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山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下意识伸手揉脸。

    手腕带动了一长串金属锁链,哗啦啦地响。茫然中抬起双手来,看见两只手腕上被下了分量十足的锁环,连接的锁链长度有限,大抵是不会让他离开这张床,楚青山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眼前的床围栏雕梁画栋十分奢华,剔透的白纱帷幔层层铺开,隐约能闻到沁人心脾的安神熏香。帷幔后面有个面目模糊的身影,面对床榻端端正正坐着。

    楚青山看不清那个人的脸,然而对方的视线却如刀剑,穿透层层帷幔钉在楚青山脸上。

    但就算看不清,楚青山也知道他是谁。

    楚青山轻咳一声,喉咙干涩沙哑:“段城主,许久未见了。”

    那身影一动未动,安静得仿佛一尊石像。

    楚青山叹气。

    “城主若有事问我,问便是了,倒也不必如此。”

    他晃晃铁链,暗自运功,想试试自己功力恢复了多少。但经脉竟不通畅,他试了几次,真气行不到一个周天便如泥牛入海,逐渐溃散得无影无踪。

    要么是被人封住了穴道,要么就是又被下了迷药。

    但给他下药这种不入流的做法,琉璃城是行不出来的。而现世中能封住他穴道的人不超过三个。其中就有琉璃城城主,段玉锦。

    那个人现在就端坐在咫尺之外,无论楚青山弄出什么动静来,都纹丝不动。除了那令人无法忽略的视线。

    若不是那视线里有太多尖锐的气息,楚青山甚至宁愿相信是自己认错了人。

    段玉锦恨他。

    他大概是这世上最痛恨他的人了。恨不得啖其肉、食其骨、断其筋、饮其血。他现在就应该扑上来将他撕碎,如果他真的这样做,楚青山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但他没有。他什么都没有做,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一声清嗽都没有。

    他只是在帷幔后面如铜铸般端坐了半晌,而后缓缓起身离开了。

    过了许久,楚青山才缓慢坐起身来。他试着挪动,但锁链的长度控制着他只能靠近床边,却无法离开。锁扣的材质十分坚硬,恐怕不是普通的金属,他被封了要穴,想要凭内力挣脱是不可能了。

    要是会缩骨之法,或许有用。可惜他没学过。

    楚青山无奈地缩回去,靠着床围闭目养神。

    其实他才刚刚醒来,之前那些倦意已经没有了,他只是需要时间来想一个办法。

    段玉锦还会来的,下次他来,该怎么让他开口说话呢?只要他肯说话,或许还能有商量的余地。他总不见得要将这么个大活人囚禁一辈子吧。

    况且万一到了紧要关头,他还有师父。

    他还有师父……

    楚青山突然睁眼,双手慌忙摸向胸前。那只游鱼玉佩,他向来放在贴身,现在没有了。他特意缝制的贴身口袋里空空如也。

    这大概是最糟糕的事了。

    楚青山烦躁地扯了一把锁链,哗啦啦声响之后,一切照旧恢复平静。

    傍晚时候有沉默的侍从来送过一次饭,垂首等他吃罢了,又规规矩矩收了碗碟退出去。

    层叠的帷幔似乎是故意阻挡他的视线,他甚至无从分辨这间屋的面积如何,装饰如何,方位如何。他目所能及的就只有精美的床围和帷幔,不过一方狭窄天地。

    屋里的光线渐渐暗下来。大抵是夜。

    但楚青山无法得知准确时间,他昏睡的时间太长了,对白昼有不可预知的倒错。

    床中的世界被黑暗笼罩,楚青山毫无困意,他睁着双眼,维持着靠在床围一角的姿势,尽力屏息,仿佛想要从这浓夜中听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异响很快便出现了,楚青山努力侧耳分辨。似乎有脚步声,而且十分近,但声音转瞬即逝。

    楚青山本能觉得危险正在急速逼近,他几乎是下意识想要闪身,但有人比他更快。

    一双厚掌从他身后冒出来,一把捂住了他的眼睛。

    楚青山一愣。一般的杀手这个时候是会先捂眼睛的吗?

    他不过只有一瞬迟疑,那人却不知往哪里的机关一拍。楚青山听见耳边有咔哒一声机巧走簧之音,下一刻,两条锁链竟同时缩短,他双手登时被锁链强扯着固定在了床板上。

    楚青山心头一紧,自己双手被一左一右桎梏在床头动弹不得,这如同案上鱼肉的姿势不得不让他慌乱起来。

    但来人接下来的动作更加匪夷所思。他在黑暗中扯出一条冰凉的绸带,不慌不忙地牢牢将楚青山的眼睛彻底蒙住。

    杀人而已,有这个必要吗?

    楚青山不由苦笑出声。

    “这位兄台,我觉得你唔……”

    他话没说完,便有潮湿的嘴唇堵住了他的。那个黑暗中的人不由分说吻住他,蛮横地将舌头伸进他口中搅动,甚至强行掰开他双腿,将身体硬压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