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这是一个甜甜的日常向
07 这是一个甜甜的日常向 阿谢尔动用虫洞，直接从中央主星穿梭回帝国边境的第三军区。他刚走出虫洞，便划开一道光屏：“丹尼尔。” 他的副官等候在虫洞边，迎了上来：“战损已经统计完毕。两艘主舰轻度受损，损失三艘副舰，二十七架A级机甲中度受损，四十六架B级机甲报废。最大的损失是……” 丹尼尔的目光落在了阿谢尔身上，“双刃黑鸽，受损度达到47％。” “机甲师怎么说？” “轴心被破坏了32％，有17％左右的核心零件需要更换，关节轴受损严重，精神接驳装置需要重构……修补需要两个月左右。” 阿谢尔皱起眉：“太久了。” “就算修好了，也不一定能恢复原有水平。”丹尼尔叹息道，“您失控的精神力几乎把操作扇区烧了89％……元帅，元帅！？” 黑发军雌猛地伸手撑住了墙壁，深深弯下腰去，一手死死地捂住后颈，呼吸骤然急促。他身边突然跳出一个光屏，刺目的警告标志不断闪烁，心跳和脉搏一路飙升。 副官立刻抽出一支针管扎了下去。 淡红色的液体被缓缓推入，水平面平稳地下降，显示阿谢尔生命体征的折线微微颤抖着，极不情愿地往下颤动，最后险险地落回正常区间。 丹尼尔担忧地看着他，很想扶一扶：“元帅。” 好一会儿，阿谢尔才嗓音沙哑地说：“……没事。” 第三军区的元帅阁下，有着隐秘的洁癖——他非常、非常、非常不喜欢跟别的虫接触，尤其是雄虫。 这一点，目前只有丹尼尔知道。阿谢尔能在别的虫面前完美无缺地掩饰自己的心理疾病，回头就拼命洗刷自己。 “您……没有跟阿德利安先生说明您的情况吗？” 阿谢尔沉默了片刻。 丹尼尔感到不妙：“……元帅，您说了什么？” 元帅阁下站直身，理理衣领，又变回了坚不可摧的模样，仿佛刚刚几乎跪在地上、冷汗直流的虫不是他一样。 阿谢尔：“我骂了他一顿。” 丹尼尔：“……” 丹尼尔看起来要晕过去了：“什么！？你又把雄虫骂了一顿！你不是说你很喜欢阿德利安吗！” 阿谢尔：“军务报告呢？” 丹尼尔一边操作光屏，一边絮絮叨叨：“元帅，我知道你不爱听我的话，但现在您的身体状况才是第三军区最重要的军务。失控的频率越来越频繁，再不接受雄虫的精神力疏导的话……” 他停了几秒，转而说道：“医务室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此时正值凌晨。但第三军区内忙碌得宛如白昼。 他们刚刚应对了一场东帝国的奇袭。奇袭中，驾驶者阿谢尔的精神力失控，作为指挥官和重要战力的S级机甲双刃黑鸽受损，战斗持续了短暂而漫长的三个小时，才稳住了边境的战况。在那之后后，又发现了星际海盗趁乱偷渡的痕迹。 有很多军务等着元帅阁下处理。 但在那之前，他必须先做一个全身检查。 “……情况不容乐观。”军医说，“元帅阁下，我再次郑重地告诫您，要是再像这样透支您的精神力进行超负荷的驾驶和工作，我恐怕您距离退休之日不会太远。”说着，他不满地敲了敲桌面，“听医嘱，拜托您，好好地遵从医嘱。您可是正值壮年。请您务必正视这一点！赶紧去找个雄虫吧！” 阿谢尔从医疗仓里坐起身，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沉默地用手掌盖住。 “这很简单的。”丹尼尔苦口婆心地劝道，“以前我劝你，好不容易你松口了，结果你把对你有兴趣的雄虫一个两个的全部骂跑了！全部！一个都不剩！你数一数，就你见过的那些雄虫，哪一个不是对你恨之入骨的！搞得现在全虫族都觉得你性冷淡啊！风评极差！” 他痛心疾首：“本来，有一个你喜欢的信息素的，你说你要等他醒，行吧。现在，阿德利安先生总算是醒过来了，你又亲手把他推开了……” 副官在医疗仓旁边坐下了：“阿谢尔！我的元帅阁下！我从你连少校都不是的时候就跟着你了，说句出生入死，绝不为过。”他叹了口气，沉沉道，“唐尼森，高尔，韦德尼……我们同期的兄弟，到现在也只剩我们两个了。你好歹告诉我吧，你到底想干什么？真想就这样把你自己烧干净，然后让我看着你下葬？” 阿谢尔：“……” 丹尼尔：“你自己也不清楚，是不是？” 阿谢尔沉默片刻，说：“他不能只看着我。” 丹尼尔：“嗯？？” “阿德利安，”阿谢尔慢慢道，“他不能只看着我。” “你说什么！？啊！？你是傻逼吗！？”操心操得快未老先衰的副官摘下帽子，暴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雄虫啊，老兄，那是雄虫。雄虫只看着你有什么不好的吗？你想想你那个精神状况啊你，你需要那么多——那么多！的信息素啊。东帝国那些虫渣滓的做法虽然偏激，但我们西帝国，位高权重的那些，爱这么做的也是一抓一大把……我跟你说，雄虫长大了就不好养了。趁着阿德利安还小，还不懂事，你赶紧现在冲过去把虫给盖章，甚至可以独享一只雄虫。然后，你想让他变成什么样，就把他往什么方向养就行了。上哪儿找这种出生才几天的白纸雄虫啊？” 丹尼尔循循善诱道：“你想想，一只只属于你，只在意你，眼里心里都只有你，娇小的，听话的，好看得跟自带美颜滤镜似的小雄虫……这有什么不好的？是阿德利安不好，还是这个美妙的、梦幻的、无数虫求而不得做梦都不敢想的、豢养一只A 级雄虫的未来不好？” 阿谢尔淡淡道，“他很聪明。” 他的副官抓狂道：“那还有哪里不好！你还舍得骂他！” 军雌微微垂下眼睫。甚少有虫以评判美丑的标准点评这位帝国有史以来最强战士的面容，所以也很少有虫告诉他，其实他有一双璀璨绮丽的眼睛。 但他知道阿德利安很喜欢他的眼睛。 小雄虫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他，用充满信赖和依恋的眼神，像奶狗一样……明明他们坐在一张桌子的两端，阿谢尔却觉得那个小家伙就趴在他的大腿上。 “听着，丹尼尔。”阿谢尔说，“雄虫不是家畜。不要把东帝国的龌龊思想带到第三军区来。我的确不喜欢雄虫，但他们都是帝国公民。我不会耽搁他们之中任何一个的一生。” “……是，元帅。”丹尼尔闷闷地说，“但，但阿德利安先生——” “阿德利安，是个敏锐的孩子。他很有天赋，想做什么都能有所成就吧。” 真是奇怪啊，明明是素未谋面的虫，他却对他抱有一种没有由来的信心。 黑发军雌的眼神望向远方，“这样的孩子，如果跟别的雄虫们一样，成为只靠雌虫供养的菟丝花的话，实在是太可惜了。跟他所能达到的高度相比，他现在的样子，简直暴殄天物。” 丹尼尔内心：这样不好吗？雄虫不就是这样的吗？？只要会肏屁股不就是个好雄虫了吗！花雌虫的钱不开心吗？ “就算退一步来讲，他喜欢的也不该是我。待在我身边，只会浪费他的天资。”阿谢尔站起来，“我可不是个好对象啊，让他去喜欢更好的雌虫吧。” 说完，他平淡道，“走了，去看看双刃黑鸽。” 丹尼尔：“……” 丹尼尔无力道：“您之前……不是特别特别期待阿德利安的么……下了战场换了衣服，伤都没处理直接去虫洞了……” 是啊。阿谢尔想。他在莫名其妙地期待些什么呢？ 他的失望也来得没有缘由。 阿谢尔无法回答。 手续很快办好了，雄虫事务局全帝国最快的办事效率真不是吹的。 阿谢尔开着悬浮车，来研究院接阿德利安，跟艾伯纳教授握了手，郑重地对他道谢，感谢他对小雄虫无微不至的照顾，并拜托他以后继续关照阿德利安的身体健康。 艾伯纳没给他好脸色，研究院院长一向如此，谁的账都不怎么买。 阿德利安带走了一套研究院的制服作纪念。现在正抱着衣服，仰头粘在艾伯纳身边。 金发雌虫灰蓝色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斜了他一眼：“怎么，还想回营养仓里泡着？” 阿德利安说：“我舍不得你，教授。” 一记直球把艾伯纳的话堵了回去。这位性情孤僻的研究院院长，推了推眼镜，沉默片刻，最终伸手摸了摸小雄虫的头发。 “定期回来体检，履行你的献血义务。”他冷淡道，“……好好长高。” 阿德利安踮起脚来，和他交换了一个拥抱。当脸埋进雌虫的怀里时，阿德利安轻声说：“谢谢你，教授。” 艾伯纳站在研究院门口，望着悬浮车消失在道路尽头。 没有了小雄虫，研究院内似乎瞬间冷清了下来。 亚雌们不再偷偷摸摸带小零食了，像是突然间少了很多共同话题，研究员们的关系又疏远了起来，各自投入到各自的工作中去，成为这座研究院日复一日的运行里咔咔转动的齿轮。 艾伯纳偶尔能听到助手们的低语。 “教授一点也不难过的样子……也是呢，见多了吧，雄虫的更替什么的。” “毕竟……”有一个助手悄悄指了指自己后颈的位置，和同事们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唏嘘神情，“……是能那个样子的雌虫嘛。” 这些私交，从来不会蔓延到艾伯纳身上。 研究院的院长，今天也过着孤僻而平静的生活。 阿德利安坐在后座，看着车窗外平稳退后的景色：“元帅阁下，我可以去上学吗？” “雄虫学院？” “是的。” 他感到坐在驾驶座的雌虫又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这次他没有偏头。 “是个好主意。”元帅说，“不过在雄虫学院你学不到什么东西。” 阿德利安以为他要拒绝了，但阿谢尔说：“想去就去吧。” 阿德利安温和地说：“谢谢。” 阿谢尔领养他的原因，他后来想明白了。 长时间使用同一只雄虫的液化信息素制剂，是会上瘾的。这具身体原本是个植物虫，阿谢尔可能是因为一些政治因素或者别的原因，当然也可能是纯粹欣赏他信息素的味道，所以一直使用他的信息素制剂。本来没什么问题，可现在阿德利安苏醒了，他有了拒绝提供信息素制剂的权利——拿贡献点换的话。 这样一来，阿谢尔的信息素制剂就有可能断货。 为了持续得到足够的信息素，阿谢尔决定直接收养信息素的所有者。 清晰明了的利益关系。 这其实是个很简单的问题，阿德利安凭自己就可以想明白。 元帅说到做到，把阿德利安带到一栋三层楼的独栋别墅，交给他两个全新的家用机器人，录入权限，打了一笔巨款，告诉他生活费每个月发一次，阿德利安在光脑上扫了一眼，一眼没数清楚有多少个零。果然帝国元帅真不缺钱。 “我考虑给你安排两只雌虫保护你。”阿谢尔对他说，“你有什么喜好吗？” 阿德利安想到了被灰发袭击者摁在墙上啃咬还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悲惨历史。 他果断道：“能打的。” 元帅看着他极其认真的表情：“除此之外呢？你可以多提一些，我会尽量满足。” 阿德利安想了想，老老实实地摇摇小脑袋。 “我明白了。”阿谢尔说，“他们大概一个星期之后会到。在那之前，少出门。” “少出门？” 黑发军雌淡淡地说：“很危险。想出门的话，请记得带上家用机器人。” 阿德利安明白了。 说完这些，阿谢尔就步伐匆匆地走了，留下一个还不怎么会用虫族科技，对机器人的印象停留在‘反正智脑会帮忙操纵’上的小雄虫，跟两颗球大眼瞪小眼。 阿德利安一边翻使用说明书，一边试着启动两台圆滚滚，呆头呆脑，憨态可掬的家用机器人。小雄虫捣鼓了半天，绕着两颗圆球走了一圈又一圈，总算给搞开了。 一黑一白的两颗圆球，表面浮现两条细线，四个圆圆的小jio立起来，发出‘啾’的音效声，两边伸出长长的机械手。圆球转了几圈，细线像眼睛那样忽然睁开，眨了两下，两双一白一黑的豆豆眼，齐刷刷锁定了阿德利安。 阿德利安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哪个环节除了差错，他跟两个球形机器人对视了几秒，然后眼睁睁看着他们啾啾叫着突然冲了过来！在阿德利安‘哎哎哎！？’的惊叫声中！一把抄起小雄虫！奋力一举！！ 阿德利安茫然地被抄着腋窝举起来，两条小细腿扑腾着，整只虫吊在机械臂上，发出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声音：“……昂？” 机器人用滋滋的电流音，亲切地说：“飞飞！” 阿德利安警觉：“……飞什么？” 然后他就被抛了起来！ “飞我吗吗吗吗吗——！？” 十分钟后，阿德利安拖着酸软的身体趴在白球上——这球跟他一个尺寸，对，他居然还没有一颗球大——心累地划出光屏。 “‘本产品为雄虫专用款第七代，装载了大量仅为雄虫服务的彩蛋功能，欢迎使用者踊跃探索！’……是这么回事吗，这种一言不合就举高高还会飞飞的机器人究竟是怎么更新到第七代的？不对，为什么第七代了还会有这么突如其来的神操作？” 白球漆黑的豆豆眼眨了眨，用可爱的电流音说：“因为举高高模式备受好评呀亲～” 阿德利安：“‘亲’……又是什么？” “亲就是亲呀～”黑球凑过来，圆滚滚的身子一提，四个看起来很短很小的jio居然拉得奇长无比，成功把黑球怼到了阿德利安脸上，轻轻一碰，豆豆眼中间亮起一个‘3’的符号：“亲亲亲＝3＝～雄虫专用款第七代家用机器人为您服务！保证您一天的好心情！” 阿德利安摸摸脸，有点不好意思，也往黑球上亲了一下。黑球机器人立刻露出了‘＞///＜’的表情。 阿德利安试着跟他们聊天：“也不知道教授会把我的礼物怎么样呢。” 白球黑球一唱一和地接话：“亲亲准备了什么礼物呢？” “嗯……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我做了一枚干花书签给他。”阿德利安说，“不过，我保证，那是花田里最美的一朵。” 黑球：“最美的一朵。” 白球：“那不就是亲亲吗！” 阿德利安笑了出来。 “好吧，两个小可爱。”他摸摸两颗球，“那你就叫黑球，你就叫白球。我们三个相依为命吧。” ‘相依为命’这个词超出了两颗球的设定范围，它们没有回应，只用两双豆豆眼专注地看着自己唯一的主人。 阿德利安翻过身，盘腿坐在白球上：“让我们先来逛逛这里！冲鸭！” 两颗球齐声高呼：“冲鸭——！” 然后载着阿德利安啾啾啾滑了出去。 ……这个音效也是很迷。 别墅是全新的，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在球球们的指导下，阿德利安学会了利用星网购物，刚下单没多久，星际快递就敲响了门，由几个亚雌带着机器人们三两下装好了家具。 亚雌们还特别殷勤地问阿德利安要不要把整栋房子都修一修，他们可以提供免费服务，说话间一个劲往阿德利安身上看。 阿德利安客客气气地拒绝了，但他们实在是服务周到，周到得让小雄虫良心不安，于是多给了点小费。 别墅非常大，阿德利安用不着那么多地方，只装修了客厅，厨房，浴室和卧室。最大的留给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元帅阁下，阿德利安自己挑了一间有阳台，能看到海的明亮房间。 装修完，阿德利安惊讶地收到了阿谢尔的短讯，里面有一套完整的雄虫学院入学流程，包括入学申请的提交方式和渠道，以及需要附上的、包括资质评定表，领养证明，个人简介，个人光脑编号在内的各项材料——甚至还有一个星空号列表。 星空是虫族星网最大的社交平台，注册之后，阿德利安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片星空，他是星空最中央的一颗小行星。等他有了关注他的虫，他的星空上就会多出一颗星星。 雄虫学院的简章里说，毕业条件之一，是要集齐一千万颗星星。据说很简单。 嗯，现在阿德利安的星空板上只有一颗星，就是他自己。 阿谢尔给他的星空号，全部都是活跃在教育领域的导师和看起来很有用的推荐。阿德利安找到了不少有用的资料。 正如元帅阁下所说的那样，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阿德利安再也没见过他。 小雄虫查了中央科学研究和技术咨询总校的入学考，他想考的是人体机械设计和制作专业，考试内容分为笔试和实操两部分，考试范围是二十三本专业书，和三十七册设计图册。学校还给出了七十四本推荐题集。 阿德利安关注了几名有名的雌虫导师，买了全套教材和全息投影网课，又找了过往的真题集和实操视频记录，从此在虫族世界过上了人类考研生的生活：早上六点起床，晚上十一点睡觉，中午午休一小时。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保证八小时睡眠和十二小时的学习。挺好的，每天还能和黑球白球玩四个小时，阿德利安非常满足。 黑球白球把阿德利安照顾得很好，虽然它们的智能水平无法与阿德利安畅通无阻地聊天，但阿德利安可以教他们说话。 比如，他的一天，从这里开始： 阿德利安：“每天起床第一句！” 两颗球举起啦啦球：“先给安安打个气！” 阿德利安：“今天也要！” 两颗球拼命挥手：“努力学习！” 反正别墅里只住了他一个人，阿德利安可劲儿地折腾，光是两颗球就玩得很开心。 一个星期后，雄虫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 雄虫学院提醒他，学院会为雄虫准备所有必需品，但有一样需要雄虫自己解决。 ——他需要自己携带一只或一只以上的雌虫，作为他的‘学习工具’。 因为雄虫学院的每一门课程都离不开香艳色彩。当然啦，这才是雄虫们来上课的目的，也正是帝国开设雄虫学院的目的啊。 如果雄虫需要使用学校的‘学习工具’，那么请提前三天提交申请。 同一天，两位访客按响了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