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结局
季望庭知道目前的生活不可能一直持续，但他也没有预料到苏父会这么快找上门来。 苏父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斜睨着与自己隔了一整个沙发的苏闻莺。苏闻莺姿态端庄，腰背既没有挺得笔直，也没有驮着，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神情平淡温和。苏父没开口，苏闻莺便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着，模样十足的淑女。但实际上，脑子里，玉露正在与4150讨论苏父到底是因何而来。 季望庭泡好了茶端上来，恭敬地摆放在了二人面前，之后就默默退后，站在了苏闻莺身后不远处。三人谁都没有开口，像是在比赛谁更沉得住气。 “我好多次叫你回家你都不回，我只好亲自来了。”苏父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最先打破了平静。 苏闻莺神情淡漠，但说出的话却意有所指：“不是您让我住在这里，不要出去的吗？” 这话说得没错，别墅大门的门锁还是苏父特意找人定制的。苏父一时间不好反驳，只能将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顺便转换了话题。 “那个，李家的那小儿子——李天驰，你知道的吧？他似乎挺喜欢你的。”一瞬间的尴尬过去，苏父又恢复了上位者的态度。他放松下来，背靠在了沙发上，不怒自威。 但苏闻莺无动于衷：“哦。” “李家啊，是个挺不错的……” 苏父说起了李家的种种优势，又着重讲了讲李天驰，大意是表达对李天驰的夸赞和喜爱。讲得差不多了，苏父才话锋一转，道出了今天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李家有意愿和我们苏家联姻，我觉得这主意不错。我们一直和李家有生意往来，联姻对我们两家都有好处。李天驰那小子也喜欢你，”苏父说着环顾了一圈别墅，“和他在一起，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也不用继续住在这里，公司也可以强强联合。一举三得，岂不美哉？” 苏闻莺早就猜到了苏父的来意，当苏父扯东扯西讲着李家光辉历史并展望未来的时候，她就在和系统讨论：“你说他有没有发现自己的‘女儿’和自己雇的管家搞在一起很久了？” 4150没有利用自己的数据搜索功能，反正闲着无聊，直接盲猜：“没有吧。” 玉露：“但年轻男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很难不发生点什么吧？” 4150：“季望庭在业内口碑一直很好。” 言下之意，一般人很难想象到季望庭会和自己雇主的‘女儿’发生什么超出主仆关系之外的事情，没发现也是情有可原。 玉露：“但是他今天特意提联姻也说不定是隔空敲打一番的意思。” 4150：“也有可能。” 在玉露和4150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苏父还在继续说：“正好李家那小子找上门来，求我把你嫁给他。我觉得，你们郎才女貌，也是不错的。” 苏闻莺无动于衷：“联姻的话，爸爸可以让妹妹去，我不是苏家的女儿，不够格。” “呵，”苏父冷笑一声，“怎么不够格？你这二十多年吃谁的？穿谁的？还有你那个乐团，可别忘了是谁给你赞助的。就算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养你这么多年，花了我苏家这么多钱，这格绝对够。” 苏闻莺沉默了一下，道：“我很感谢您这么多年的照顾，但婚姻之事是无法勉强的。” “哟，感谢？别光嘴皮子上说说，感谢也该有点实际行动才对。更何况，我要的不多，天驰是个好孩子，你也不亏，有什么勉强的？” 苏父眼神轻蔑：“忘恩负义的东西，吃我用我这么多年，什么回报都做不到，不过让你去联个姻，好像我要害你一样。” 苏闻莺闻言也冷笑了出来：“谁也没逼你养我，谁也没逼你赞助乐团。我名字都不在你们苏家的户口本上了，有事找你的亲女儿去！你都不认我了，还巴巴地去看演奏会，不过是把我当炫耀的资本而已，怎么？这回报不够吗？” 苏闻莺情绪激动，甚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瞬间，脑海中崩人设的警告提示音响彻不绝，4150也懵了，不断呼唤着玉露。 “宿主！宿主！玉露！你怎么了？” 苏闻莺是优雅的大小姐，她不会将自己的情绪外放出来，更不会当面质问苏父。玉露现在的行为是严重的人设崩塌，一旦被小世界的人意识到不对劲，很可能会造成任务失败。如果不能及时制止，对于这种能量不稳定，随时可能崩溃的小世界更是会造成严重后果。 玉露一开口就意识到了自己情绪不对，出现了严重的失误，但话已出口收不回了。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先对4150道歉：“抱歉，刚才有点激动。” 4150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提醒：“可不要再崩人设了。” 玉露保证：“嗯，不会了。” 在苏闻莺激动地站起来的时候，季望庭也有所行动。他快步走到苏闻莺斜后方，一只手搭在苏闻莺肩膀上，另一只手虚扶在了苏闻莺的腰间。他神情关切，并且轻声安抚。 苏父眯了眯眼，盯着苏闻莺身后的季望庭。眼珠在苏闻莺与季望庭两人之间打转。 季望庭眼中的关心与担忧不似作假，行为举止也稍显亲密。这让苏父敏锐地觉察到了不对。他语气不善：“天池曾来找过我，说跟在你身边的管家似有不轨之心，我不相信，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空穴来风啊。” 玉露已经恢复了平静，她推开季望庭，坐回了沙发上，变成了苏闻莺应该有的状态。苏闻莺没有提及季望庭，而是看着苏父的眼睛，坚定说道：“我不会去联姻的，这么多年您在我身上的花费我也会尽可能还回去的。” “还？”苏父不屑一顾，“你拿什么还？我还不了解你那点东西吗？我在你身上的花费，你可还不起。” 苏闻莺不慌不忙，苏父好面子，她要抓住这一点：“或许我确实还不起，但您让我住在这里，不就是不希望我的身世曝光，想要维护您自己的尊严吗？虽然说对我的身世，大家其实都心照不宣，但如果直接撕掉这层窗户纸，摆上台面的流言蜚语，对您也会造成不小的困扰吧？” 苏父恼羞成怒：“你敢威胁我？” 刚刚态度强硬过了，现在要软下来，说些好话：“我没有想威胁您。我说过的，我十分感谢您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我其实也一直当您是我的父亲，哪怕现在也是一样。我只是希望您能尊重我的意愿。小时候，您不也教我要做自己喜欢的事，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吗？” 苏闻莺提到了小时候，这让苏父回想起了曾经的美好。那时候他还不明真相，全心全意地爱着这个孩子，想要把世间一切的美好都捧给她。可惜那时候的生活一去不回。苏父看着苏闻莺的脸，似乎看到了她小时候的样子。他们夫妻二人之间有矛盾，所以他迁怒了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并且是自己真心实意养大的孩子。 曾经的回忆让苏父找回了一些温情，他今天本来也不是想吵架的。最终，苏父冷哼一声，死死盯着他这位‘前’女儿，又瞟了一眼她身边碍眼的管家，决定今天先不纠缠，日后再好好解决这件事。 苏父本就日理万机，下午有会要开。他站起身，留下一句“你最好好好考虑一下”，抬手拒绝了季望庭要送他到门口的举动，转身离开了。走时还不忘在苏闻莺与季望庭之间来回看了好几眼，眼含警告。 “大小姐……” 待苏父开车离开的声音传来，季望庭才坐在了苏闻莺身边，握住她的手，关切的问：“你还好吗？” 刚刚苏闻莺突然起身发难，让季望庭也吓了一跳。他对苏家与苏闻莺的事情了解不多，苏闻莺这样一个几乎不会展露情绪的人突然失控，让季望庭很难不怀疑这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隐情。 苏闻莺笑了笑，崩了的人设还是需要自己圆：“没事的，我只是被关在这栋房子里太久，感觉太压抑了，一时有些失态。” 苏闻莺抽出手，站起来走向阳台，像是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的样子。 季望庭也跟了上去，他不知道要如何安慰苏闻莺，只能轻轻抱住了苏闻莺，道：“我一直都在大小姐身边，我会陪着大小姐的。” “季望庭……”苏闻莺叫着她的管家的名字。 “你之前问我，可不可以永远只属于你一个人。我也想问你，”苏闻莺抬头盯着季望庭的眼睛，“季望庭可以永远只属于苏闻莺吗？” 季望庭听到苏闻莺的问题，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放下拉着的苏闻莺的手，说：“大小姐，你稍等我一下。” 说完，季望庭起身快步走回了自己房间。 玉露：？？？ 玉露非常疑惑，问4150：“这么重要的剧情场合，他干什么去？” 4150嗑起了虚拟瓜子，准备看戏：“准备告白吧。” 果然很快季望庭就回来了。他走到苏闻莺的面前站定，郑重其事地说： “季望庭永远都会属于大小姐。” 他将手里拿着的东西递到苏闻莺手边，那是一张银行卡。 “其实，我来这里工作的目的并不单纯。大小姐应该对我没有印象，但我在来这里工作之前，曾在宴会上远远见过你一面。那天大小姐的样子，我从未遗忘。从那时起，我就对大小姐怀揣了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龌龊心思。我应聘这份工作，想要把那些阴暗的念头付诸行动。我确实这样做了，我也一点点爱上了大小姐。 “如果大小姐想要离开这里，我可以带你走。这张卡里是我全部的积蓄，我可能给不了大小姐现在这样的生活，也赞助不了乐团，但我永远都在大小姐身边，绝不会离开。” 苏闻莺拿走了季望庭手里的银行卡，她笑了，倾身在季望庭的耳边说道： “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苏闻莺神情狡黠，“我啊，其实也对你也抱有龌龊的心思。” 季望庭诧异的看着苏闻莺，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我选择了你。” 苏闻莺解释了自己特意挑选年轻男性管家，并且故意衣着暴露地在别墅里乱晃，就是为了找个人解决生理需求的事情。 “我在好多人里选，觉得你是最身材最好的。” 季望庭没想到苏闻莺竟然是这样的大小姐，他震惊的表情取悦了苏闻莺，她笑了起来：“怎么？后悔了？” 季望庭不愧是完美管家，很快从震惊中恢复。他将苏闻莺耳边的发丝拨向耳后，满含笑意认真地说： “没有。不如说，我很开心。这是大小姐对我的认可。” 苏闻莺晃了晃手里的银行卡，将它仔细地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季望庭看到苏闻莺的动作，问道：“那大小姐愿意跟我走吗？” 苏闻莺吻上了季望庭的嘴唇：“当然。” 第二天起床，苏闻莺却没有看到季望庭。苏闻莺以为季望庭在楼下做早餐，但等到楼下一看，早餐已经在桌子上摆好了，还热着，但人却不在。苏闻莺又在别墅里找了一圈，发现季望庭确实不在这栋房子里。 “系统统，季望庭去哪儿了？”苏闻莺只能问系统。 4150查了一下，回道：“他去找苏父了。” 苏闻莺：“！” 4150：“他也去找苏父求婚去了。现在正在被打。” 苏闻莺连忙问：“啊？严重吗？” 4150：“不严重吧，就被抽了几下。” 苏闻莺有些担心，但她没有再问系统，而是决定等季望庭回来向本人询问。 吃过早饭没多久，季望庭回来了。他手里拎着购物袋，看到苏闻莺就坐在沙发上等，季望庭说道：“大小姐你醒了。我去买了一点菜，中午做你喜欢吃的。” 季望庭没有主动提及去找苏父的事情，他放下袋子，走过来亲了一下苏闻莺的额头，道：“我先回房换下衣服。” 说完，季望庭快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苏闻莺等了一会儿，也跟了上去。季望庭没有锁门，所以苏闻莺很轻易地推门走了进去。 季望庭没有想到苏闻莺会忽然进自己的房间。他正光着上身，背上一道道瘀痕完全被苏闻莺收入眼中。 “大小姐怎么进来了？”季望庭语气中难得带上了一丝慌乱。 “你去找父亲了。”苏闻莺用着陈述的语气。 “嗯。” 苏闻莺爬上了季望庭的床，像是爬上自己的床一样自然。她爬到季望庭身后，从他手中拿过了药膏。温热的呼吸喷在季望庭的身上。 “我帮你。”苏闻莺替季望庭擦上了药膏。 “你为什么去找他？” 季望庭可以直接带苏闻莺离开，苏家的手不可能伸向全国，只要离开够远，苏家就不能将他们怎么样。 “我只是希望大小姐能够光明正大站在舞台上。”季望庭回答。 苏闻莺佯装生气，道：“你对我的水平就这么没有自信吗？没有他我一样可以上台表演。” 季望庭回身抱住了苏闻莺，说：“我相信大小姐是最棒的。” 所以希望大小姐的人生，是被所有人认可的。 季望庭回想起来苏父对他说的话： “我也不是不讲情理的人，二十年养个女儿总是有感情在的。但是，和李家联姻，我能得到的利益更多，而你，能给我什么？” “想要和她在一起，总要能为我创造出价值才可以。” “我有意在临市发展分公司，但可惜总是差点意思。我查过你，你名校毕业，能力也不错，你若是能让那家分公司起死回生，或许还算有点价值。” 季望庭同意了苏父的要求，作为带走苏闻莺的代价，他答应成为苏家的一颗螺丝，为苏家效力。 季望庭没有过多提及这些，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我有礼物送给大小姐。” 季望庭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枚做工精巧的戒指。戒指顶上是一只银色的飞鸟，正展翅飞翔，一双蓝宝石做的眼睛闪闪发亮。 “我看到它，就觉得它一定属于大小姐。” 季望庭一只手取出那枚戒指，另一只手拉住苏闻莺的手，为她把那枚戒指戴上。 两人相视而笑，苏闻莺告诉季望庭：“我很喜欢。” 季望庭与苏闻莺一起离开了别墅，去往了临市。 在苏闻莺与季望庭在临市买下一间小房子，组成一个新的家庭的时候，4150告诉了玉露：“任务完成了。” 男女主的剧情线已经走完，小世界稳定下来，即使没有男女主也不会崩溃了。 “我需要现在就走吗？”苏闻莺问。 4150解释：“不需要。不过，虽然这个小世界已经可以在没有男女主的情况下自行运转了，但也没有多余的能量来维持男女主的主角光环。你们能这么顺畅的离开靠的就是主角光环。没了主角光环，你们不会再是男女主，而是作为这个世界里普普通通的人存在，生活上，事业上都不会像之前一样一帆风顺的。” “没关系，”苏闻莺回答，“我要死得盛大一点，现在还不是时候。” 季望庭接手了一家千疮百孔的公司，要从收拾烂摊子开始一步步从头发展。而苏闻莺重新在临市的乐团找了一份工作，她开始了每天长时间的工作，同时还会挤出时间用自己的绘画技能铺贴家用。他们的生活并不顺遂，但也幸福快乐。 第三年，他们举办了一个小小的婚礼。第十年，公司在季望庭的手下已然壮大，而苏闻莺成为了知名的青年竖琴演奏家。她无需再依靠任何人，只靠自己就可以举办一场演奏会了。 在一场大型演奏会的现场，苏闻莺身着华服站在舞台边，她对4150说：“我们今天走吧。” 4150：“好。” 演奏会正式开始，苏闻莺走上了台前，她看到了坐在最前方正中央的季望庭。她对着季望庭笑了一下，眼睛在舞台灯光的照耀下似乎倒映出了星光。 季望庭恍惚间仿佛回到了第一次在演奏会上见到苏闻莺的那天。那天他在舞台上见到了精灵。 一曲终了，台下的掌声如雷贯耳，但台上的精灵却趴在了竖琴上，一动不动。 季望庭最先发现了问题。他飞奔上台，抱住自己的妻子，但为时已晚。苏闻莺的身体仍然温热，但已经没有了气息，只有面上得笑意让她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知名青年竖琴演奏家，同时也是知名青年企业家的妻子，在舞台上猝死，场面确实足够盛大，甚至被报道了好几轮。 处理完苏闻莺的后事，季望庭站在苏父的面前请辞。 苏父看着这个沧桑了很多的男人，说道：“这么多年，你的能力我看在眼里。我也认可你做我的女婿，我还是希望你可以留下来。” 季望庭摇了摇头，拒绝：“不了，我是为了她才进的公司，现在她走了，便没有了留下的意义。我只希望，能带走她。” 季望庭带走了苏闻莺的骨灰，他离开了生活过的城市，再没有人见到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