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觉悟

    深夜的森林，一团跃动的篝火照亮了三个身影，其中一个穿着白色的科研人员着装，因为在森林中穿行，已经多处破损，裸露的皮肤上更是增添了多处伤口，他却浑然不觉疼痛，只是张嘴重复着：“绿色，蓝色，光，橘子，苹果……”

    而在他的对面，则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面容英俊而刚毅，看上去年纪不小，但是同样破损的军装里，却露出几乎完美的肌肉，此刻正端坐在篝火前，眼睛轻微颤动着。

    而在男人的怀里，则抱着一个可爱的孩子，身体稚嫩，粉嫩的皮肤像玉石一样散发着微微的荧光，满头的银发十分浓密，包裹着他可爱的小脸，他同样有一双银色的瞳孔，瞳孔却并非人类的圆瞳，而是黑曜石般的十字星，十字的每个臂，又都对着一个生在眼白上的深紫色小点。

    孩子的头顶摇晃着一对纤细的触角，在森林中散发出一阵阵轻微的波动。

    此时，何宇正在学习对面科学家的语言，对方的灵魂在他的面前，如一本敞开的大书，可以随意翻阅，学习的速度也十分可怕，因为写法和意思对方都会直接传递给何宇，而读法则从对方的口中不断复述，这个科学家正以首字母按照词典的顺序，将所有单词逐个读给何宇听，而所有的语法何宇也从对方的大脑中掌握。

    身为科学家，对方不仅掌握了本国坎通纳的语言，当前最为广泛传播的坦语，还因为经常去往南半球的热带地区研究，而掌握了当地曾经广泛传播，如今已经不太使用，但是在官方文件中始终作为正式副本语言的拉语。

    此时劳德的动作也逼真了很多，不再有那种虫类的僵硬感，而是更近于对面科学家的样子，甚至连他的眼睛都开始转动，和何宇交流的时候，嘴唇也会模拟出对面科学家的唇形。

    燃起的火堆其实对何宇和劳德都没有丝毫用处，但是却能保证对面科学家的生存。

    科学家的表情突然微微扭曲，脸部的肌肉痉挛起来，何宇停下了精神传输，他知道对方的精神力太弱小，已经不堪负荷了。

    森林中树影幽暗，不知名的野兽在远方低吼，虫鸣声低低响起，只有两轮明亮的月亮，在高空中悬挂，一轮银白，一轮则颜色橘红，在地面投射出淡黄色的光芒。

    何宇抬起头，星空中没有他熟悉的星座，两轮月亮交错映在他的十字瞳孔，在劳德捧来喂水的树叶中，何宇第一次从一汪清水里看到了自己现在的形象，而无论是头顶星空，脚下大地，还是眼前玩偶般被他操控的科学家，都充分说明，何宇，已经不是曾经的人类了。

    他的触角轻轻碰碰劳德，劳德将他扶起坐在腿上，何宇的双眼微微闪动，森林幽暗的草丛里，骤然亮起了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光点，缓缓飞了起来。

    那是森林中的荧光虫类，此时纷纷亮起了身上的萤火，慢慢向着何宇聚拢过来，在何宇面前，时而形成了小鸭子，时而形成了五星旗……所有的萤火虫类都如同一个个光点，连成线条，在何宇的精神力操控下，变化成各种各样的形象，直到最终，变成一对并肩靠着的老人和蔼的笑容……

    萤火虫突然狂暴起来，如同纷乱的雨点，成漩涡般在森林里狂乱飞舞，噼噼啪啪地撞在劳德和科学家的身上，二者却任由身上落满各种各样的虫子，溅上淡淡的汁液，不闪不避。

    被吸引而来的鸟类一旦靠近漩涡区域，同样发生了混乱，在漩涡中疯狂绕旋飞舞，最终坠落在地，抽搐一会儿就死去了。

    草丛里散落着无数虫类和鸟类的尸体，何宇静静地看着那些熄灭的萤火，当那明亮动人的荧光熄灭后，留下的，只是一具丑陋的会让人拍掉的虫子尸体罢了。

    “补充能量。”何宇轻声说，这一次他没有使用心灵传讯，但是劳德的耳朵已经并非摆设，还是受到了何宇的命令，于是捡起了地上掉落的鸟类，塞入嘴里，和人类并不相同的细密锯齿状牙齿，将鸟类生吞活剥了下去。

    因为和母巢、虫化铠甲分离的情况并不是没有发生过，所以存在于何宇基因中的记忆，迅速采取了应对措施，作为他的第一个亲卫队，劳德迅速帮助何宇吞噬本地生命的基因，进化出最普遍存在并最高度进化的智慧生物形态，来伪装自己。

    通过基因的不断消化和补完，此刻劳德和何宇都更像是本地的生命了，只有他们的触角和何宇的瞳孔，属于种族标志，暂时还不能改变。

    他们如今深处坎通纳国的原始森林中，目前距离他们最近的，是一个科考站，也是一个丛林观测点。

    在抵达科考站之前，何宇不得不杀掉了那个科学家。

    作为虫族君主，何宇拥有强大的幽能，可以操控绝大部分生命的灵魂，然而作为幼生体，他的很大一部分能量储存在母巢之中，在找到母巢之前，他只能控制一个人的意识，却不能让这种控制不露痕迹。

    如果他现在是成长体，就能够让这个科学家被他控制却不露痕迹了。

    而且这个科学家的脑部，何宇交给了劳德来食用。

    渐渐苏醒的种族记忆让他明白，劳德是虫族中最强大的战斗序列“雄虫”，也是他这具身体基因上的“造主”……另一位强大的虫族君主留给他的“新手神装”。雄虫是君主的亲卫队，最强战斗力，制造一只雄虫不仅需要各类能源，更需要满足一个特殊能量单位，那就是幽能。

    身为雄虫的本能，劳德会把所有能够增进幽能的物质交给何宇来吸收，但是作为虫族的君主，何宇却必须综合考虑，分出部分幽能，创造出更智能，更强大的战斗单位来保护自己。

    尤其是劳德是何宇“造主”的造物，来自一位已经称霸星球的强大虫族君主，激发他的全部力量，将让劳德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何宇最强大的手下。

    而实际上，哪怕是人类这样的智慧生物，其所具有的幽能也是很低的，身处幼生体状态的何宇，成长起来极快，但是进入下一个阶段，需要的幽能还是一个庞大数字，更别提他需要制造的各种虫族单位了。

    一个人类提供的幽能点数，按照何宇来自虫族的记忆，只有略多于1个虫族单位的幽能点数，这个数值会因为不同人而产生浮动，大体相差不大。

    劳德的眼神果然灵动了很多，智慧生命的幽能和动物的幽能不同，智慧生命的幽能更为纯粹，是永久性增加的能源，而动物的幽能则松散而不够纯粹，所以只能当做充电电池来使用，并不能真正增长幽能的总量，因而劳德之前吃了再多的动物，也不如这一个人类的补益效果强大。

    何宇特意避开了劳德进食的画面，哪怕他自己也已经进食了不少次，他的内心还保持着人类的观念，但是无论从本能，还是从实际，他都已经是截然不同的生物，而且是以人类作为食物的更高捕食者。

    何宇看过很多科幻片，他知道异形、虫族、丧尸在这些电影里是什么地位，人类只会视他为敌，或许还会想要捕杀他，研究他，却绝无和解的可能。

    他已经是一位虫族的君主，而非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