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一梦九

    你许久前便明了自己的心意，只是心里生怨，那心魔眉心红痕彻底散了去，幻境开始崩塌，摇摇欲坠。

    心魔叹了口气，挥挥手变幻出一副桌椅，捧上盏茶:“你且莫要气恼，听我说一说这幻境由来，”心魔抚上九凝眉眼，她说你看一看，“看什么?”看一看我的记忆，亦或是你我的记忆。

    “你是不是送过那仙人一枝桃花?”“是又如何，”“你再想一想，你是从何时起对那仙人生了情爱。”“是从那枝桃花，”“对，也不对，你可还记得你为何要摘那枝桃花，”

    小姑娘下了山，碰巧遇上那娶亲的队伍，山脚下风吹过一阵，轿帘掀起一瞬，喜帕下新婚燕尔的新嫁娘粉黛微施，嫣红唇脂灼灼的明艳，算不得多貌美的容貌，却偏偏眉眼间皆是风情韵味。瞧过去竟是勾的人移不开眼。

    三媒六聘，拜了天地，敬了高堂，入了洞房，红烛喜字下燃，鸳鸯帐里成双。和心上人做快活事，果真是会如此欢喜吗？那天是你第一次对着凡人施展幻术，你瞧见了他们的记忆。

    相识相知到相守，那天你瞧见了旁人的记忆，也明了了自身的情意。山脚下春意闹，你走过去，折下了一枝桃花。

    从那时起，你便是对那仙人生了情意。你看出了师尊对你也有那般的心思，只是你性子向来多疑多虑，知晓后却是日日愈发惶恐不安。仙人见的太多，而你有的太少，仿若南山的雀儿总是要还巢，不过是路上啄一啄你的掌心，留几丝宽慰，最终仍要离去。

    你终是有一天，按捺不住窥探了你那师尊的记忆。我们实在是卑鄙龌龊的人，未能得知师尊的过往时心里总是妒忌，常常会想，师尊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遇到过什么样的事，他可曾喜欢过旁人，旁人，可有与我一般的旁人得他垂怜，受他恩惠，你妒忌未曾与他一同看过的景，未曾经历的事，甚至于以往陪在他身旁的人。

    你一面想着我不该，不该妒忌，师尊是很好很好的人，很好很好的人理应被很好的对待，遇上美景，遇上好人。谁舍得伤害这样的人呢，谁人第一眼瞧见他，都会觉得他当有二三知己好友，有喜欢他的人，冰清玉洁的仙尊，众星捧月，人间盛景秋色奉于他博上一笑也不为过。

    所以你生了心魔，在瞧见那仙人的记忆以后。妖修成人，人又生了心魔，再成为妖，想来也是可笑。

    何为人，一撇一捺墨迹落于宣纸，写作一个人，人最懂得如何折辱人。你看着记忆里世人仗着师尊不知世事将他欺辱，做那床榻间的玩物，甚至于后来知晓他身子不同，不惜请了道士将他扣在风月场所里，封了他的修为，要取他的内丹。

    初生的妖虚弱，懵懵懂懂，内丹却是大补。你看的心底生恨，唇间咬出血来，恨意如烈火，烈火燎原。心魔收了手，施施然拢袖，她说你后来去找了那些人，可时日太久了，凡人寿命太短，连尸骨都化作了灰尘。

    你怨极恨极又痛极，你隔着年岁，瞧着那血肉模糊的鹤儿，拼了命的想要去救他，却最终连碰一碰他都做不到。你想握他的手，却最终只能跪在一旁落下泪哽咽:“师尊，好疼，”

    你说好疼，疼的哭出来，在许久许久的如今，你在他记忆里，看着他受苦疼的落下泪来。他该有多疼呢，在你不知晓的那些时日里，你忽地就明白了，师尊为何要避世，为何不下山。

    心魔便是由此而生，你有恨，可恨意的源头早已不在，你便不得疏解，迟早要走火入魔。你不怕走火入魔，不怕修为跌落，只怕害了你的师尊。恨意没有源头，却又是因你师尊而起，只怕你一朝走火入魔，心性扭曲，会恨上你那师尊，害你那心上人。所以后来你想了许多法子，将恨意凝聚成了我，布了一个局。

    你引师尊入幻境，连自己也用作布局，你想逼自己想明白，你想，那仙人，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伤害的人。你不是再没有恨，只是恨意再害不得你那心上人，等你想通，这幻境便会同我一起散了去。

    你缺的那部分记忆在我这里，如今幻境将要散了去，大梦初醒，只望你，好好珍重你那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