索要了关于三十一楼所有病人的信息。

    在去停车场的路上,他大略地扫了一眼那些资料,并没能一眼找出杜予禾来探望的人是谁。

    待他上了车又仔细看了一遍通讯器内的资料,但还是没有什么发现。

    直到他用通讯器登入这家疗养院的系统,用自己的权限查询了三十一楼的所有资料后,才在楼层平面图里发现了几处不对。

    他将这些截取后传至个人电脑里,又截取了三十楼与三十二楼的平面图,对比之后发现有几个房间被隐藏了起来。

    他拜托了朋友帮忙查这件事,随后启动车子,准备下山去接他的小恋人回家。

    回去的一路他都在想,杜予禾到底是来探望谁?

    这家疗养院地处偏僻且隐秘的山区,根本没有直达的公共交通,一般家属进来都是医院接送,或是像他这样自己驱车,但在这两种方式都会经历两到三次的身份检查,而且在进入疗养院范围内还会有更加严格的安检……

    就从杜予禾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去的病房怎么走来看,他应该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但他明知道进楼需要出示身份证明,却还是一副想要碰运气的模样,这到底是为什么?

    而且从他看到自己帮他的惊讶模样来看,他那会儿要拿出的身份证明绝对是进不去主楼的,那就意味着他根本没有探望权限,且不说他是怎么躲过前几道安检的,雪落秋只想知道他是来探望谁的。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杜予禾是来探望他的妻子,喻辰宿的母亲,喻卓茜的吗?

    可三十一楼的病人资料中并没有喻姓女子,甚至连喻姓男子也没有。

    但是联系到之前喻辰宿的描述,如果他的母亲真的是军部世家出身,那么身份就非常好确认了——当下军部炙手可热的人物中,恰好有一名姓喻的少将,他的父亲曾是整个军部的掌权者之一,如今在军部高层也依旧占有不少分量。

    而更加能够证实雪落秋的猜测的证据是,这位喻少将曾经有一名妹妹,而后在二十二岁那年因病去世,从此之后她的名字就成为了世人不可提起的三个字。

    三个字,喻卓茜,刚好是三个字。

    二十二岁,时间也刚好对得上。

    但在没有亲眼见到那几个秘密病房里病人的资料之前,他不能下定论。

    而且哪怕他下了定论,他也不能告诉喻辰宿。

    且不说喻辰宿的记忆有没有自己臆想、编造的内容,就算他描述的都是真的,他真的与那位喻少将是舅甥的关系,那又怎样呢?告诉他母亲所在的疗养院只会让他痛苦,何况连雪落秋都没有权限查看那个房间的资料,又怎么能带他进去?再说喻辰宿是否真的想了解母亲的近况,他母亲的现状又是什么样,这些都无法确定,雪落秋不能自私地替恋人做决定。

    再者这些都只是他的推测,谁知道杜予禾是不是来探望朋友的,雪落秋又没调查过他的人际关系,怎么能确定他是来探望自己的妻子的呢?

    可越是被自己否定的猜测就越是会一直困扰自己这条铁律是优秀的秋医生也逃不过去的,所以他开了一路的车,同时也被自己大胆的猜测困扰了一路。

    他就不该提出这个想法,简直自找麻烦。

    在警局旁边的咖啡厅等待喻辰宿下班的时候,他接到了朋友的邮件。

    雪落秋头一次犹豫了。

    恰好此时喻辰宿下班,一个电话甩了过来,打断了他的挣扎:“秋秋你在哪呢,有惊喜给你!”

    雪落秋关掉了邮件的界面,扭头看向窗外,正巧看见刚出大门、一脸乐呵的小恋人,他微微勾了勾嘴角,喝了一口还温热的咖啡,柔声回答到:“这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