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气

    新任的年轻帝王沉默地坐于红木书案前。

    前任檀帝昏庸无道,耽于淫乐,在位十年怕是都未踏入过此处,自然也无法发现这藏在暗格内的数十封书信。

    手中的信纸泛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作为皇宫旧物,它记载了启帝离世前的一段时光。

    十几年前的某个密辛被埋在了这处深宫后院,而如今这个秘密在新任帝王的发掘下得以重见天日。

    男人的视线落在这因年代久远而脆弱泛黄的纸张上。

    其上字如飞龙,遒劲有力,隐含前任帝王霸道意气,可窥见昔日一代枭雄的无上风姿。

    ——百官皆誉朕这一生杀伐果断,开疆扩土,是为明君。朕亦觉得如是。忆余一生,无甚悔事,独你。

    白九溪阖眸,有一瞬指尖用力到泛白,险些撕裂这脆弱的陈年信纸。

    他从前想过很多她离去的理由,可追寻了这么久,独独没有料到这个……

    不,也许早有猜测,只是比起她抛弃自己更不愿意相信她早已离去。

    深呼吸后,白九溪垂目看着书案上前朝帝王写下的再也寄不出去的忏悔书信,手腕一抖,用指夹起,毫不犹豫地用烛火点燃了它。

    “阿冉,你真不想去看看另一个世界的模样?”他抬手,将燃起的信纸扔入火盆,随后轻轻一拂袖,一股脑的把桌上堆叠着的所有黄纸通通扫入焰中。

    椅在雕花红木椅上的俊俏少年郎摆了摆手,懒散极了,“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什么性子。再说……要去也该是你去。”

    最后一句话几不可闻。

    与白九溪不同,白冉对生母没有太大印象,他那时还太小,所以长大后并没有生出兄长那种追寻真相的执念。

    “我去?也可以啊,那阿冉得来做这——”

    “哎哎哎!可别啊!”白冉立即坐正,绷直了脊背,仿佛下一刻就要从椅子上蹦起来。

    他夸张地摆着手,一副你饶了我吧的模样。

    弯起笑眼,俊朗的帝王笑得开怀,“开玩笑的,阿冉当真了?”

    “往后我不会再执着于这些了……”看着逐渐被火舌吞噬的纸张,白九溪喃喃道。

    比起这些,如今他更想去实现母亲的遗愿,去实现她心中的那个太平盛世。

    ……

    据线人传来的线索,蓬莱位于古海正南方,需出夏南航数百里,在海上漂泊近一月有余方可到达。

    但传闻中亦说有缘人才可登上仙岛,否则船只只会绕着海岛绕圈画圆,寻不到登岸口,最终只能徒劳无功而返。

    不过管它是真是假,方灵儿都决定亲自去看看。

    在做准备的这些时日里,她邀请过林寒月,不过让她意外的是——对方拒绝了。

    “嗨呀,我就不去了,听着就怪麻烦的。”她笑着说,耸了耸肩,做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样子,“而且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啊。”

    她一直都是这种嘻嘻哈哈的不正经模样,但这次方灵儿却感受到了一种难言的悲伤从林寒月身上蔓延了开来。

    可她不好多问,林寒月不想提及,她总不好刻意去揭别人伤疤。

    收回思绪,方灵儿观赏摆弄架上的小物件。

    龙岭镇的那处府邸已经不小了,而如今的这处更大,不过是稍稍多走了几步,她就不知道自己在哪了。

    方灵儿叹了口气,郁闷的戳了戳架上的小玉雕。

    纹丝不动。

    ?

    刚要多研究研究就听到了熟悉的唤声。

    她面露喜色,立即转过身,“十一!”

    “怎跑这来了?”来人快步接近,表情稍显疑惑。

    方灵儿:……才不会告诉他自己迷路了。

    “嗯——来找你呀。”她接着摆弄小玩意,状似不经意的答,面上不露破绽。

    “来这——”沈十一环顾了下周遭,没记错的话这是间书房,“寻我?”

    来书房找他?是他睡糊涂了还是夫人睡糊涂了?

    方灵儿显然没考虑这么多,反而接着点头肯定。

    少年的视线顺着那粉玉似的指尖,落在架上的那只玉雕上。

    工匠手法精湛,将巫山神女雕刻得栩栩如生,绶带飞舞,飘然若去。

    愈瞧愈眼熟……沈十一神色微僵,于电光火石间想起了些事,稍作考量后,决定遮掩此事。

    “咳咳,夫人饿了吗?为了弥补前些日的过失,许拓可说他好好研究了一番,临行前要请我们吃一顿最特色的美肴。”

    他转移着话题,想去牵方灵儿的手,却被她笑着躲开了,似是在故意同他嬉闹,红唇开合,眼前人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十一,为什么这个是固定在上面的,我刚刚还想拿起来看看的,没想到根本拿不起来。”

    沈十一:……

    他挠了挠额,“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工匠觉得固定住不容易……摔下来?”

    沈十一无比佩服于自己的机智,这么快就找到了解法。

    “是吗?”

    玉做的玩意要是掉下来的确会摔裂,对方的解答听着还是挺有道理的。

    “离午膳还有一个多时辰,夫人尽可做点准备,不若回去让小桃替你梳个流行的发髻?”

    方灵儿吐了吐舌,显露拒绝的姿态。

    哒咩,她才不要顶一脑壳的东西。

    手掌按在玉雕上撑了下,她想借力直起身,口中边道:“不用啦,直接去——”

    语音蓦然中断。

    那玉雕在她的借力下竟然往里处挪了几寸,一个趔趄差点导致她摔倒。

    ……?

    不是说固定住了吗?

    方灵儿同沈十一面面相觑,还没等她将疑问问出口,就听到了一阵不算轻的隆隆声响。

    另一木架靠着的墙翻转了下,将一间密室呈现在两人眼前。

    方灵儿:嗯?

    沈十一:(??_?? ?)

    方灵儿:(¬_¬)?

    沈十一:疯狂流汗.jpg

    “嗯~”她贴近少年稍稍弯腰,抬起头颅,宛如精密的仪器般,用锐利的眼神扫描他的面部。

    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不对劲,显然沈十一对此门清。

    她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黑眸左转,少年扬了扬眉,“呃嗯——呃——”

    “不准呃!”

    黑眸又右瞥,“啊——”

    “也不准啊!!”

    “就是那个,”沈十一抿了下唇,语焉不详,话里话外都透着股心虚的味道,“之前那个嘛。”

    那滴溜溜转的圆瞳像极了毛毛做错事时装傻的样子。

    一看就有鬼!

    “?哪个,那个是哪个?”

    柳眉一竖,方灵儿一副打算刨根问底的模样,这样遮遮掩掩的态度不免让她怀疑对方莫不是金屋藏娇了!

    只见少年摸了摸鼻尖,轻轻瞥了她一眼,“就是之前不是小小试探了下夫人吗……”

    “嗯……?”

    方灵儿小幅度皱了下眉,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这个,“然后呢?”

    见沈十一半天没下文,她催促着,紧追不舍。

    “就是、就是先前怕夫人不要我了……所以……嗯……就稍稍做了些准备……”

    灵光一现,方灵儿从对方支支吾吾的模样中领会到了什么。

    好家伙,原来是打算用来关她的?!

    仍谁都不喜欢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追寻温暖敞亮的住处是人类的本能,即使作为阿宅的她也不例外。

    而且自己宅和被迫根本不是一种概念好不好!

    所以方灵儿立刻揪住了沈十一的领子,一副你太过分啦的表情。

    就知道夫人会介意这个,所以刚刚他才打算遮掩过去的,沈十一看着揪在他领口处用力的白皙小手,暗暗叹了口气。

    “所以你刚刚是故意那么说的,还不想告诉我!?”

    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方灵儿抿起唇,脸色是显而易见的不悦。

    “唔……你怎么这么讨厌!”

    “……我不想理你了……”

    说完方灵儿就抱臂转过了身。

    沈十一一直都十分清楚夫人的性子过于绵软了,只是没想到她生气的时候会是这样……看着闹都闹不起来,反倒像是在故意同他撒娇。

    那放在从前会让他心绪不宁的不理他,放到现在却让他莫明想发笑,根本郁塞不起来。

    “好啦,我的错。”他说着,边走到后边想面对她,却没想到方灵儿跟个陀螺似的转,他往那哪走,她就背对哪。

    又好气又好笑。

    转了一会,他也有点烦了,只好强硬的按住她的肩掰过来,方灵儿力道不如他,只轻微挣扎了下就无法反抗的被转了过来。

    眼见根本抵抗不过,她眨着眼,鼓起脸颊朝他噗了一下,似是借此表达着自己的愤怒。

    “这不是还没嘛。”沈十一忍俊不禁,稍稍偏头避开,辩解道。

    方灵儿也知道这并没有成为现实,但不妨碍对方曾经真的有这种想法,这还是让她有所芥蒂的,心情小小郁闷了下。

    所以她没理,反而接着噗噗他,故意每次在沈十一试图辩解时噗他一下,打断他的话,甚至还努力垫起了脚方便噗到他脸上。

    被呸呸的狠了,连话也不让他说完,沈十一偏头躲开袭来的一击,接着掐住对方的柔软的脸颊,故意钳制住她,不让她躲开。

    “噗——”

    沈十一学着噗了回来。

    那双水色的瞳一扩,似是对他采取反抗的强硬行径十分意外,接着秀眉一扬,满眼写满了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意思。

    而后的一阵报复如狂风暴雨。

    可因身高差,方灵儿攀着他的肩不好施展,再加上本身身体素质不过关,没一会就累得直喘气,进入了萎靡的休战模式。

    掐住她的腰肢,把她稍稍提起,少年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故意含笑问:“夫人累了?是不是够不着呀?那相公帮你一下,嗯?”

    被抱起后,高度倒是高了半截。

    双手按在对方肩上推拒,她垂眼瞧着沈十一,“不要你抱!放开我!”

    不想被这样进行所谓的帮助,倔强不肯承认自己不行,推着他的肩头挣扎起来。

    可那两只有力的臂膀锁住了她,她那点挣扎的力气压根不够看,只余小腿乱蹬。

    而抱着她的人却稳如磐石,她的挣扎好似石沉大海,毫无波澜。

    恼羞成怒的方灵儿滋哇儿乱叫,即刻扭转脑袋,小嘴开合,牙关作响,一副作势要咬他的凶恶模样。

    沈十一不由轻笑出声。

    可能是他太过云淡风轻,这声笑又时机不对,让方灵儿误以为是嘲讽的笑。

    于是他真的被咬了……

    方灵儿张了张嘴,啊呜一口咬上了他的脸颊,娇声威胁道:“不许笑!”

    “唔……好,不笑了。”沈十一这般回,但两边嘴角还是控制不住的上扬着。

    意料之中又被啃了一口。

    “啊呀好痛!”

    他配合演出,故意做出被咬痛了的样子。

    “那还不快放我下来!”怀中的人露出得逞的笑容,张牙舞爪的继续威胁道,“不然还咬你!”

    “嗯……”他故作高深的思索了几秒,在对方笑容越来越大时狡猾一转话头,“不放!”

    方灵儿胜利笑容还没维持几秒就僵在了脸上,秀气的鼻一皱,扑上来张唇又要袭击他。

    沈十一便突然卸力,将她放了下来,一只掌心扣住她的后脑。

    她显然对此很意外,表情都固化在了方才那一刻,张着嘴一副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咬的呆愣神情。

    反正也没打算给她考虑的时间。

    下一刻少年就欺身而上,脑后的掌略施力,就着分开的唇,肆无忌惮的缠了上去。

    这场袭击猛烈而迅速,直侵得方灵儿脚软,一把环住了对方的颈,在踉跄中一路被推摁到了架上,撞得其上物件一阵不稳,叮叮当当的一场奏响。

    沈十一将她抵在架上,稍稍分开了两人的双唇。

    那两瓣饱满的唇被他润泽得嫣红,正泛着惑人的水色,而其主人呼吸稍显急促,半含着春水,半含呆懵的注视着他。

    “既然夫人这么想咬相公,不如换个地方咬如何?”

    “不过一个时辰稍稍有些赶了,夫人可得加把劲了。”沈十一俯身低语了句,轻含着她的下唇瓣抿了抿,意有所指,“嗯?”

    加什么劲?什么把劲?加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