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这是一处典型的徽南水乡,举目望去,满眼的绿色,河叉纵横,家家户户房前屋後种满了说不出名字的树木,徽式建筑特点的房脊山墙掩映其间,恬静、自然、温馨。湿润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与北方农村相比,别具一格。

    “我们家乡怎麽样?”鹏哥显得很兴奋,大步地走着,回过头问我。“没想到这麽漂亮!”我的回答使他更加得意了:“那当然!这叫人杰地灵!”不时地向老熟人打着招呼。"

    我们来到村边一座小桥上,鹏哥指了指那边:“呐,那边,灰色的房子,就是咱家!”与别家相比,略显陈旧。

    “妈!爸!”没进门,他就嚷起来了。

    “哥哥!”开门的是一位纤细的女孩,一脸惊喜。“小妹!快接包!”鹏哥让女孩接过我的包:“也叫哥!”

    “哥。”小妹羞涩地叫道。“小鹏回来了!怎麽不提前写信!”他父母也迎了出来。

    一见面,二位老人给人的印象就是淳朴、憨厚,典型的中国农民形象。父亲高高的个子,不知所措的样子,母亲笑得合不拢嘴:“这就是小克吧,小鹏在信里没少夸你,你给他帮忙喽!”一句话说得我好象见到了妈妈,回到了家,眼泪在眼眶里转圈圈,直想往下掉。我握住老人皱纹纵横的双手:“大娘,您跟大爷都挺好的?”“都好!这孩子,比小鹏可会说话!”说着,拉着我的手,把我们让进了堂屋。寒暄了几句,就让妹妹买菜,张罗饭去了。

    房间比北方农村的要高,在酷暑季节可能这样要好一些吧。屋内的家俱陈设看上去老旧一些,但是窗明几净,很整洁,主人蛮勤快的。

    不一会,富有水乡特色的饭菜端上来了:清蒸鲢鱼段、板鸭、盐水虾、糖醋嫩藕、还有沙锅鱼头汤。“小克,多吃,我们农村就是这个水准,粗茶淡饭,多吃!”许妈妈热情地招待着,“你们北方人爱吃面,我给你烙了两张糖饼,还有米饭,喜欢吃什麽就吃什麽!”我连声道谢:“谢谢大娘,我什麽都吃。”“别拘束,就和到家一样!来,端起来!”许爸爸也热情地端起了酒杯

    “祝您二老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我和鹏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顿饭吃得真香。

    饭後小憩了一会,二位老人就要到地里干活去,我要同去,许妈妈执意拦住:“现在的地里活很轻巧,不消工夫,年轻人平时都不去的,我们就可以。你在家,跟小鹏好好玩,上午干到一半的,我们去去就回。”

    老人掩门走了,我看着鹏哥:“大娘真客气,怎好让老人下地,咱俩呆在家呢?”

    “还不到农忙的时候,平日侍侯庄稼菜地什麽的,就适合老人去做。咱俩刚回来,就……”

    “就怎麽了?就该呆着?鹏哥,我真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咱回来,应该帮家里干点什麽才是,你说呢?”

    “那行,你先把行李收拾一下,我看看猪圈去!”鹏哥向後院走去。

    “克,跟我把猪圈起起!”鹏哥到後院转了一圈,回来说,“脱了衣服,这是个力气活!”说着,脱光了膀子,又把鞋脱掉。我随着他的样子,脱掉上衣,把裤腿高高挽起,打着赤脚,来到了後院。

    “我先来!”说着我就要往猪圈里跳。“你不熟悉,我来,呆会你再换我!”鹏哥噌地跳了进去,“把铁鍁递给我!”

    空间不大的猪圈几乎被上下翻飞的铁鍁所占据,鹏哥的双脚陷在污泥里,斑驳的秋阳照在他赤裸的大膀子上,一块块凸鼓的肌肉油黑闪亮,与晶莹剔透的汗珠相互辉映,构成了一座褐色琉璃宝塔。而他整个人,仿佛是质朴与力量的化身,有一种非常动人的自然、强健的男性美。当他弓腰撅起污泥时,专心致志地低下头,身上每一块肌肉都绷紧,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到登在铁鍁上的结实的大脚丫子上时,宽阔的後背构成雄浑的扇形,块块肌肉挺突起伏,恰似雕塑大师凿就的人体杰作。

    “看什麽看!还没看够?”话语打断了我纷飞的思绪,又走神了。我的心像有百只小虫在爬,痒痒得难受。

    “鹏哥,我在想,你们抗洪的时候,是不是也这麽脱了干?”我赶紧调整窘态。

    “比这还光!热得跟蒸笼似的,就想脱光了。在偏僻的堤段,我们都一丝不挂!烂裆!知道吗?难受着呢!最烦的就是首长检查,得全副武装,衣帽整齐,别提多难受了,脱了鞋,里边就是一汪水!”

    “好痛快!可惜呀,我没赶上。”悔得我肠子发青。能够置身于其中,何悔今生

    “痛快?累得简直要死!浑身都快散架了,还…告诉你,你哪都硬不起来了!”咯咯笑了一阵,鹏哥看着我:“要是当时有你,兴许我…哼,”他诡谲地一笑,又埋头干起来了。

    “噢哟--”一声令我本能地反感的叫声,过来了一位看上去已是中年却又装嫩的女人,尖声尖气地:“小鹏啊,你回来也不看看我去,忘了二姑了?”

    鹏哥停下来,讪笑着:“二姑来了,我才回来,准备晚上去看你呢。屋里坐!”又转向我:“这是二表姑。”

    “噢哟--”女人故作惊讶地又尖叫起来:“好精神的小夥子哟,哎哟,你俩人真像亲哥俩嘛,长得像,又都这麽壮实。”说着就向我这边走来。

    乖乖!难道她还要摸摸我?我笑笑,忙抄起铁鍁抡了起来。

    鹏哥从圈里跳出来,示意我进去,我如释重负,跃进去卖力地撅起来。

    二姑不觉尴尬,拉过鹏哥的手,絮叨着:“啧啧,手上老茧这麽厚,胳膊真粗,哟,胸脯鼓起这麽高两大块,成了大小夥子了,该找物件了,怎麽样,二姑给你介绍一个?人家……”

    “二姑,我还小呢,”鹏哥局促地搓着大手,打断她,“再说,我还想在部队多呆几年。”

    “那也得考虑自己的事呀,你看你的同学秋生,早就抱上儿子了!你这位元战友有对象了吗?用二姑帮忙吗?”)

    热心得过分了,一副不知天高地厚、急不可待的模样。

    “人家是北方城市的,早有了。”鹏哥给我解了围。看看猪圈已被锄乾净,我跳上来,把炉灰、干土扬到圈里,又将地面的粪堆归整好,四棱抹平,就准备洗涮去。不料,二姑又过来抓住我的手:“长得多体面、多排场啊!一看这小夥子就有劲!你看你小鹏,人家大老远地来了,怎麽就干起这活计了呢?你呀你…”我懒得再听这无休止的聒噪,放下铁鍁,绕出去,到院外旁边的小河沟,想把一身的污泥洗乾净。

    借着清澈的河水,我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迷彩裤上深一块、浅一块,赤裸的上身肩宽,臂粗,肌肉强健、泥污斑驳。好一条壮汉!不禁的我竟自恋起来了!就在这时,鹏哥拿着毛巾香皂过来了。

    “吃吃……”远远地传来了姑娘的笑声,“哎--”鹏哥大声地打着招呼,“香梅--”

    “许鹏--回来了?那是你的战友?”“几日不见,都快帅呆喽!可住几天?”

    “三天!来玩啊!”

    姑娘们对着我俩指指点点,比比划划,嘀嘀咕咕,而後又像喜鹊一样,咯咯地笑炸了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