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 迪米乌哥斯感到恐惧。 恶魔的头脑正平稳地运算着,但他的心却在左右摇摆。从粉碎一切的狂乱到坠入深渊的绝望,忧愁的摆杆划出了踌躇的范围,却几乎无法控制从心中飞舞而出的音符。作为举世之智的结晶,他坐在用血肉和时间搭成的钢琴上,却迟迟不愿意为这本新的变奏曲谱写第一个小节。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贪恋这种温暖。同时,他亦无法忍受这种温暖逐渐流逝。 那是一种全新的恐惧:当主人站在世界的另一侧远远凝望着他,抬手抛出那个守护者本不应该知晓的秘密时,迪米乌哥斯脚下的大地便已然塌陷。每当他想到自己的造物主,乌尔贝特·亚连·欧德尔大人正在另一个诡谲而绚丽,却无法享有一抹色彩的空洞世界里绝望地活着,迪米乌哥斯就感到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痛苦。这种剧痛不同于数月之前被主人拒绝时的感受,无能为力的绝望感压倒了一切。他无法想象,为什么自己至高的造物主会承受这样的命运?为什么如此伟大,神圣的存在会不得不如草芥一样短暂地出现在永夜之中,还来不及见到曙光便腐烂于土中? 他将永远,永远无法触碰到自己的造物主。原本模糊的认知被主人分出了清晰的界限。恶魔已经没有时间了:在遥远的彼端,他的造物主正一步步滑入庸俗的命运,最后无声无息地消失,如同从未存在于世界上一般。而迪米乌哥斯自己将永久的,失去重逢的可能性。这将伴随他直到不可捉摸的时间尽头。 迪米乌哥斯意识到自己无法坐视大厦将倾。但事实便是如此。他只能透过镜子,远远地看着,微弱地祈祷造物主的幸福。至少,在那位大人短暂的人生中不要有更多的失落与不幸……但从主人的只言片语中,恶魔清醒地意识到这种可能性是如此微末,就如黑暗中的烛火般渺茫。 而现在——他更不能——接受主人也会如此消逝的未来。 深夜对于恶魔而言并非休息的时间。这个不需要睡眠的种族同样不会畏惧黑暗。但是迪米乌哥斯开始学会依偎在主人身边,于静静的夜中。 安兹深知他是如何依赖这个恶魔搭建的巢穴,却不知他的臣下兼恋人又是如何眷恋他的存在。在黑夜之中,恶魔紧紧地贴着他,抱着他,小心翼翼地嗅着主人身上淡淡的气味。那对于迪米乌哥斯而言无异于镇定剂,每当他因为思念造物主而心如刀绞的时候,只有主人的存在能够抚慰恶魔的心灵。 然而这种安慰亦不会长久。最后的无上至尊同样会陷入永眠。 迪米乌哥斯躺在床上。他细细地端详着主人的面孔。恶魔与主人挨得极近,他轻轻地搂着主人的腰部。因为连日的欢爱,主人的小腹总是一副微微隆起的姿态,那洁白的皮肤上也常常沾染上恶魔的爱液。安兹毫无保留地安睡于恶魔的庇护之中,这种放松的姿态总是勾起迪米乌哥斯的欲望:本性中的嗜虐心与对主人的爱欲混合在一起,让他渴望更多的交合,直到主人彻底敞开,容纳下自己满腔的爱意。 他无法离开……也无法违逆……他心甘情愿地融化在主人的怀抱中。因为期待自己的贯穿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也好,到达顶峰而绽放出糜烂的粉红色的脸颊也好,主人的灵魂、肉体,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迪米乌哥斯无法自拔。 像花苞一样的安兹大人正因为自己而逐渐绽放。因为饱啖鲜血的缘故,原本苍白的花瓣也变得红润美丽。而在那鲜艳而娇嫩的花瓣下,隐藏着孕育生命的花的子宫。当他吃饱了恶魔的血肉,就会自然而然地从终将凋零的花朵转变为卡巴拉的果实。 迪米乌哥斯再一次抱紧了自己的主人。安兹早已习惯了枕边人的身体,在睡梦中朦朦胧胧地抬起一只手搭在恶魔的腰上。 他会解决问题。 他会修建出永恒的王座,他的主人将熠熠生辉,永垂不朽。 而在拐点来临之前,迪米乌哥斯会深深地珍惜和主人——恋人交颈而卧的每一分每一秒。 * “姐姐,姐姐。”马雷小心翼翼地推了推身边把脸埋进雪堆里的亚乌拉。 “嗯……?” 回应他的只有迷迷糊糊,像是没睡醒的声音。 “姊姊……迪米乌哥斯说,今天……好像安兹大人,回来哦。” “……” “……” “啊——?!” 亚乌拉猛地把上半截身子都从雪堆里拔出来。蓬松柔软的雪花就像枕头里的羽绒一样飞洒在半空中。黑暗精灵的脸颊红扑扑的——但这不是因为冻伤,而是兴奋。 “真的吗?!” “嗯,嗯啊……” 马雷怯生生地握紧了手中的法杖。这片森林中的雪下的非常大。马雷很喜欢树上的冰花,却对厚厚的雪地并不是特别感兴趣。而亚乌拉却非常喜欢玩雪:姊姊总是兴奋地说着什么想要和芬在雪地里打滚的事情,一边甩动着短短的头发,把发丝上的雪花甩的到处都是。 小小的黑暗精灵们坐在湖边。巨大的湖泊已经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对于人类和森林精灵而言,冬天都不是一个温柔的季节。人类和精灵对于寒冷的承受力都是有限度的,对于更远方的圣王国而言,从秋季开始的战争已经毁掉了人类收获的希望,而现在,无论是人类还是兽人都处于忍饥挨饿的状态。每一个种族都寄希望于最后的胜利,败者被剥夺一切,胜者则依靠吸吮败者的血肉勉强活下去。 但对于精灵双胞胎们来说,这只是一个需要亚乌拉克制住自己的天性,不要在冰层上使劲蹦跳以至于掉进湖里的欢乐冬天。 “真是太好了!” 亚乌拉美滋滋地搓了搓手。他们俩都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那位大人了。孩子们在森林中度过了一整个秋天,看着朱红金翠的大森林一点点化为银装素裹的冰雪森林。双胞胎很想和那位慈爱的无上至尊分享一切。分享他们看到的,听到的,感知到的一切美丽的事物。 “我要努力,努力……让安兹大人看到我们做出来的成果。” 马雷认真地说。他们俩都穿着与季节相称的装备。来自泡泡茶壶大人的体贴总是让他们欣喜地不能自已。 苍白的太阳照耀在冰面上。两个小小的黑暗精灵挤在一起,给昨天用雪堆的芬里厄细细地扫掉一夜落雪后披上的雪花。这是个非常,非常美丽又圣洁的世界。 大雪会覆盖所有的尸体。当春天再一次来临时,所有的血污都会被大地所吸收,回以鲜艳明丽的花朵。 天亮了。 只要拉开厚厚的窗帘就能看到外面的雪地和像是裹上了一层厚厚的银霜的高大树木,比结冰的叶子更加轻薄的光也会落到床上。但是根本没必要这么做。 对于居住在这里的人而言,昼夜的交替并没有什么意义。 只穿着衬衣和马甲背心的迪米乌哥斯用戴着黑手套的手轻轻抚摸安兹光裸的脊背。无上至尊跨坐在恶魔身上,丝质的睡衣沾满了精液后消失在床的某一角,二人就是保持这样的交合姿势温存着。只要稍微坐起来一点,精液就会从后穴里流出,顺着腿根流的到处都是,当然也会把迪米乌哥斯的衣物弄的泥泞不堪。 “……悟大人,现在可以听到我说话了吗?” 安兹——换个名字,铃木悟——虚弱地点了点头。贴在恶魔肩膀上的脸颊依旧是湿漉漉的粉红色,迪米乌哥斯的手从背部移到上方,摸了摸铃木悟的脸颊。恶魔在确定主人失焦的眼神有了少许变化之后,才抱着他去了浴室。 在精神涣散的时候就进入水中可能会对身体产生不好的影响。 当浸入温水的时候,安兹感到自己也像是要溶化于水中。迪米乌哥斯将淡红的浴盐粉末撒入浴缸,原本清澈的水很快变成了粉红色。安兹偏着头看着迪米乌哥斯在一旁脱下衣物,目光从恶魔长长的尖耳,一路向下,一直到那个地方——在迪米乌哥斯衣冠楚楚,正襟危坐的时候,他的性器却被安兹握在手中舔舐,用后穴吸吮,终于两个人都衣着凌乱,丧失了原本的优雅与自矜。 这种异常的反差让安兹不禁微笑起来。如果这是一个梦,那它必然是由最甜腻的糖果和最疯狂的欲望搅拌而成……充满了想象力。充满了爱。 哗啦。 又一声入水声。蒸汽袅袅,迪米乌哥斯从后面环抱着安兹的腰肢,温柔地抚摸着主人因为精液而隆起的腹部。当恶魔反复进入他的主人时,这原本平坦的小腹就会因为性器的抽插而清晰地勾勒出涌动的形状。 “别,别碰那里……咳咳,呼。” 安兹哆嗦着按住了迪米乌哥斯的手。他们的手交叠在安兹的腹部偏上,肋骨以下的地方。等恶魔顶到那里的时候,一种混乱的空白便会支配安兹的头脑。他几乎是会立即高潮:吐出舌头,失去记忆,无力地任由恶魔摆弄。现在这个姿势倒像是依偎在一起的父母讨论妈妈肚子里的宝贝,不过,怀孕终归只是一种幻觉,腹部隆起,乳头红肿也都不过是迪米乌哥斯殷勤努力的结果。 (……清洁魔法真好用啊。) “悟大人,今天您的安排是?” 迪米乌哥斯轻声细语地在安兹耳边问道。在逃离纳萨力克的第二天,他被托付了这个已经很久没有人喊过的名字。 “啊……” 安兹后仰,把全身的重力都卸在了迪米乌哥斯身上。考虑“这种松懈的姿态能不能被迪米乌哥斯看到”这种问题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和迪米乌哥斯在床上厮混似乎占据了他的大部分时间。当然,床上生活并不是说无休无止的交欢。他把纳萨力克的运作体系完完整整的教导给了自己最忠心的守护者,其中甚至包括了第八层的“那些东西”的使用方法。剩下的时间里,他和迪米乌哥斯分享了很多照片,又讲了很多故事。 安兹在一点点地把铃木悟的人生吐出来。他本以为这会是个很短的故事,但实际上能讲的东西太多了。晦暗的,没有希望的铃木悟的人生;YGGDRASILL中的,死者大魔法师飞鼠的旅程;还有叱咤风云,屹立在世界树之端,享尽一切荣耀的安兹·乌尔·恭公会的历史。安兹就像给小孩子讲睡前故事的母亲一样一点点地把过去的故事讲给迪米乌哥斯听。从在床上摊开,铺了满满一床的照片里随便抽出一张,就能讲很久很久的童话。 对于迪米乌哥斯而言这些故事算是什么呢?明明是在魔法世界出生的恶魔,迄今为止却只遇到过不成样子的弱小人类。以迪米乌哥斯的实力本应成为英雄谭中的最终BOSS才对——不对,以安兹的视角而言,应该是轻松地斩落一个又一个英雄传说,成为黑神话中的至高恐怖的大恶魔才对。在和迪米乌哥斯分享过往的华丽冒险的时候,那种轻飘飘的心情又回来了。往事历历在目,但故事落下尾声之时的惆怅的寂寞却多少减轻了。 “唔——今天迪米乌哥斯不需要工作吗?” 在水下乖乖待着的金属尾巴突然抖动了一下。紧接着就从身后传来了像是无法忍耐欲望的嗟叹声。 “如,如果悟大人没有安排的话,我想……如果能允许我在您身边办公就好了……可以吗,悟大人?” 感觉不像是迪米乌哥斯平日里的措辞。但是悄悄地抬起来圈住悟的脚踝的尾巴却把恶魔的心情暴露的一干二净。“虽然有工作,但是想要陪恋人一起玩”这种心情就这样被诚实的尾巴确凿无疑地传达了出来—— 哎,但是这颗在寂寞的胸腔里狂喜着跳动的心脏又是怎么回事? 安兹像是拼命要憋住欢喜那样按住了自己的胸口。粉红色的水滴从指缝里落下。多么狡猾的恶魔……当迪米乌哥斯提出自己的欲求的时候,安兹总是没办法拒绝他:正因如此才时常走到仿佛要被恶魔吞吃入腹的地步,身体也被弄成了这个好像是怀着迪米乌哥斯的孩子一般的样子。 不过,安兹有一件不得不和迪米乌哥斯商量,然后马上决定要不要去做的事情。 “迪米乌哥斯,”安兹从迪米乌哥斯的怀抱里坐起来,转为面向他的姿态,“马雷和亚乌拉也在这里吗?” “是的,悟大人。”迪米乌哥斯像是已经完全明白了,“请问您是希望在这里面见,还是在森林中会见守护者们呢?” “在外面见面可以吗?” 安兹问道。 “属下会确保您处于完全安全的环境之中。”迪米乌哥斯微微低下头去,“……亚乌拉和马雷也会很高兴的。” “但是,嗯,关于我作为人类存在的事情……” “安兹大人只是因为试验才会以人类的姿态出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和原因。” “确实是这样。” 安兹点了点头。迪米乌哥斯从善如流的回答让他多少安心了。两个人的手指勾在一起。 * 伊万夏大森林像是被冻结的音符,在白皑皑的大地上写下一卷凝固的乐章。自然的剪子剪开了黑白两色的纸画,让安兹得以漫游其中。异世界的冬季森林并不如铃木悟从课本上学到的那样肃杀而缺乏生机。像雪片一样晶莹剔透的蝴蝶拍打着翅膀,它们在湖上起起落落,像一群天生的舞蹈家——但被它们盯上的生物将会被吸食到流干最后一滴血。蝴蝶们喜爱在动物的腹腔里产卵繁衍,美味新鲜的红肉和它们的洁白翅膀相得益彰。 但对于安兹而言,牵着守护者的手的时候就是没有危险的。 从结冰的灌木丛旁边走过,展现在安兹眼前的是一副冰雪乐园般的画面。 在林木之间开辟出了空地,向下挖掘了大约五米的深度,整理出一大片空地。靠着边缘是用巨大的,闪耀着蓝光的冰块搭建起来的二层建筑。比安兹的身体要大得多的冰块被切割、打磨成了各种形状,完美地拼接在一起,搭成了充满西洋风格的洋楼,让人赞叹搭建这座洋楼的工匠的技艺之高超。在洋楼外的空地上则摆放着像是从游乐园里搬出来的木马一样的东西。在冰做的骨架上用雪堆出了皮肉,不知为何还染上了绚丽明亮的颜色,就像真正的旋转木马一样。除此之外还有秋千和滑滑梯之类的东西。 和纳萨力克第五层的冰洁牢狱比起来,这里才是真正的童话世界。安兹滑下坡道,来到空地边缘。外套下摆的黑羽毛稍微有些蓬乱,而且沾上了雪花,不过安兹并不在意。迪米乌哥斯牵着他的手走向那栋洋楼,直径走到门前。 “安兹大人,亚乌拉和马雷正在里面等待您的降临。” 迪米乌哥斯穿的是一身正装,在光照之下,这身衣物就像是火焰从漆黑的焦木中窜出一样流淌着岩浆般的色彩。在寒冬之中没有什么比这样的衣服更让人看了感到暖和。当然,迪米乌哥斯本来就炽热的像火。 “嗯。”安兹抬头看了看这扇门。守护者们就在后面。然而,敲门也需要勇气。 安兹已经攒足了勇气。没什么大不了的。门内门外的人都很紧张,只有迪米乌哥斯平静如水。 门终于还是被敲响了。 像是酝酿了整整一捧想要献给安兹的思念后,门——终于被打开了。 “安兹大人……” “安兹大人!” 骄阳和皎月。两种完全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两个毛茸茸的金色小脑袋出现在安兹眼前。亚乌拉和马雷簇拥在门前,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无上至尊……一个穿着三件套,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有着瘦弱的身体和苍白的脸。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眼睛里倒映出双胞胎的模样。 慈爱的微笑。温柔。慈悲。有一点点惆怅。一点点寂寞。比咖啡更苦。比蜜糖更甜。 散发出甜滋滋的香味。散发出苦涩的香味。 散发出鲜血在火焰中干涸后的味道。非常苦,充满了绝望,恐惧,坚韧,反复萃取后已经分辨不出最开始的模样的味道。用血包上了糖衣。 冷静。 散发出无上至尊的独特的气息。 还有,身后那个守护者的气味。 亚乌拉深吸了一口气。 “安兹大人,欢迎回来!” “哎……唔,安兹大人,欢,欢迎回来……” 双胞胎中的姐姐大大地张开了双臂,好像有种要把无上至尊整个包住的气势。小小的弟弟畏缩地站在一旁,像是两只雏鸟中被吃的胖胖的那只挤到一边去的小鸟。安兹微微倾下身子,将两只鸟儿都抱在了怀里。 “谢谢你们。我也很想念你们哦,亚乌拉也是,马雷也是。” 安兹被双胞胎簇拥着走入了房间。外部是冰块的洋楼里面却是一股春天的气息,果然镇守大森林的小孩子们还是喜欢春意融融的世界吧。冰墙和冰柱被开满花朵的藤蔓以及一丛一丛的小灌木所覆盖,割成六边形的冰砖上铺上了厚厚的毯子。跟着黑暗精灵们走入会客厅的安兹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个砌得很整洁的小水池,里面有一个非常迷你的小喷泉——水面上竟然还铺着绿色的圆叶和黄色的花。 “啊,那个,那个是我做的……用魔法就可以了!” “真漂亮啊,马雷。”安兹摸了摸马雷的小脑袋。马雷羞涩的脸庞因为安兹的夸奖而迅速变成了红色,眼中也有了光彩。两个孩子陪着安兹在沙发上坐下。迪米乌哥斯则是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椅上。 安兹非常高兴。 “好久不见,总感觉已经过去很久了……离上次见面也有几个月了吧……我很想念你们。又能够再见面真是太好了……” 虽然这么说可能会让双胞胎产生怀疑,但铃木悟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悦。 “哎?……那个,安兹大人在做人类的实验,很辛苦吗?” 马雷怯生生地问道。 “啊……确实很辛苦呢。但是看到你们,我觉得我做的一切都是有价值的,也就不辛苦了。” 小孩子的活力让安兹感到很欣慰。在泥淖里挣扎的每一天都几近窒息,但双胞胎的笑容就像春天的幼苗一样令人振奋。 迪米乌哥斯已经提前对双胞胎们说了什么。在夏提雅的暴动后,安兹大人去做了各种各样的实验。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所以现在保持着人类的模样,身体也是纯粹的人类肉体,因此万万不可以鲁莽行动——一举一动都要轻柔,但是稍微做一些打破礼仪的事情会让主人更加喜悦。亚乌拉看着安兹露在外面的指尖,吞了一大口口水。 坐在安兹大人的腿上是绝对不可能的。 “安兹大人,请问可以……啊,我们有在很努力的工作!安兹大人请听听我们的汇报吧!” 亚乌拉大声说。 “哎?哎?好的,告诉我这几个月来你们都做了什么吧。” 安兹瞥了一眼迪米乌哥斯。没想到恶魔竟然站起来走到房间外面去了——这是在做什么啊? “啊,我们先是去了圣王国……” 当迪米乌哥斯端着红茶和饼干走进来的时候,房间内的三个人已经完全脱离主仆的那种姿态。悟大人懒洋洋地倚在沙发上;马雷窝在悟大人的怀中,把头枕在主人的胸口;亚乌拉则像小狗一样仰面朝天躺在悟大人的腿上。亚乌拉的手里拿着一张很大的地图,正在眉飞色舞地和主人说着什么。 “迪米乌哥斯?” “啊,这是我和姊姊做的饼干……安兹大人,可,可以尝,尝一口吗?” 马雷水汪汪的眼神让人无法拒绝。虽然总是佩戴着营养戒指,因此不需要进食,但机会难得,又是孩子们的一片心意,尝尝也无妨。 安兹先把亚乌拉轻轻地扶起来,再起身拿起一块饼干放入口中。 “……很美味,亚乌拉和马雷是什么时候学会制作饼干的呢?” 说实话只是普通的黄油饼干。普通的面粉,普通的糖,普通的烤箱,或者别的什么加热工具。但是孩子们的心意为它添加了变得更美味的魔法。 “从佩丝特妮那里学来的,虽然我们没有烹饪相关的职业技能,但是佩丝特妮说基本的料理好像也是可以做的。” 说来也是。虽然制作饼干也是料理的一种,但如果把制作步骤分割成一个一个的小项的话,即使是没有烹饪技能的守护者们也能做出来。只要简单地划分成把两种物质混合在一起,把混合物通过物理方式塑造成另一种状态,对混合物进行加热这样的步骤,应该也是可以做的。 “啊——” 亚乌拉张大了嘴巴。安兹把一块饼干放进了黑暗精灵的嘴里。看到姊姊被主人亲手喂食的马雷攥紧了安兹的衣服。 “马雷也想要吗?来……” 弟弟也吃到了饼干。 “迪米乌哥斯……唔,刚刚去做什么了?花了那么久?” ——本来想说的是迪米乌哥斯要不要吃。但是这句话跑到舌头尖的时候又被安兹咽了回去。 (那能怎么办,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在孩子面前做比较好……吧?是吗?) 没办法再问心无愧的说“迪米乌哥斯也是我的子女”的安兹,想到喂食这种事情就会不由自主地拐到恋人的情趣上面。在双胞胎面前做这样的动作,很难保证不会让小孩看出异状。更何况在和迪米乌哥斯厮混的时候就没有做过什么喂食之类的事情,硬要说的话只有—— “啊,安兹大人!是不是噎住了?!” 马雷慌张地扑上来轻拍安兹的脊背。无上至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这样就能把从脖颈上蔓延出来的鲜红洗掉。 “——我没事。迪米乌哥斯,刚刚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安兹大人。” 迪米乌哥斯回以平静的微笑。 方才只是和潘多拉·亚克特通讯了一次而已。 “这样啊……” 安兹回避着迪米乌哥斯的视线。害羞的事情去床上解决比较好,在这里他可不想被年幼的守护者发现什么。 “安兹大人,我们来玩吧!……” “哎,哎,好的……” * “呼……小孩子真有精神啊。” 安兹枕在迪米乌哥斯的腿上喃喃自语。 在嬉闹了大半天后,在温泉水里消解压力真是太幸福了。但洗完之后枕在恋人的腿上的幸福感更在其上。 “冰笼里的蝴蝶也很美……啊,我不想养在这里,只要看一眼就够了。” 双胞胎们在洋楼的花房里养了很多蝴蝶。红红白白的蝴蝶在冰做的笼子里起舞,虽然红蝴蝶是因为钻入饲料,也就是红肉中饱餐后沾上了鲜血才会变得如此艳丽。但残酷的风景依旧很美丽,嘛——在马雷天真无邪的笑容中,安兹也觉得红蝴蝶很漂亮。 在确定双胞胎的精神状态后,安兹就安心了。 “悟大人,今晚我要去处理一些事务,一旦完成就会立即归返。不过还是请您脱下营养戒指,这样能够保证更高的睡眠质量。” 这时,迪米乌哥斯轻声对他说道。 “哎——?什么……?” 安兹在迪米乌哥斯的大腿上翻了个身,盯着守护者的衣褶发呆。 “我没关系的,迪米乌哥斯。注意安全哦,不要太着急,慢慢来就好了。” 无上至尊听见自己这么说。 恶魔的手指轻柔地抚摸在他的腰侧,像是要缓解不安。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悟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