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故事的开始（胡扯背景的一章）

    李司拎着一只脏兮兮的红色水桶——里面放着凉席和拖鞋，还有水杯牙刷香皂等等日用品，一边听他那个在城里开公司当大老板的表哥在电话里吹嘘自己的人生经验，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淌过那片污水地，到了暂时落脚的小旅馆。

    这家住宿费便宜，每晚才二十块，不过水电另算。这边来旅游的人多，住的大多都是穷游客，男女混搭，上下铺，人挤得满屋子都是，行李都没处放。

    好在李司的行李也不多，除了那只大水桶，他还另外背了个旅行包，里面装着一些衣服，药，充电器什么的零碎物件。特别有一只洗澡时用的黄色小鸭子是他很宝贝的玩意儿，不舍得轻易丢掉，从黑心工厂提桶跑路的时候也没落下。

    李司把行李塞到床底下，抹了把汗，坐在床上微微叹了口气，倒不是很累，反而有点莫名轻松畅快的感觉。电话那头的表哥还在不断喷洒唾沫声嘶力竭地想把李司拉拢过去挣大钱，他描述中的未来图景美好得像是一串用肥皂水吹出来的泡泡。

    直到李司轻轻笑了一声。

    那个慷慨激昂的声音戛然而止，表哥问他：“你笑什么？”

    这个从农村出来打工好几年的小伙子回答道：“你讲得挺好。”没等表哥揣摩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李司又问：“李大头，你是不是在干传销？”

    他的声音很沉稳，很平实，不像个毛头小子，虽然他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生生大牙的时候，看上去还不到二十。

    李司其实今年已经快二十七了。他读完高中在村子里帮着种地磋磨了几年，二十来岁才出来大城市打工，一出口还是那股子浓厚的泥土味儿，但是，他毕竟读过书，再不济也知道些道理。

    比如，钱不好挣。再比如，表哥不是你亲爹亲娘，没必要把自己辛辛苦苦得来的挣钱办法老老实实告诉你。

    所以，李司估摸着，这家伙是不是被骗进什么传销组织了？

    他想法比较朴实，也没什么遮拦地对着电话那头的男人直说了：“你要是缺钱，我这里还有几千，可以先借你点。那地方不是正常人呆的，你还是想办法赶紧跑吧，找个工厂也比哪天被抓了好。”

    李大头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才嘴唇颤抖着吼了出来：“四娃子你想啥嘞？你以为老子那么好骗嗦？”

    李司在家里排行老四，加上他小时候调皮，经常惹是生非，在村里是人憎狗厌，故而有了这个外号。

    李大头赶紧给他解释道：“这是正儿八经的科研项目，科研……懂不？虽然我也搞求不懂。反正绝对不是违法的就对了。你要来不来嘛？嗯？”

    他操着一口椒盐普通话，硬是费了老半天才给李司讲清楚。

    “就是那个……演员，你晓得嘛？跟那个差不多嘞，但是人家要有点文化嘞，我这个人也没读过啥子书，我记得你不是以前特别喜欢读书嘞嘛，还得过一个啥啥奖，就是那个啥子杯嘞作文比赛……”

    李司哭笑不得地纠正了一句：“萌芽杯，只是个安慰奖。”

    他确实喜欢读书，但只是些没什么用的课外杂书，倒不至于就因此比别人知道的多了。再说这和演员有啥关系？

    “对对，就是这个。”李大头有些兴奋地继续说道：“反正我觉得你还是可以嘛，就给你推荐过去了。他们具体是做啥子的我也不晓得，就听说我们老板说工资特别多，待遇好，包吃住还不累人。你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工作嘛？你看你也不小了，是不是，总不能天天就卖力气嘛……”

    李司默默听着，终于有点心动了。如果这工作是真的，不违法，他又确实能做，做着不讨厌的话。

    “那他们需要什么学历的？年龄有没有要求？要不要工作经验？买不买社保？”他一口气问了最关键的几个问题。

    李大头一听，这事有眉目了，心里乐开了花，继续忽悠：“我打听过了，学历不要求好高，高中就行。年龄嘛反正不要太小，也不要太老嘞，像你这种就刚合适噻。只要能干，可以一直干到退休。工作经验，说是可以教。社保嘛，我不清楚，反正那种大单位不得坑你嘞。”

    李司慎重思考了一番——其实也就想了五分钟。他想，自己确实身无长物，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就去试试吧。再不济还可以提桶跑路找下家。

    于是他说：“要得。”

    一个月后，站在公司某栋写字楼的三十多层高楼上，看着落地窗外繁华绚丽的城市夜景，李司由衷地想对李大头比一个国际通用的不友好手势。

    他现在才明白那家伙确实没骗自己，只是“小小”地隐瞒了一下关键部分而已。他那口才不去做传销真的屈才。

    经过培训期，现在李司已经知道了自己工作的一部分内情。他这份工作关系到一个不得不说的秘密机构：表里世界出入境管理局，简称界管局，统称守门的。而那扇大门自然就是联通表里世界之门。

    表世界，即我们所知的这个世界，也是所有人类生活的真实空间。而里世界呢，据说那是一个幻想中的世界，你可以称之为幻境，反正它不存在于现实中。

    不过雇工小刘偷偷告诉李司：里世界就是我们未来的世界。不知道从哪一个时间节点开始，人们陆陆续续接收到里世界传来的信号，最后就和那个世界的某个人类组织搭上了线，了解了一点基本情况。目前里世界正在给表世界进行科技指导。

    说实话，表里世界的事给李司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让他感觉自己的人生仿佛变成了一本科幻，类似大刘的，连主人公的设定都差不多，是个名字很土的乡下娃。

    不过但很快他就知道了，自己这本，是个三流都不算的垃圾色情。

    李司原来所属的部门有个挺高大上的名字，叫做“文化交流部”，管的事也挺多，两个世界之间的所有交流都管，久而久之就有点力不从心了，遂决定成立一个新的部门，叫做“文娱交流部”。

    一字之差，内容可就天差地别了。这个文娱交流部管的基本上都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事，反正文化部不想管的就丢过来，美其名曰：“为了两界人民的精神健康！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们了！”

    这个精神健康倒是有个说法，据说现在跨界旅行特别热门，尤其对精神治疗很有奇效，一个对表世界厌烦的人可以去里世界看看，开拓视野，一个在里世界呆腻了的人也可以来表世界玩玩，体验生活，这种双向流动有利于两界人民的身心健康。

    当然，要是这个旅行它不那么花钱就好了。没办法，谁叫科技还不成熟，世界之门的通道只能一次进十五个，而且得十五天才能打开一次。

    领导老刘告诉李司，其实最多是能进五十个的，不过咱们自己人还抢着要名额呢，对外就只能缩减成十五了。

    这三十五个名额，主要是提供给界管局内部的，首先当然是各类研究人员，然后是一些维护修缮程序的工作人员，最后就是像他这种特派任务的员工了。

    老刘喝了口茶，语重心长地拍着李司的肩膀跟他说：“小李，你身上的担子不小，要好好干啊。”

    但他没明说是什么担子。

    于是此时此刻，面对着眼前的场景，李司大脑宕机了。

    啊这，啊这，领导你没告诉过我里世界全是双性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