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战神

    万事皆有因,而后有果。

    罗巴国的年轻公主因其出众的美貌远扬四海且被世人称赞,甚至连神王也好奇一窥后感慨公主的美丽是连冠绝天界的爱神也不及的青春纯洁。

    锱铢必较的爱神听闻神王的发言后怒不可遏地给罗巴国神庙的祭司传达了神谕:“罗巴的公主将会爱上她不该爱的人。”

    爱神的神谕传达到罗巴的王宫中,公主闭门不出,甘愿深锁宫闺,国王与王后相看垂泪,为年幼的女儿命途坎坷而痛苦,她的哥哥愤恨不已,决心要寻找方法解除妹妹身上的诅咒。

    在众人担忧并且好奇美丽的公主会爱上怎样“不该爱的人”时,风暴中心的公主偷偷离开了王宫,打算远离她所认为的那些不该爱上的人——她不愿爱神的诅咒牵连她的至亲。

    一人背负爱神飘渺的诅咒而独行于王宫外,公主换上普通人的衣服又将泥巴涂抹在脸上伪装成乡野村妇,隐姓埋名地前往在王国边境的小镇,而未等在小镇安顿下来又逢由战神挑起的边境战争。流民失所,强盗匪徒横行,困苦无助的公主被逼入郊外的破败神庙躲藏外界的危险。

    公主正惶然时,神明降临在这间破败的神庙中,显现在无路可走的公主面前。

    祂自称是可以帮助公主摆脱困境的神明希纳,听闻公主的心声又因自己与爱神的嫌隙前来相助。

    神明希纳说服公主回到王宫去,按照爱神脾性不久后祂便要发难,公主在外孤立无援反而更容易被神明拿捏,而自己将会一路护送她回到家人身边。

    被神谕逼至如此境地的公主半信半疑地启程回王都,一路穿越原野,前后茫茫不见他人,仿佛是苍穹天幕下天地搭起的舞台,而她是奔赴舞台中央的角色之一。

    而公主的哥哥,罗巴的王子在神王一路的指引找到了正在人间密林中与伙伴嬉戏的爱神。爱神见姣童便耐下心听王子的恳请,听到是为罗巴公主求情,便讥讽的口气说出祝福的话语:“若你真心爱护你的妹妹,你将会爱上第一个在原野上与你说话的,是的,你们将会彼此相爱。”

    罗巴的王子震惊得面色煞白愣在原地,然而喜怒无常的爱神与祂的伙伴留下无情的嬉笑声消失在原地。

    树荫逐渐向后退去,树叶缝隙传来原野空旷的呜咽风声。惴惴不安的王子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出森林,他似乎明了了神明对凡人的恶意,但是仅凭他一个人类王国王子的力量,根本无法阻止神明对凡人反抗命运——神谕的戏谑和嘲弄。

    恰在原野赶路的公主面对这渺无人烟的原野也束手无策,所谓的庇佑她的神明希纳自从她的归程开始后也不见踪迹。

    忽然不知何处窜出一只一人高的野狼劫道,嘴角垂涎、眼神凶恶地盯着瘦弱的公主。公主惊慌之下奋力逃跑,那狼在其后不紧不慢地追赶,竟然开口人语:“可惜了你这张美丽的脸蛋,谁让你得罪了我的爱神!”

    那突兀现身的狼是爱慕、追求爱神而不得的战神,为干这等不入流的勾当而化身为野狼掩人耳目,亲历亲为只为博得爱神一笑又不想落人把柄。

    这边公主被战神化身的野狼追赶,另一边王子心惊胆战地往原野走来。

    牧羊人空灵的铃声在旷野上空盘旋,被追赶得面红耳赤、狼狈不堪的公主噗的一声变成了一只圆滚滚的绵羊一头扎进了绵羊群中,野狼只得在围成圈的羊群外徘徊,不甘心地瞪着同在羊群外的牧羊人。

    战神认出了这个牧羊人的身份,因而愤恨道:“希纳,你藏了一只绵羊,一只本该供奉给爱神的‘绵羊’。”祂有力地扫了扫尾巴,力道之大扬起一片尘土。

    “牧羊人”希纳抱臂不解道:“这里都是我的绵羊,而你是谁?”

    战神冷哼不答,似乎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希纳便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你是美神身边的小狗凯斯,是不是?”

    希纳带着笑意的目光显然已是看穿了战神的狼外套,而被戳破假象的战神怒吼一声跳入羊群,即刻淹没于白色的柔软海洋,等到其挣脱出羊群的包围时,却从威风凛凛的一人高野狼变成了一人高的绵羊。

    “虽然我的神力微薄……”希纳笑道,羊群逐渐恢复秩序,一只一只跳入牧羊人希纳的披风里消失不见,“但众人的愿望增强了微弱的力量——你真应该好好反省你在人间的所作所为,战神凯斯。”

    愤怒的“绵羊”抬起前蹄,凶猛落地欲图冲杀眼前的神明,却只冲开牧羊人的斗篷,刹车不及扎入原野的灌木丛中。再从灌木丛中窜出已然恢复了野狼的姿态,咆哮向羸弱的牧羊人扑去。

    “嘿!畜生!”

    冷不丁被人从身后吼住,战神凯斯无奈而又愤怒地想怎么杀个人类的公主还有人三番四次地打扰他。

    钢剑出鞘的冷裂声刺破了战神凯斯的犹豫,祂扭过庞大的狼身,呼出浓郁的血腥味低吼道:“凡人!滚开!”

    刚迈出森林的王子眼见一匹巨大的狼扑向一旁的牧羊人,猛然将爱神的诅咒置之脑后喝住野狼,不过谁人曾设想野狼经也能开口说人话呢?

    满心救人的王子招呼牧羊人躲进森林中,而他凭借高超的武艺和剑技与战神化身的巨狼周旋,也仅仅维持了短暂的僵局。

    巨狼不耐烦地挥舞利爪,顺势将王子冲撞在地,用前肢踩住身下人类的两臂。战神凯斯感受到王子双腿对他的踢打,竖起的瞳孔兴奋地逼近倒映出狰狞狼面的清澈眼瞳,缓缓张开血盆大口意图“优雅”地咬下压在身下的人类的头颅,这个胆敢对祂刀剑相向的不识好歹的人类。

    巨狼庞大的阴影盖住王子相较而言瘦小的身体,但战神凯斯得意地闭合狼嘴后却啃在了人类柔韧的皮肤上——咬不动。祂的身形不知为何由狼变成了人类,现在仅比王子高大些许,而祂正压住王子的两条手臂徒劳无功地妄图啃下王子脖颈上的一块肉。

    王子湿润的眼睛诧异地看着身上忽然变成人类形态的“狼”,脑中闪过一瞬间的灵感但他没有抓住仔细思考便握住剑试图反抗。

    两人在原野上扭打起来,却谁也不能伤害谁。

    最后一人一神衣衫狼狈地分开,疑惑不解地面面相觑。

    战神凯斯倏地看见出现在王子身后的爱神,热情地讨好道:“亲爱的伽迩维,我将带给你那自持美丽的狂妄的公主的兄长莫纳的头颅。”

    王子一惊,回头看见之前在森林中遇见的爱神,便同时想起了爱神对他的“祝福”,他又回头神情复杂地看着跃跃欲试的战神凯斯。

    爱神伽迩维的笑容在战神凯斯眼中可谓是至宝,但这笑容的缘由细究起来却又莫名其妙,爱神从未给过战神好面色,如今又是谁挑起了爱神的快乐?

    战神的余光瞥向一脸不快的王子,决心永绝后患。

    “这倒是一出有趣的好戏。”爱神伽迩维说,“就当作是给我的补偿吧,亲爱的罗巴国王子莫纳……”

    王子莫纳瞬间明了爱神的意思,祂是让他代替自己的妹妹成为被爱神诅咒的对象,即使这诅咒牵连了同为神明的战神凯斯,或者说,正是因为牵连了同为神明的战神凯斯,爱神才乐意忘记他妹妹公主的“冒犯”转而将自己作为玩具摆弄。

    王子莫纳苦笑着握紧剑柄,纠结之下还是入鞘了:“感激爱神垂怜我妹妹。”

    爱神此刻却不见森林中的阴毒嘲讽神态,冲着王子的这番话温柔地摇头,而后看向一旁收敛了杀气的战神:“凯斯,我送了你一份礼物。”

    战神凯斯激动而不解地问:“在哪里?”

    “是一件非常‘可爱’的礼物。”爱神与他错开视线,突然一副娇柔姿态,“你将体会到爱情的滋味。”话音刚落祂嬉笑着消失了。

    战神凯斯含着“爱情”两字喃喃,忽然明白那王子莫纳的神情,怒不可遏地扼住卸下防备的王子的脖颈,意图将这诅咒的爱情杀死在手中。看来祂很清楚爱神的爱情“祝福”究竟是怎样的事物。

    然而爱神的诅咒已经生效,战神凯斯痛苦地甩开了王子莫纳,那被扼住喉咙的痛苦凶猛地袭击了从未体验过疼痛的神明之身上,这便是爱神的爱情诅咒的内容之一:“相爱”的人将会体验相同的痛苦。

    战神凯斯不敢试验如果真的杀死了这个凡人,身为神明的祂是否也会陨落,或者元气大伤——正处健壮的战神不容许祂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损耗任何的力量,因而祂只能容忍爱神的“恶作剧”,或者说考验……

    牧羊人从森林里走出来时就见一人一神别扭地站着互相瞪眼,祂的斗篷下忽然钻出一只绵羊朝王子奔去,逐渐由四肢奔跑的绵羊变回了两腿奔跑的公主甘辛纳。

    王子被跑到身前的褴褛少女吓了一跳,而有着熟悉眼睛的少女潸然地抹去脸上的泥土伪装——竟然是留下了信件独自离宫的妹妹!

    兄妹两人相顾无言,唯有拥抱抒发相逢的喜悦。两人分开后陷入片刻沉默的对视,而后王子将妹妹离开后王宫发生的事情简单陈述,并且将自己遇到爱神并且获得了爱神取消妹妹身上的诅咒的“承诺”一事也一并告之于她。

    战神凯斯因为被无视而恼怒:“爱神伽迩维岂会那么容易放过你们……”他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似乎才想起爱神的诅咒与祂也有关系。

    王子为难地看了看战神,又看向茫然而担忧的妹妹,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

    此刻化身牧羊人的神明希纳上前:“你的哥哥与爱神达成了新的‘契约’,现在契约生效,你身上的诅咒便被抵消了。”

    “那么代价是什么?”公主甘辛纳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人的面色,感觉到了微妙的气氛变化:她的哥哥努力遏制自己的目光飘向一旁麦色皮肤的高大健壮的男人——她这才注意到这个显眼而格格不入地立在他们旁边的人,之前她没看见过这人,而且他的服饰轻薄而流淌蜜色的浓烈光泽,深红色的布料犹如灼烧热气的云,可他为什么要袒胸……

    公主甘辛纳尴尬地移过视线:没有罗巴国的人会这样穿衣服,也没有这样材质特殊的衣服,难道是南方来的异域游客?但看这男人看着哥哥轻蔑而傲慢的神情,其中应当是有什么故事。

    公主胡乱想了一通有的没的便也直接问了:“他又是谁?”

    牧羊人自然而然地在王子回答之前毫无掩饰地给出了答案:“那是追赶你的野狼,爱神的牧羊犬,战神凯斯。”

    战神凯斯怒发冲冠正要给神明希纳一点颜色,却被王子莫纳挡在身前:牧羊人帮助了他的妹妹,那他也要帮助祂,而且对方似乎十分了解神明之间的那些嫌隙。

    战神凯斯碍于爱神的诅咒没法下手,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躲在王子身后的公主甘辛纳和神明希纳。

    身为凡人的王子莫纳第一次看见神明挫败、无奈的情态,曾经被神谕和“神迹”折磨、压抑在内心的悲愤、苦痛之重似乎在那一瞬间悄然撬起了一道缝,他开始动摇、怀疑和暗自激动:原来神明无力的时也是同人类一样的脆弱可怜。

    “祂,他是我要爱的人’。”王子支吾地说,但话说出口他轻松、愉快了不少。

    公主攥紧了他的胳膊,难以置信地睁开眼,微微张开嘴:“可祂,他刚才还想杀了我。”

    神明希纳摇头,戏谑道:“说不定之后他只想和你的哥哥‘谈恋爱’。”

    战神凯斯忍无可忍地推开王子莫纳,大步拽起希纳的衣领,却手一空,眼睁睁看着捣乱的神明变成小鸟鸣叫着飞走了。

    偏偏王子莫纳还抓住战神凯斯的手,颇为费力而恳切地仰起那张爱神欣赏的俊秀的面庞:“爱有多种形式,而我——罗巴国的王子将用一生敬爱并且供奉战神凯斯,直至死亡。”

    战神凯斯打量这个倚仗着爱神的“祝福”胆敢拦阻祂的俊秀人类,心下多了几分不快与好奇,略微一想这好奇仿若凭空出现的感觉,轻轻痒痒地安抚祂躁动的心。

    奇怪,真是奇怪。

    爱神的诅咒是如此浅薄、清淡、可有可无的吗?

    不愧是祂即将拥有的美丽,世界上最好的美丽之物。

    战神凯斯抱臂冷哼:“那是最好,我战神凯斯可是战争之神,每年供奉必将保佑你小小的罗巴国不受侵犯!”

    王子莫纳轻轻点头,却看不出欢喜:花费一生的供奉也不过是神明吝啬的赠予和稍微不慎就降下责罚的结果,他这是将罗巴国的命运置之战神凯斯的刀刃之下了吗?

    王子侧头看向担惊受怕的妹妹,蹙起的眉头微微舒展:而这一切的开端他岂能怪罪他天生美丽却无端招致灾祸的妹妹吗?说起来,这也是自然天意赠予他们人类的美貌和资源,却遭至掌握天地运行规则的神明借此随意拿捏……

    莫纳心底掠过不甘和屈辱,但他很快在战神面前搁置了暂时无用的想法。

    战神凯斯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人间,留下因爱神连起的“爱之诅咒”的罗巴王子和之前被卷入神明之间矛盾的无辜公主。

    人类什么也没有得到,只招致了战祸和神明的嫉恨。

    莫纳牵起甘辛纳的手,急匆匆赶回王宫。

    神明在天上某处从酩酊大醉中醒来,人间已经走过十多年。

    战神凯斯在云端窥看那罗巴国新建的战神神庙,满意地松一口气为其神庙的中央火盆点燃永远不熄灭的火。

    神庙的祭祀将战神恩惠神庙火盆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罗巴王国,乃至王国之外的土地也流传了战神凯斯青睐罗巴王国的传言。

    曾经的王子、现今的国王莫纳聆听书记官对此神迹的报告,在这十多年内,他们的父母先后去世:王后因为神谕思虑过重郁郁而终,国王在与邻国的一场战役中伤口感染而死;他的妹妹,罗巴国远近闻名的公主甘辛纳甘愿背上被已经消除的神明诅咒的美貌之名躲在王宫内小型神庙里不问世事,莫纳不知道她侍奉的又是什么神明,也许是曾在原野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神明希纳?可那神明的援助不过也是兴致而起,他的妹妹难道是为了躲避另一个邻国的求亲而主动宣扬自己被爱神诅咒的名头吗?

    年轻的国王莫纳如今只有深深的无奈:小小的罗巴虽然不败于十多年间大小十几场战役,但这也不是凭借战神凯斯的力量——他也不能让父母与战士为之呕心沥血的国家依赖于神秘莫测的神明意志。

    想着想着,国王莫纳在王座上昏昏沉沉打盹片刻,醒来看见座下站着一个男人:肩上搭着红底暗灰的披风,赤裸的胸膛上垂着几串怪异的骨骼羽毛装饰品,腰胯上用黑色细绳系着两片深红色的布,围着男人劲瘦的腰,赤脚挂着与脖颈类似的鸟兽骨骼串,而有铁护臂、护膝等零散不成套的战士装备减少了男人身上的野蛮杀伐气息。

    莫纳只觉得眼熟,再一想突然出现在王座下的男人不正是十多年前追杀妹妹并与自己有了爱神的诅咒契约的战神,此时祂出现在罗巴国国王的面前意欲何为?

    思绪繁重的国王莫纳警惕地注视着战神凯斯一步步走上前来,最终站在王座之前,战神的阴影盖住了凡人之躯,但莫纳反而更能看清战神的样貌和神态。

    战神凯斯轻蔑地笑道:“我很满意你和你王国这十多年的供奉,只是为什么战神神庙的祭祀没有公主?”

    国王莫纳面色不变地慎重回复道:“公主甘辛纳负责供奉母神。”

    战神凯斯微微皱眉,但也放过了他妹妹的话题:“你可有征战计划?”祂跃跃欲试地摩拳擦掌,双目犹如燃烧的火般明亮,身上的挂饰摩擦碰撞出喀拉的声响。

    莫纳无奈地想:为何这神明竟然对他问出这样的问题……

    “若是与我国作战的他国也供奉你,那这场战役的胜利最终会倒向哪方?”

    战神凯斯叉腰直截了当地回答问题:“当然是我喜欢的那方。”而他眼珠一转,细细打量面前国王的容貌又说,“你是在朝我撒娇索取战争的胜利吗?”

    莫纳沉默不言,任由对方将他浑身上下看了个遍:他没想到战神会想到那里去,不过他确实有一个征战计划,而且是自他爷爷准备沿袭至今的一个计划……

    战神凯斯异常兴奋:“如果你能够再供奉我所喜爱的,我必然助你军队斗志昂扬,所向披靡。”

    国王莫纳表示明了,敷衍地夸赞战神凯斯大驾光临他们凡人的王国,而战神凯斯似乎不明白凡人言语中的送客的意思,反而昂首挺胸十分受用地承下国王华丽辞藻堆砌的赞赏。

    久违的悸动再次触碰莫纳的胸腔:那对神明产生新认识时应运而生似曾相识的……有趣?

    在神迹显现之前,战神从未对罗巴国参与的大小战争的胜利有什么用处——至少莫纳没看出来,民间也未有这样的传说,只是偶有听闻在森林迷路的人瞥见了神明的身影,很少有神明现身在人间,也鲜少有神迹出现。话说回来,神迹正是因为罕见才如此得凡人的渴望。

    莫纳无法自拔地陷入思考,被冷落在一旁的战神凯斯见凡人国王的不在意而感到恼火和不耐烦,甚至滋生幽怨。祂一把拽起莫纳的衣领,提到面对面仅距鼻尖一指宽。

    犹如火炉旁的灼热气息呼在莫纳的脸上,他下意识地眨眼,眼瞳倒映出神明英俊的面庞,桀骜的神情勾起国王莫纳曾经在狩猎场被熊袭击的惶然与一争高下的好胜心。

    战神凯斯却见十多年前的少年如今身量拔高,与他也只半头之差,昔日稚嫩娇丽的面容现今更加妍丽与英气,但——战神凯斯颇有些鄙夷——没有男子气概,长得像是他妹妹似的。

    若是国王莫纳听到了神明对自己外貌的评价,必定在心里翻白眼并且腹诽:难不成男子气概就是“袒胸露乳”?那他到不介意战神多多”男子气概”。

    “不如你成为我神庙的祭祀。”战神凯斯翘起嘴角,心情突然变好而放下他认为没有男子气概的凡人国王,“那我在战场上必然青睐于你。”

    莫纳整理了被拽起的衣领,一边心里嘀咕“青睐算是什么百分百的胜算”一边盘算用自己的外貌争得几分战神凯斯的注意力——千万别再让他的国民和他的妹妹惹上这样的行走的麻烦!

    莫纳言语温柔地把从天界溜达下来的战神凯斯哄走,出了议事厅赶向王宫中妹妹甘辛纳的居所。而被哄得轻飘飘的战神凯斯回到了天界,想了一会儿似乎感觉到哪里不对,又去找记录人间传说的智慧女神寻来罗巴王国近些年的战争情况。

    公主甘辛纳的居所绿荫环绕,一只漂亮的鸟立于斜逸至公主窗前的枝条上,仿若一团云沾染枝叶。它见国王莫纳行色匆匆,啼叫三声换个方向继续站岗。

    一个牧羊人打扮的人伏在公主的案前奋笔疾书,头也不抬地对推开门的国王莫纳说:“你要的路线图就要好了。”

    那人正是罗巴现今唯一的公主,国王莫纳的妹妹。

    国王莫纳一愣,高兴地合掌:“很好!”他又忽然想起来到这里的原因,“战神凯斯现身在我面前了……”他坐下将议事厅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出,又告诉甘辛纳自己的想法。

    两兄妹低声窃窃私语,合计如何将战神置于他们的计划之中。

    战神凯斯快速地阅览过罗巴国十多年内的战争记录,在智慧女神默默无言的注视中一把抛了回去:“竟然没有打败过一个国家,懦弱无用的小国家。”

    智慧女神手一挥收起记录的书卷,留下冷冷的一句话:“战争不需要把对手打得狗血淋头。”

    战神凯斯站在原地,想了一会明白了对方是在嘲讽祂粗鲁野蛮,气了一会儿祂也不在意了,风风火火跑到人间去找凡间的国王莫纳准备小小地恩惠一下后获取凡人的尊崇和献祭。

    罗巴的国王莫纳开始了长达五年的征战,也不知是否有战神的助力,罗巴的军队所到之处战无不胜。罗巴国的旗帜插在了他国的城墙上,直至这块区域的统一。

    得意至极的战神凯斯时常在智慧女神面前炫耀祂庇佑之下的罗巴国是如何如何,祂似乎已经将追求爱神的目标置之脑后了。

    此时的战神因为战争的频发而格外强健,自由地行走在人间的土地上,闻嗅战场上飘荡的血雾,用战士的鲜血涂抹在身上画作野性的纹身,在生死一刹那间走到战士的身后嘲讽他的微末卑贱,坐观两军为夺取祂定下的胜利而厮杀。

    好,好,祂从未如此满足,餍足过。

    自从,自从很久以前,那些茹毛饮血的家伙敲人脑壳吸食脑髓之后。

    罗巴的国王莫纳在战神的神庙中准备了上千坛的酒,并将战神凯斯引至此,合上了神庙的大门。阖上门前战神意欲抓住那成熟漂亮的男人的手腕,却被微笑着闪过,当下战神凯斯便稍微有些明了这个国王的心思,但他有什么可怕的——他可是战神。

    再次沉溺于酒的战神凯斯不可一世地倒在酒池中,那长燃不灭的火盆照耀在祂蜜色的肌肤上,如同华贵的绸缎倾倒在神明的醉颜上。也许祂还能醉个十年,但是凡人可等不了十年。

    战神的神庙自关闭后第一次开启已是五年后,好似是突然被记起这么一处地方,这么一个神明醉倒的地方。

    干涸的酒池中,曾经高贵如太阳不可直视的战神凯斯昏死在其中,荒草覆盖于其身,盆中不灭的火势头减弱不少。

    这便是罗巴国的兄妹俩在神明希纳那得到的提示:只要人间无信仰,神明自然会虚弱不堪,要么消亡,要么不得不转而汲取其他信仰苟活。

    神明希纳在祂的信仰复苏前选择了消耗完神力消亡,留在公主身边的那只鸟是祂最后的存在证明,而醉酒昏迷的战神不问世事,也无其他神明在意,神力衰弱至此暂时没有威胁。但战神这一职位又是人间不可或缺的想象,想要完全消灭战神凯斯也是无法做到的,那么,就将战神的想象赋予给一个更加抽象的事物……

    凯斯在金笼中醒来,身体已经完全退化为了普通凡人的状态。因而他只能在金笼里团团转,愤怒而无用地大吼大叫。十米挑高的砖房内,遥不可及的窗户投入束状的阳光落在金笼之上,闪闪发亮好似太阳神的窥视和嘲笑——这该死的神明!

    凯斯扒着金色的栏杆仰望太阳愣在原地:他说了什么荒唐的话……

    太阳落山后,凯斯肚子开始叫了:凡人诸多不便,口腹之欲昔日不过是锦上添花的趣事,现在却变成了生存的首要需求。而这金笼内四下光秃秃的只有地上严丝合缝的大理石,丝毫不给凯斯留有半点破坏的念头。

    而一想到自己被罗巴国王欺骗丢进这光秃秃的金笼里,凯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没处发泄只得捶打自己的胸膛。

    国王莫纳进来的时候被凯斯的疯劲吓得一怔,但他很快调整好了自己应该有的姿态——面对阶下囚的国王的姿态。

    “你需要什么吗?”莫纳耐心而体贴地询问这位阶下囚的监狱生活需求,但这光秃秃的金笼里需要什么,国王难道会不清楚吗?

    对自己神力衰弱至此的原因一知半解的凯斯要求国王解释现状,但是现在金笼内外讲究的是谁的权力大,一个是强盛罗巴帝国的国王,一个是在凡间无名、在神界消失的凡人黑户,这力量悬殊之下凯斯也不懂得以退为进,急火火地想要杀了对方以泄心头之火。

    莫纳不大高兴地离开了,凯斯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解释,但他得到了一块面包作晚餐。

    翌日国王派人送来了凯斯的新衣服,那套战神的装束在神力消退的现在破破烂烂地挂在了他的身上,随便这么一走一动就全被人看光了。凯斯是不在意,他喜欢给人秀自己男子气概的身材,但是国王却不怎么高兴,他又不说原因,只让人把那变成凡人的神明拖出金笼摁进洗澡水里洗刷干净再套上那“袒胸露乳”的“野蛮人”衣服,最后送到他的床上……欸,等等,怎么就送上国王的床了?

    这个凡间没名没姓的人想要在罗巴帝国的王都长久住下当然要有一个合乎法理的身份,比如国王的王后。

    “我是战神凯斯!”健壮的男人呼号道,身上饰品叮铃咣啷地随着他胸膛摆动,“你这个无耻的凡人!”

    他想要赤脚奔出王宫,却没过一会被王宫的侍卫们五花大绑了回来,按照国王莫纳一贯的命令吊在金笼子里饿上几天。

    熬鹰的手法施加在这个神力消散的非人非神的生物身上也卓有成效,凯斯终于不会无缘无故大发雷霆,痴人说梦些神罚、神谕的荒唐话。

    世人或许有当他是哪个罗巴帝国之外野蛮之地的族群送来联姻的可怜人物,现在某些王宫秘闻传入民间,众人便将其视作不识好歹的可笑人物:战神是哪号神明?莫不是荒野小国的荒唐梦?现今可称得上“战神”的只有罗巴帝国!

    往日的战神凯斯理所应当地认为莫纳违背了他们的契约,但罗巴国曾经的王子的确用一生的“爱”供奉战神凯斯,直至死亡。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