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无常

    缆车停在了一片开阔地，其实与其说是山顶，不如说到了另一块高海拔的平地。丰饶的草团和清澈的小溪，本身就是完美的画作。

    两个人张开画板，明暗的线条在这一刻失去了课堂上教条的技法，而是汇聚成眼睛就能丈量的情愫，微风轻抚，每一秒都呈现出不一样的美。两个相互欣赏的年轻人，在执着和向往的憧憬下相互临摹，笔法轻盈飘逸，似乎只是将本就流于纸张的画作描深出形，枯燥的写生一下子被赋予了光鲜明亮的意义。

    灿烂的阳光下，一朵略显厚重的云层略过，带来一阵太阳雨，晶莹的雨滴虽然打湿了画纸，但也给当下的场景增添一份快意，如果雨水无法拆散有情人，那它从一开始就失去了落下的意义。

    桑月擦了擦额头的一些雨珠，跑去看周煜把自己画的怎么样，但周煜起身挡住她不让看，桑月抓住周煜的手偏要先看一眼，打闹下两个人的手抓在一起，桑月趁机伸头一看，却发现周煜的画面中没有草地，没有小溪，没有山川，只有自己。

    两个人准备下山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下来。

    桑月觉得自己下半身的痛觉又开始发作，习惯性地往口袋里摸药，空空如也。她冒着冷汗，不过现在的疼还能接受，服药后如果突然中断，只要不过多劳累，药效还是能撑够一天的，只不过她不确定自己再坐两个小时回学校的大巴还行不行，太冒险了，如果发作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今天太晚了，要不我们先在附近，找一找住的地方……”桑月脸部有些发烫，她用很小的声音问道，甚至不确定对方能不能听清。

    “你累了吗？没事，我来吧。”周煜没有多问，只是掏出手机。

    周围有个民宿，周煜检查了下自己钱包里带了零钱和身份证，但桑月显然没有任何准备。走过一座没有扶手的桥，他们到了住的店门口，周煜让她先等在外面，自己先进去。老板见周煜一个人来的，便简单登记了身份证，给他开了一件单人房。趁老板给他带路的时候，桑月机敏地从另一边的逃生楼梯走上了楼，不一会儿两人躲过别人的视线，在狭小的房间里汇合了。

    “老板看我一个人，就直接开了个……”周煜看着没多大的单人床连忙解释道，还说自己晚上可以睡地板。

    桑月也心跳到嗓子眼，她装作看外卖的样子，顺便点了些晚饭，心乱如麻。房间安静得有些渗人，周煜打开了电视，电影频道放着一部法国老电影，影片是男女主人公从年少到成人，彼此相爱却从无人率先提及的爱情悲剧。

    他俩坐在床的左右两侧，桑月偷偷看了眼周煜，见他十分认真又受益匪浅的样子，心里突然有些开心，她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无疑是她生病以来快乐的一天，如果自己没有生病的话，或许今晚还能发生些什么。

    晚饭过后两个人先后洗了澡，桑月洗完先躺进了被子。热水澡后自己下半身的疼痛明显没那么严重了，她环顾四周，因为是单人间的缘故，房间里没有窗，周煜脱下的衬衣和裤子就在床边的椅子上，换了浴袍去洗澡的。

    桑月想起了下午缆车上闻过的周煜身上舒服的太阳的味道，好奇那些衣服是不是同样的味道，她听着浴室哗哗的水流声，最终还是克服住了自己奇怪的想法。

    洗完澡后周煜坐在椅子上吹头发发愣，他也没想好怎么在地板上过夜，等他刚关掉吹风机，突然“啪”的一声房间一片黑暗，原来是桑月把总电源关了。

    “也不是小孩子了，上来睡吧，我不碰你就是了。”桑月故作镇定地招呼着对方，一边悄悄把自己外面衣服从被子里放到床边柜上。周煜也在床边磨蹭了一会儿，然后摸索着爬上了床。

    因为是单人床的缘故，两个人睡本就不允许任何一个人转身。周煜进来的时候，桑月突然感觉被子被撑起，然后一种莫名幸福的气息扑面而来，等心跳冷静一些下来，发现对方的面门就在自己眼前，呼出的薄荷味的气息顺着自己的脸颊吹向脖子，带起一片片鸡皮疙瘩。

    房间里太黑了，没有任何光源，人类刻在基因里害怕黑暗的本能让氛围显得危险而刺激，桑月似乎接收到了周煜灼热的目光，更要命的是，她从对方的目光中察觉到了躁动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