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

    单砚曛醒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朕又醒了。”

    如果之后的日子要重复着昏迷,清醒,再昏迷,再清醒,那他宁可就这么睡下去。

    他环顾四周,还是那个华丽的金丝笼,只是这次,他没再被绑起来,而且李承然在床边睡熟了。

    他可不相信对方那一番混账话。

    绝佳的时机,他拔下男子头上的发簪,手高高扬起——

    然后停住了,他确实心软了。

    他错过了这个机会,手腕被人握住,之前擦伤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着,发簪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看起来陛下恢复的差不多了。”李承然松开了他的手,“今天阳光很好,一起去晒晒太阳吧。”

    或许自己从来没有假设过这样一个场景,和一个臣子,还是背叛自己的臣子,一起晒太阳。

    宁静的仲春午后,无人的将军府,他第一次知道将军府还有这样一个美丽的小花园。

    反正自己也逃不掉,不如就享受阳光吧。

    单砚曛身上暖洋洋的,心里也少了几分阴霾,他甚至还好心情的和李承然搭话:“良心发现了?”

    “陛下,我从来就没想过让你受伤。”李承然似乎有些疲惫,他闭着眼睛,“我从来没有背叛你。”

    单砚曛不信,却也不想破坏这难得的好心情,他岔开话题:“宫里怎么样了?”

    “你那皇兄称你病重,扶个傀儡上朝,自己和萧太傅旁听。”

    “那挺好,这皇位本就是他的,若不是他硬塞给朕,朕也不至于受这种苦。”单砚曛倒是幸灾乐祸,“正好让他自己感受感受当皇帝的滋味。”

    “陛下倒是乐的清闲。”

    “那是自然。”

    “你就不怕清平王生了异心?”

    “能生异心的人无论离京多远都不会安生。”

    明显是意有所指,李承然也不反驳:“臣的一片痴心,陛下迟早会知道。”

    “赤心?你若真有那劳什子赤心,早就把朕送回京了。”好心情还是被破坏了,他冷笑一声,扭过头去。

    李承然知道他听岔了,便也不再说话。

    一只野猫,闯入单砚曛的视野中,他感觉自己很久很久没有看见过这种带着生命气息的活体。

    那只橘猫长着一身长毛,凌乱而脏污,他呼唤它几次,却都是徒劳。

    “陛下若是喜欢,我可以养下它来陪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承然起身跪坐在他身边,同他一起看那只猫。

    “虽然是野猫,但是只要稍加驯服,就可以留下来。”

    “应该要剪去它的毛发,那里可能有虱子,而且打理起来应该会更方便。”很少看见单砚曛会对什么产生兴趣,李承然也开心起来,“唔,还得拔掉它的指甲,不然抓伤你可就不好了。”

    “不必了。”

    单砚曛突然抛出一个问题:“你知道为什么头发会变长而体毛不会吗?”

    “为什么?”

    “因为体毛的生长是有限制的,除非受到外界刺激。”

    “所以你看那只猫,你觉得它是因为没有人为它修剪毛发而长到这个长度的,可你又怎么知道它是不是为了适应环境,注定会长到这个长度的?

    “然而你剃去了它的毛发,企图它如你所愿,长成你期望的样子。”

    “不,我从来没有因为希望它如我所愿而采取一些行动。

    “我只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如果有朝一日他能愿意留在我身边,那是我的幸运。”

    “我不会强迫你。”李承然自顾自的说下去,“不管你爱不爱我,或者恨不恨我,我都不会强迫你。”

    “给我一个月,砚曛。”李承然的声音低了下去,他从未向任何人低下自己的头颅,这一次,他愿意献上自己的性命,“你还有很多很多幸福的日子可以过,这一个月对于你来说算不了什么的,求求你,施舍给我吧。”

    “那时,只要你说想走,我就一定会放你走。”他闭上了眼睛,“哪怕你要我去死,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死在你面前。”

    单砚曛隔着缭绕的雾气,准确无误的捕捉到了一种陌生的卑微,这让他难以承受,更难以吐出恶毒的字眼。

    “那,随你去了。”

    那只猫已经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