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熊丽打着伞，高跟鞋溅起水花，卷曲的头发也被雨水打湿。看起来焦急又无奈。雨季就像有魔力一样，总是让人的心里潮乎乎，似乎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季萧收起雨伞，熊丽踩着凌乱的步子走到长椅前，还来不及看一眼季萧就对着星野泷带着些哭腔的说。 “你帮我请个假，我来不及去说一声了，我身上都湿了。” “好。”星野泷看着熊丽。 熊丽点点头便转身快速离开了。 星野泷静静看着熊丽，直到她在转角消失。随后星野泷转身走到酒馆，季萧低下头收伞的片刻，猛然想到什么，季萧心里一沉。有些人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等我，我有事先去一下。”季萧只是扔给星野泷一句，便一边打开伞，一边奔到雨里。 星野泷没反应过来季萧的话，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声音已经传不到了。星野泷静静地站着，看着季萧去了熊丽拐角消失的小巷。 季萧一路跟着熊丽，七拐八拐到了一个黑网吧门口。季萧躲在黑暗里。看着熊丽。熊丽打着伞，等了一会儿，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网吧走出来。 “杨泽，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熊丽有点紧张的问他。 “我没事啊，带钱了吗。”杨泽把嘴里的烟拿出来，扔在地上，雨水瞬间点灭了星星的烟火。 “你骗我？”熊丽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愤怒，“你拿我当什么？用我的感情来欺骗我。杨泽，我跟你没关系了，所以，钱我是不会借的。” 熊丽说完，转身要走，杨泽伸手扯住熊丽的头发，熊丽被扯痛了，手里的伞抖了一下，随后一歪，雨水打在熊丽脸上，不一会儿就湿了。 “你现在硬气了，有人撑腰了，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我还没有那些在酒馆跳舞的人跟你亲吗？？说这我就来气！那天那个娘们儿是谁！老子非弄惨她不可！” 杨泽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季萧却听得恶心，在杨泽咒骂的下一句吐出口之前，季萧就快步上去握住杨泽的手腕，随后就是一个耳光，快到杨泽还没反应过来，季萧拉过熊丽护在身后，熊丽非常适时的把雨伞打高，遮住了季萧的脸。 杨泽看向季萧的时候，只看到季萧的下巴，杨泽冲上来，被季萧一脚踢中小腹。 “看来，你是想体验新的生活啊。” “是你！”杨泽爬起来，湿漉漉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若隐若现的身材，胯间的三角地带煞是引人。 “哼，身材也不错啊，有兴趣上车吗？”季萧的声音听起来就想老鸨招人。 “你有病啊！竟然想的出这种事！你是不是就是被人干过的啊！你神经病啊！” “你最近看好自己的身体，小心点儿。”季萧的声音一冷。杨泽反驳都没有，马上转身跑掉了。 “谢谢你啊。”熊丽的脸上也分不清雨水和泪水。 季萧抽出纸巾递给熊丽。 “走吧。我想，星野泷一定在等着。”季萧说完，就自己先抬腿往来时的路上走。熊丽见季萧有些急促，也跟上去。 回到酒馆，星野泷坐在长椅上，垂着头，长发遮住脸，手间在不停的摆弄发绳，那样子，甚是惹人怜爱。 季萧快步上去，双手圈住星野泷，撑在长椅椅背上，微微低头，鼻尖能蹭到星野泷的额前碎发。星野泷抬头，几乎擦着季萧的鼻尖过去。 “要坦白吗。”星野泷淡淡的说。 “不想。”季萧眯着眼，发笑得说。 熊丽的脚步声传来，季萧站直身体，垂着眼眸俯视星野泷。星野泷低头纤长的手指拢着长发，随意的扎了一个马尾。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熊丽停下脚步，弯腰喘了几口气。 “俞尚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星野泷歪着头，躲开季萧的视野遮挡，看着熊丽。“如果没什么事，你先进去吧。” 熊丽看了看星野泷，又看了看季萧，随后点点头进了酒馆。 “怎么了。”季萧看着星野泷。 “我收回之前一直跟你说的话。”星野泷没有遮掩，“但是，我不希望你因为我出现什么事情。我会尽可能的和你保持距离。” “不需要。”季萧弯腰，靠近星野泷，两个人暧昧的，只差一指的距离，便可触碰到彼此的嘴唇。 “我有我的方式。” “如果一旦出现什么事，别推我当背锅侠。”星野泷笑了。这个笑让人浮想联翩。 几日后，季萧的行程回到正轨，只是每天固定了会和星野泷通电话，偶尔还会跑来看一眼，再被星野泷骂的灰溜溜的回去。 星野泷自己也知道，季萧回来了，他变了。 …… 连绵几日的雨，好不容易放晴了。星野泷窝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没打算醒过来。 半朦胧间，星野泷觉得浑身疼痛难忍。熟悉的疼痛感，让星野泷警觉，可想挣扎才发现，自己梦魇了。 大白天梦魇了。 那最可怕的事，最可怕的人，突然涌上心头。 床头的电话突然响了，震碎了这个可怕的梦魇。星野泷深呼吸，微微动动胳膊，随后翻身拿起手机。 “怎么了。”星野泷平静的语气，全然没有刚才梦魇的事。 “抽空给你打个电话，你别睡太久，记得吃饭。睡多了不好。”季萧嘱咐着。 “嗯，我现在知道不好了。” “知道就好。”季萧说罢，又寒暄了几句有的没的，就挂了电话。 星野泷放下手机，抱着枕头，趴在床上。阳光撒进来，撒在他的身上。模糊的腰线被阳光照的透明，原本诱人的腰背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疤，撒下的阳光犹如金粉沾染在那些痕迹上，泛着粉红。长发散落的到处都是。 那模样，像极了懒散的黑猫。 阳光照的人想打喷嚏。 星野泷把头埋在枕头里，伸直腿，伸了个懒腰。空气里，漂浮着点点的灰尘，在阳光的捕捉下清晰可见。 今天的阳光异常温暖，晒得人懒洋洋的。 星野泷起身，长发散在床上。好像很久没有搭理过这长发了。 这么想着，星野泷去了浴室。 今天的阳光这么好，想出去的人太多了。 星野泷吹干头发，随意的扎了一下，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街上还带着潮湿，但不妨碍人们出行。 门外，不知道谁在敲门。 星野泷走到玄关，打开门，俞尚一脸丧丧的表情，星野泷面无表情的要关门，俞尚迅速抵住门，侧身进来。 “你就这么烦我。” “你知道。”星野泷说完转身走到沙发坐下。“怎么了。” “心情不好。一起打游戏吗？别拒绝，我知道你家有游戏机。”俞尚一脸吃定你的表情。 “那你今天放我假。” “混蛋，你哪天给我正经工作过！滚！” 阳光的温暖下，熊丽好不容易从冷冰冰里苏醒过来。在犹豫片刻之后，熊丽给程颐打了个电话，想见一面。 “程颐，能见一面吗。” “工作室等你。”那边沉沉的回复。 傍晚时分，兰静从星野泷的公寓把俞尚揪了出来，随后三个人便早早去了酒馆。 “你们又吵架了？”星野泷坐在吧台旁，看着两个人。不说话也不对视，手头的事照样做，手里的酒照样调，看起来，确实是吵架了。 “没有。” “没有。” 两个人异口同声。 “又因为什么？”星野泷喝了口水。 “我要知道！就不去找你了！”俞尚一脸我受了大委屈的样子。 “俞尚！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你一天天的想什么呢！”兰静说着把手里的杯子往桌上一拍，星野泷愣了一下。 “不跟你吵了，来人了来人了。”俞尚转移话题。兰静看了眼门口进来的客人，抓起杯子转身放在架子上。 星野泷托着下巴，有一种被强塞狗粮的感觉。 …… 两个人还真就这么尴尬的直到营业结束。肩并肩不说话的向家的方向走去。 星野泷第一次觉得，原来两个相互喜欢的人，连吵架都可以这么有爱。但是，被强塞狗粮就算了，吃不消。 路灯还是那么昏暗，好在月色还在，好像记不得今天是多少号了，但月亮看起来确实漂亮。半月了。 走出去几步，星野泷便发现了某个隐匿在逆光出的人。那么熟悉。那人显然也是看到星野泷了，便张开了双手，似乎是要等星野泷的拥抱。星野泷加快脚步，走到那人的安全范围，随后一拳揣在他胸口。那人始料未及。 “哇，你是有多恨我。下手这么重。”那是季萧的声音。 “有病。”星野泷说罢，拉住了季萧的手。这让季萧没有想到，这是星野泷第一次主动。 “你，你可以和别人接触了？” “除了你。”星野泷沉沉的说完，又看了季萧一眼，只是没有说话。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星野泷的公寓。 星野泷的钥匙扣哗啦哗啦的响着，随着咔哒一声，公寓的门被打开了。 “是想吃夜宵，还是吃早饭。” “嗯？”季萧一时没反应过来，星野泷关上门，刚转身，季萧双手便撑在门上，把星野泷圈在中间。星野泷的眼神波澜不惊。季萧有些不爽，随后靠近，但星野泷的双眸紧紧盯着季萧，季萧有些不忍，随后靠近了星野泷耳垂。 “早饭。我不想睡沙发。” “那我睡沙发。”星野泷说罢蹲身从这个禁锢之地逃出来。 季萧扯着自己的领带，发出一声不满的闷哼。 星野泷没有理会季萧，径直走到浴室门口，一手扶着门框，微微侧身，看着季萧。季萧把领带随手扔在玄关的柜子上，随后走到沙发旁。 “我去洗漱了，你如果饿了，冰箱里还有些剩菜，你自己热热。”星野泷转身进了浴室。 季萧一点儿也不饿。这是事实。因为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睡睡睡。在哪儿睡都行，不和星野泷聊天，就会被困意拥抱。 星野泷收拾好出来的时候，季萧果然在打盹，靠在沙发上垂着头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觉得疲惫。 “洗好了？”季萧听到脚步声就迷糊的说了一声，“我实在困了，我就在这儿凑活一夜好了。” “回卧室吧。床很大的。”星野泷看着季萧。“我不介意你。” 季萧看着星野泷，没有说话，但很自然的起身，星野泷默认了季萧的动作，两个人便回了卧室。 只是，这一夜，季萧是真的睡着了。 而星野泷，望着身旁的人，久久没有入睡。到不是因为讨厌这种接触。反而是因为不讨厌，让星野泷开始搜刮自己的记忆。一开始其实并不讨厌和别人接触的，并不是那么讨厌的。星野泷这么想着，但随着一个人独处的时光越来越多，当周围都安静的时候，能听到自己呼吸的时候，有些回忆就不停的揪着星野泷的心口，用力敲击。 是时间让一些原本就撕裂的伤口开始越来越疼。 身旁的人沉睡，让星野泷忍不住去触碰。就是这种心底的意识，让星野泷明白，身边出现了舒适圈。 “如果，如果你和我一样是个普通人该多好。”星野泷的指尖轻轻触碰着季萧沉睡的侧脸，那指尖的温暖好像有生命一般，钻到他的心里，温柔的抚摸着伤口。不经意间，星野泷觉得心口痒痒，痒的人想笑。 不知道是心有灵犀，还是在做梦，季萧微微动了动身体，嘴角带笑，呢喃着星野泷的名字。 “姚。念。你等我。” “我一直都在等你。” 星野泷抱着腿，头枕在膝盖上，更加温柔的抚摸季萧的脸。 …… 晌午的时候，阳光很温暖。 季萧翻了个身，睁开个眼睛。 身旁空落落的。 “姚念？”季萧麻利的坐起来。 星野泷听到声响，走到卧室门口，靠在门框上，依旧是往日那副冷冷不近人情的样子。 “我叫星野泷。” “我昨天做了一个梦。”季萧笑着说，“梦里你抱着我，让我去找你，你说，你有个秘密要告诉我。” “梦醒了吗？”星野泷淡淡的说，“醒了就来吃饭。” “嗯？你做早饭了？”季萧赶紧下床穿好鞋。“做的什么？” “你今天没事吗？从早上开始，你的电话就没停，一直都是一个号码打过来的。你要回一下吗？”星野泷转身，一边走向厨房，一边说。 “今天也有事，不过不是很重要，我吃完饭再走，我避开人多的时候，开车走。”季萧走快几步，跟上星野泷。 “先去洗漱，然后再来吃饭！” 季萧停住脚步，突然有种和星野泷生活了很久的一种错觉。 等季萧走出浴室时，餐桌上已经放好了早餐，只是简单的一碗粥，几碟咸菜和一盘包子。星野泷已经在喝粥了。 “辛苦啦。” 季萧坐下来，对着星野泷说道。那样子甚是阳光可爱。 “凑合吃吧。” “泷。” “…” “阿泷。” “你有事就说。”星野泷一脸的不耐烦。 “没事，叫你阿泷你回应了，那我以后就这么叫你了。” 星野泷斜眼看着季萧，怎么有种被坑的感觉？怎么有种想把他摁粥里溺死的冲动？ 在两个人眼神打斗，语言斗智斗勇间，就结束了早餐，季萧换好衣服，走到了玄关。 “我走了。” 季萧的笑容还像孩提的时候。但现在的他，早就是一枝花。 “嗯。” 星野泷懒散的回了一个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