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地心游记 (四)

    从昏迷中苏醒似乎是孙展最近的常态，不过这次醒来，远比他想象的要让他吃惊。

    地底三百米，该是什么样的？

    黑暗，潮湿，阴森，恐怖。

    眼前确实有一条缓缓流动的河流，那条在蜂巢般的岩窟洞穴里穿行的瀑布，此时静谧到似乎没有声音，只能看到皱纹般的水波向前流淌，这潺湲的流水能映照出两边的景物，此刻，这浅浅河水散发着淡淡微光。

    那是因为并不宽阔的河流两岸，生着很多发出微光的植物。

    孙展从地上爬起身，他看到身下地面非常柔软，生着灰色的细细苔藓，他左手边是一簇韭菜一样长的蓝色金针菇，发出淡淡的蓝色光芒。

    这一小片莹蓝金针菇中，还有几根半人高的巨大蘑菇，白色的菇柄和淡蓝色的菌伞，都发出淡淡的荧光。

    他起身四面看去，到处都是高高低低的各色菌类，其中有的如同大树一样，菌伞上还垂着丝帘一样的东西，莹莹闪烁。

    但是在各种蘑菇大树的根部，却生着很多矮小的植物，其中有些反倒像是他印象中的树木，有着枝条和叶片。

    这时他身边一棵蘑菇树上发出了有东西移动的声音，他惊恐地看着，却看到老四从一棵蘑菇上滑下，跌落在地上。

    他隐约记得，自己在瀑布中一直被老四紧紧抱着，直到因为旋转和冲击晕过去…

    老四的身上有不少磕碰出的伤口，左胳膊还奇怪地扭曲着。

    这让孙展有点愧疚。

    “别想太多。”老四面无表情地说，“我只是想让你感觉愧疚。”

    他握着胳膊猛地一掰，就将胳膊恢复过来，然后他静静闭上眼睛，孙展震惊地看到他所有的伤口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简直如同瘦弱版的金刚狼。

    但是他也发现，老四的脸颊明显凹陷了一点，显然不是毫无代价，他整个人都好像突然变瘦了。

    “我需要补充能量…”老四平静地站在那儿，“我们走吧。”

    “你…你不想说什么？”孙展却有些迟疑。

    老四凝视他片刻，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你说，如果我想害你，现在是不是个很好的时机？”

    孙展却没有那么轻信：“也许只是活着的我对你更有用吧。”

    “…”老四没有料到孙展突然说出这么敏锐的话，一时竟没有来得及回答。

    “当你不能相信别人，就得学会思考。”孙展凄凉地笑了，“我很软弱，我很无能，但我不蠢。”

    “我觉得，现在是一个很好的摊牌的时候。”孙展勇敢地抬头看着老四，“你有什么目的，能告诉我吗，这颗星球只有我们五个人而已，他们三个还不知道活没活着，你真的还要欺骗我吗，至少，让我死个明白吧？”

    老四似乎被这句话所触动，神色有些迷茫，他轻声回答：“你要知道，有些事，不明白反而是种幸福…”

    “我来自一个地下组织，地狱议会，可以说，从事着帝国所有不能见人的生意，一个庞大的帝国，需要我们这样的职业存在，但却不一定是我们这些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们替人干黑暗中的活儿，却又被杀人灭口的可能，对吗？”孙展理解了。

    “是的。”老四望着周围奇怪的全都散发出荧光的蘑菇森林，好像怕人偷听一样压低了声音，“地狱议会很多都是有天赋的贱民，一旦能把基因稳定下来，都有资格成为贵族，所以我们一直在试图获得一个稳定的基因原本，比如，你。”

    “所以你想把我带走？”孙展猜测。

    老四摇摇头：“如果只是那么简单就好了。”

    “拥有高贵血统的贵族有很多，我们想要搞到一个并不难，但是那些贵族或许自身基因很稳定，很强大，却未必能够给我们这些贱民提供补完基因，而你，却是个例外。”

    “你在太古星上，也是个有名的人物，你的母亲是女皇陛下的第三皇女，血统高贵，你的父亲则是一位着名将军，也是历史悠久的贵族后裔，但是以你父亲的天分和实力，还不配得到朵拉挪亚女爵另眼相看，然而朵拉挪亚女爵对你却疼爱有加，这是太古星上有名的传闻。”

    “而且更有名的是，你生性狂暴，经常暴力伤害奴隶，甚至攻击性很强，有人说你甚至很少有神智清醒的时候，简直像个疯子，根本不像是个基因强大稳定的皇族后裔。”

    老四这一番话让孙展对过去的自己有了更多的印象。

    “所以看到你的巨大变化，我就担心你可能是第二人格，毕竟这在贵族中也不是没出现过，有可能基因太过强大，会把战斗本能分裂出另一个人格，所以我就设计了这次的叛变，让你感到恐惧和绝望。”

    “但是现在，我感到很恐惧和绝望。”老四苦笑道，“你展现的能力，是只有皇族纯血才具有的重力操控，包括您的母亲朵拉挪亚女爵都没有这么纯粹的能力，这太不可思议了…”

    老四看着孙展的眼神，既想是在欣赏一件珍宝，又像是欣赏一件可怕的武器。

    “我在来之前，就得知过这个星球。”老四说出了让孙展极度震惊的事实。

    “这颗星球非常神秘，我们知晓帝国曾在这里进行过秘密实验，后来整个星球被屏障遮蔽，所有通向这里的虫洞航标都被抹去，没人能找到这里。”

    孙展感到浑身发抖，这是一个多么巨大的阴谋，一个事先就准备把他拐到这里的阴谋。

    “有人向地狱议会泄露了你的情报，所以我混进了公爵夫人为你选择的囚徒里，上了铁达尼号…”

    “有人告诉我们，这颗星球可能和你有关，让我们来试探你对这里是否留有记忆，他们怀疑你是在这颗星球制造出来的完美基因武器。”

    “但是…”老四眼神幽深地看着孙展，“在我试图把“铁达尼号驶向这里之前，那场暗离子风暴先做到了…”

    “也就是说，不止你一个人，想要对我动手。”孙展只觉得全地下的冷气都在往他身体里侵蚀，让他骨髓里都感到惧怕。

    “我曾经以为这里是帝国研究灵能生命和物质生命结合的实验基地。”老四环顾周围，语气带着少有的恐惧，“但是，显然我们想的太简单了…”

    “如果这颗荒芜的星球是一个狩猎场，你就是最宝贵的猎物。”老四说了一个比喻，“但是现在，不知道有几个猎手进入了狩猎场，我们和你一样，随时都可能被人击毙…”

    “如果我现在背叛我的组织，向你效忠，你愿意相信我吗？”老四眼神烁烁地看着孙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