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胃病

    向丞第一次直面本心的那一天,对言之词而言却非常难熬。

    从他检查出来怀孕已经过了一个多月,而这些时间里他并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孕夫,半点曾经的娇矜都没有,该干什么干什么,大多数时候都想不起来自己肚子里还有个小生命。

    然而就在这一天,他抱着家里的马桶吐得天昏地暗,就好像要把内脏都呕出来,浑身都因为内里痉挛的感觉而冒出大量的冷汗,一张脸比纸还要白,头晕恶心的症状久久都消散不去。

    向丞接到了管家的电话便迫不及待赶了回来,才到家就只见言之词瘫在卫生间里,连眼皮都耷拉着没一点活力。他那副虚弱狼狈地模样看得向丞心惊肉跳,再开口时连声音都在抖,“我带你去医院,这次是不是疼得厉害?”

    言之词满脸冷汗,看到他时却是浑身僵了僵,即使整张脸都难受地皱起来,却还是勉强勾起一个笑,“丞哥,你怎么回来了?”

    向丞面色铁青,伸手就想将他打横抱起来,可言之词缩成一团不让他抱,摇摇头后脸色骤然难看下来,他捂住嘴示意向丞出去,可见男人一动不动,他再也忍不住跪在马桶旁边就吐了出来。

    “这次怎么这么严重?”向丞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只以为是他胃病骤犯,“你忍一忍,我带你去医院,现在就去!”

    言之词哪里还能说出话,他呕得眼睛里都含满泪水,难受得就好像一直有只手在插他的喉咙,可他在听到向丞要带他去医院时第一反应竟然还是怕!

    他很清楚这是孕吐症状,和胃病关系不大,但也有可能是他本就脆弱的肠胃才导致孕吐这么严重,可是……一旦去检查,就必然会露馅。

    他还没有做好,让向丞接受这个孩子的准备。

    他更没有调整好心态面对向丞的拒绝……

    现在,还不是时候。

    捂着嘴,他从下往上看着向丞,喘息了一下便道,“丞哥,你先出去一下,好吗?”

    向丞问他怎么了,甚至伸手关切地想将他拉到怀里,可言之词却露出羞耻的神色,“我……我想尿,等我弄完,我们去医院。”

    “好,我去给你拿点干净衣服。”

    等向丞走出去,言之词立刻关了门,从兜里掏出手机就给林洛初打了电话。

    “言小词?怎么了突然找我?”林洛初有些惊讶,但言之词已经顾不得解释那么多,只低声下气地道,“洛初,帮帮我……能不能把向丞叫走?求求你……”

    他说得有气无力,又满腔满肺都是哀求,听得林洛初都愣了愣,“出了什么事?”

    “我之后再跟你解释好吗,你找个由头把他叫走,只要是工作上的事,他一定会走的。”

    林洛初在电话彼端沉默了几秒,接着应道,“行,我现在就去给他打电话。”

    挂断后,言之词哆哆嗦嗦地靠在了卫生间的门上,静静听着外面的声音,可他什么都没听见,卧室、书房,都离这个卫生间有些远。

    渐渐地,言之词手脚冰凉地瘫坐在地上,他一点都不担心向丞会在接到工作上的紧急召告后还会留下来陪他去医院,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着向丞的脚步声消失在这层楼里,等着他丢下自己去了公司,然后他就可以一个人去医院“看胃病”。

    多么天衣无缝。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隔了一小会向丞朝这边走了过来,抬手就敲了门,“言之词,你怎么样了?”

    这让言之词浑身紧绷,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在沉默了几秒之后他强打起精神,扬声答道,“我没事,吐了一会似乎舒服多了,可能是今天吃太多了的原因。”

    向丞在外面静了静,却反常地不依不饶,“你出来,我带你去医院。”

    “我、我想等一会再去,我现在已经不难受了。”

    “言之词!”男人的声音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恼怒,可下一秒卫生间门外就再次传来了手机震动的声音。

    言之词呼出一口气,心里简直对林洛初感激涕零。

    果不其然,向丞接了那个电话,却是语气十分不好,“我说了我有事!”

    “……不行,我今天走不开!”

    接着就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言之词隔着门都似乎能听到林洛初在电话那头的长篇大论。

    而向丞听到后面已经非常不耐烦,他咬牙切齿地表示让林洛初等一会,转而再次问言之词,“你确定没事?要是很难受,我会陪你去医院。”

    这是多么难得的温柔……言之词听了这话,忍不住连眼眶都红了一圈。他多想打开门就扑到那个人的怀里,呜咽着告诉他真的很难受很难受,哪里都不舒服。

    可他又那般清醒,知道如今的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承受这样的温柔。

    闭了闭眼睛,言之词努力压下内心所有的苦涩酸胀,鼓起力量让自己声音听上去不那么虚弱,他道,“我没事,你先去忙吧,我会自己乖乖去医院的。”

    向丞还是有些犹豫,也是此刻电话那头再次传来了林洛初有些暴躁的声音,他不得不立刻下了决断。

    “我让司机送你过去,等我忙完就马上去医院看你。”

    言之词的脸颊都贴着门,不知为何在听到这句话后眼角滑下一滴泪,他的手指微微蜷缩着放在门上,等向丞都走了,他才低哑着嗓音喃喃道,“丞哥,我怀孕了。”

    “你会喜欢它吗?会喜欢我们的宝宝吗?”

    明明知道不会有人回答,可言之词却依然自言自语着,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很快如同被风吹散的沙,在不被人察觉的那一刻就骤然消散,没有留下任何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