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满月

    满月

    唐遇原本不叫这个名字，他是个杀手，拿钱办事的那种。

    他有记忆起就只有自己一人，以乞讨为生。后来连续十六日大雨未止，洪水横流，浩浩滔天，荡荡怀山，自己所在的县城也连带着遭殃，唐遇只能跟着受洪灾影响的流民一路北上，在七岁时被程姓人家收养，因那日恰逢正月十五，月亮大而圆，故取名“十五”。那时的他天真以为自己再也不用受颠沛流离之苦，殊不知只是从人间炼狱坠入了无间地狱。

    十五被当成死士来培养，左不过是作人头充数罢了，即使练武年龄稍大也无妨。耐不住十五勤奋努力，日日刻苦练习，自身的武学天赋也在次次考较中凸显出来。说是考较，其实更像养蛊，让一群孩子在场地上互相残杀，生者胜，败者亡。十五的双手从颤抖着拿不起剑到杀人动作干净利落只用了短短两年时间，他也从最低等的死士被提拔到了暗卫。

    平日在府里警戒值守，他慢慢开始意识到程姓人家的不同寻常之处。即使没有经过正统的教育，十五也隐隐约约的知道，民间偷养私兵是要诛九族的大罪，每日来往程府之人越来越多，每个人都都匆匆忙忙，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口音各不相同。他控制着自己不要去想多余的事，只需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只是人也变得愈发沉默寡言。

    几年后的某一天，平日里熙熙攘攘的程府突然变得门可罗雀。十五被叫到家主的面前，这是他第一次直面程家家主程庭都。他额头贴在地上，用余光不停瞄不远处大红织金通袖蟒曳撒一角，满目尽是忠诚。程庭都说：“十五是吧，来做我身边的暗卫吧。”此时他武功精进，平辈之下再无敌手，有着为程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理想，他替程庭都干了无数件上不了台面的事，整整五年。

    这五年，他看遍狰狞可怖之事，手下亡魂不知数几，他成了一把刀，一把程家手底下最最锋利好用的刀。程家逐渐开始向权力的中心靠近，十五一时风头无两。程庭都的野心越发膨胀，他想要登顶大位，他需要一个永远不会背叛他的棋子替他顶罪，他将目光放在已经知道了太多的十五身上。

    程庭都十分清楚自己儿子是个什么鬼德行，在这么多年自己的有意纵容下，一个耽于美色，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儿子自然成为了他这么多年暗中筹划自己大业的挡箭牌。他给儿子起名“程青云”也有“平步青云”之意。程庭都设计将在太子府中卧底许久的十五喂了药扔到太子常去的青楼里，自己则联合被屠杀的世家大族的幸存者向皇帝逼迫交出太子，不断暗示十五乃是太子党羽。万万没想到，程青云先太子一步遇到了被情欲折磨到昏厥的十五。一切都结束了。

    此时的程青云一直暗中谋划夺取他爹的权力，而知晓一切秘密的十五正是程庭都最好的弱点，但十五来无影去无踪十分难拿捏，他爹也对自己毫不留情的打压，正逢情场事业双失意的陈青云收到消息后，异常兴奋地带着十五来到了暗无天日的暗狱逼问折磨，程庭都因为找不到十五这个人证被反将一军，事情败露九族尽灭，程青云因身处暗狱逃过一劫，从而更加仇恨十五，十五背负了千万条人命，眼中再无光芒。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他再没有看过一次满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