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幻境（7）

    宋冠玉感觉自己在做梦。他站在一片虚无中，无数的记忆碎片穿过他的身体漫无目地的飘散在白色虚空中，自己静静地站在中央，周围一丝声响也无，倏尔此间空白的视界开始摇晃，他睁开眼睛。

    周赫坐在自己的床边，自己靠在他的怀里，宋冠玉看向周赫，周赫发梢微湿，身上散发着水汽，紧皱眉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心。

    “你快醒来吧。”他低头对宋冠玉说。

    宋冠玉略微疑惑，轻咳几声，疲累地说，“夫君，你在说什么，我醒着呢。”

    周赫慢慢松开圈在宋冠玉腰间的手，脸上存着淡淡的失望，他拨开师父拉住他衣摆的手，站了起来。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推开门，宋冠玉的手搭在床头，随着他的动作看向门外。

    狂雨铺面，雨雾吹在宋冠玉脸上，门外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漂浮着，对角的房屋散成木块，地面砖石，屋瓦一层层的缓缓掀动，如涨潮海浪一半波动在空中，远处的空中也有无数的不明物体漂浮着，这个幻境已然崩塌，除了宋冠玉所在的屋子，其他事物早已混乱不堪。

    宋冠玉一惊，“这是怎么了？”他从床榻上起来，穿鞋走到房门旁。

    而周围事物随着宋冠玉的靠近，又缓缓回归原位，屋瓦徐徐贴敷在木梁上，树也由数截段的破碎状还原成整棵树，周遭撕裂的空间粘附在一起，而这些变化只在瞬息中。

    宋冠玉猛咳一声，嘴里吐出一口血。

    “夫人，你在干什么！”周赫惊怒交加，扶正倚靠在门框上的宋冠玉，抹去他嘴边的血。

    “没有啊，相公，刚刚是咱们看错了吧，风寒头昏乃正常之事，一会叫郎中看看就好。”宋冠玉毫无血色的唇勾起一抹浅笑。

    周赫终于下定了决心。

    “既然不愿清醒，那么你的徒弟身在幻境中怕是也要和你一起陨落了。”

    周赫单手掐诀打出数道灵气，分散开来，劈开方才宋冠玉无意识修复好的幻境。

    “什么徒弟，你是谁？你不是周赫。”此时宋冠玉面容才显出惊慌来，望着周赫手中晕出的奇怪光芒，他向后退了一步。

    “谁也没想到分身期剑修大能会困在区区幻境中。”他面无表情地望向虚空，宋冠玉只能看到他冷酷的侧脸，周赫施诀不停，周遭物体一一粉碎。

    “够了！”宋冠玉不知为何，心里涌起一股怒气，他大喊出声。

    天雷应声大作，乌云压顶，狂风暴雨，整个空间都开始颤抖，飞沙走石，卷起空中飘浮物，发出哭嚎空洞之声。

    脑中的记忆碎片不断闪过，宋冠玉痛苦地抱住头，天旋地转，脑中如被棍棒搅动，混沌不堪，头皮如针扎般，徒弟温柔的语气，恼怒的，自己修仙时所遭遇的苦痛，以及突破境界的得意…..

    天地风云变，宋冠玉按住头的双手徐徐放下，右手中凝出一把散着盈盈白芒的剑，剑身散发出肉眼可见的寒气，他向前迈步，站在庭院内，雨滴打到他的肩上，却被无形的空气隔开，宋冠玉抬起头，盯着立于门栏的人。

    他没有说话，自清醒起，身遭气势铺开，一切事物不过渺小之物，浓郁的寒气冻住了下落的雨，手腕翻起，剑尖指地的一瞬，地面顺势裂开，裂隙裂向周赫脚下，周赫脚尖轻点离开塌陷地面，狂风吹着二人的衣摆猎猎作响。

    “本尊的徒弟如何了？”宋冠玉手指收紧，剑指面门，剑气化为数道冰棱刺向周赫，周赫也化出黑剑，红芒迎向冰棱，两两相冲，尖端相碰，挤压成碎渣，可周赫功力确实不及宋冠玉，身上多了血肉模糊的刮痕，衣袖随之破碎。

    “徒弟？宋峰主在幻境快活，以为您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徒儿呢。”周赫发出一声讥笑，吐纳灵气，化出道道剑气抵挡着宋冠玉的攻击。

    “别用本尊徒儿的脸说这样的话，免得让我恶心。”宋冠玉恼怒更甚，但他支撑幻境便耗费大半灵力，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可他仍化诀攻击，剑光犹如实质，杀机毕现，他双手伸直，手心向上叠放，左手在上，右手中指弯曲勾住左手中指根部，“玄了不通。”剑气九道呈莲花状，层叠冲向周赫，周赫眼前霞光四射，心知抵挡不能，却仍要勉强，果被灵气击退后数十步，单脚跪地，剑深插在地上抵挡冲击。

    宋冠玉拖着剑走到周赫面前，再无多余灵力包裹自身，雨便顺着发落在苍白脸颊，剑尖指向委顿在地的周赫喉间。

    周赫沉默片刻，早已想好说辞，不急不缓地拔起插在地上的剑，擦了擦剑身的污渍，沙哑道，“吾乃幻境之灵，受宗门长老所托，你灵力再难支撑幻境，因何缘故自愿受困其中？”

    宋冠玉剑尖向前刺了刺，地上那人喉颈流出血丝来，他苍凉一笑，“本尊修为在分身期已卡有百年时光，怕是再难突破，期间机缘灵宝，一一试过，但毫无用处，与其在现实痛苦，不如在幻境中享乐一番，放肆一回又如何！”他语气骤然恼恨起来，“倒是你，破坏本尊的大好心情，我不想活了，与你何干？”说罢剑锋一转，狠狠刺入周赫握剑的手背。

    周赫心中豁然明了，虽左手焯痛难忍，身体寒凉，可一颗心却安定下来，他闷哼一声，语气中隐隐有着失落，“原来峰主如此自私，竟连自己徒儿也不顾，若让周赫所知，还不知要怎样伤心。”

    宋冠玉默默放开手中的剑，后退了几步，仰头看向充满空间裂缝的天空，刺骨的雨水落在他的脸上，眼角流下了什么，徐徐混杂在面庞的雨水中，他叹息一声，蹲下身来，喃喃道，“对不起…..”

    周赫定定望向淋湿的人，蹲下蜷缩的身子显得无比凄凉，他忍不住伸出手去，下一秒，自己手背上插的剑被猛地拔出，刺向自己的胸腹处，模糊的眼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宋冠玉举掌凝结灵气拍向的他自己上星穴后一寸的场景。

    冰冷的雾气附着在周赫的身体周遭，他紧紧地搂着怀中昏迷的身躯，紧闭的双眼颤抖了一下，眼珠在眼皮下快速滚动，太阳穴上附着的藤蔓迅速撤开，钻入大树根部消失不见，周赫深吸一口气，睁开了眼，他下意识摸了下自己胸腹处，遂即看向怀中慢慢睁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