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好久不见：我都还没委屈呢，你倒委屈起来了
“喏，你等的人来了。”陈瑞看向门口，对一秋抬了抬下巴。 闻言，背对门口坐着的一秋转过头，看到站在门边的何弘奕。 他穿了一件黑色长风衣，带进来一身寒气。一秋忍不住战栗一下。 见他拧着眉，面色沉重地盯着自己，一秋疑惑，顺着他的目光，才惊觉陈瑞宽厚的掌心还包裹着自己的手掌。 一秋忙不迭从陈瑞手里挣脱出来，在裤腿上擦了擦汗湿的手心。 何弘奕终于从他手上移开目光，一秋骤然紧缩的心脏才得以放松下来。凝固的血液又迅速流向四肢百骸，冲到指尖时，一秋险些抓不住另一只手上把玩的汤勺。 他脱了外套挂在衣帽存放处，然后绕过一秋，径直走到陈瑞边上坐下，笑着对陈瑞道：“我没来晚吧？” “不会。风云人物都是压轴出场。”陈瑞高兴地倾身搂住何弘奕，又朝一秋问道：“是吧？” “你小子也开始取笑我了？”何弘奕拍开陈瑞，不怒反笑，眼睛又看向一秋：“好久不见，一秋。” “好久不见。”一秋不确定自己的声音有没有颤抖，听起来是不是足够云淡风轻，是不是平静得就像毕业多年后重逢的普通同学。 是的，他对何弘奕而言，也的确只是个普通同学。 好不容易平稳的呼吸又紊乱起来。一秋用力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自己澎湃的心潮。但他手上的汤勺却彻底拿不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陶瓷碎片落了满地。 “怎么这么不小心？” 一秋正欲弯下腰去收拾，陈瑞却比他反应快了半拍，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没了陈瑞隔在中间，何弘奕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地落在一秋身上。一秋被他看得发毛，却也摸不透他的眼神。心里更加焦灼，额间不禁沁出冷汗。 “还好，没有太小的碎片。”陈瑞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把陶瓷碎片扔到垃圾桶后，又坐回座位上。 “诶，你们怎么都不说话？”陈瑞看看何弘奕，又看看一秋，直觉两人之间的气氛透着古怪，忍不住取笑道：“一秋，你之前不是还一直打听弘奕吗？怎么，看到真身就傻了？” “他打听我？”何弘奕挑了挑眉接道。这话是问陈瑞，眼睛却还是看着一秋。 “没有的事儿。”一秋嗫嚅道：“我就是随便问问大家的近况。” “怎么没有？”陈瑞笑看着一秋，一副明察秋毫的神情，“每次问你来不来同学聚会，你哪次不是先问都有谁来。我报了一圈名字后，你每次都会先假装问问那个X呢？还有XX呢？最后肯定不会落下问一句，，何弘奕呢，他来吗，？” 何弘奕呢，他来吗？ 何弘奕呢，他怎么样了？ 何弘奕呢，他在国外过得好吗？ 这些年，陈瑞就是他和何弘奕之间唯一的纽带。他也只能透过陈瑞的只言片语，想象着何弘奕的近况。 何弘奕和陈瑞是室友，也是好哥们儿，大学毕业之后也一直没断了联系。 一秋不是跟他们一个宿舍的，但和陈瑞挺熟。确切地说，号称F大八卦协会副会长的陈瑞，和谁都挺熟。 不过现在一秋只想撕烂陈瑞这个大嘴巴。看破不说破，人艰不拆，这道理人精一样的陈瑞难道不懂吗？ 一秋觉得，陈瑞就是成心的，故意来拆他台，让他在何弘奕面前出糗。 何弘奕看起来挺开心的，眉间的沉重退散不少，眼神也不像刚进门时那样凶狠地盯着一秋，仿佛一秋打听他这事儿极大地愉悦了他。 “怎么不来直接问我？”何弘奕直勾勾地盯着一秋。 “没你微信。”一秋随口说道。 “我不是推过你好几次？”陈瑞惊讶地问，心里嘀咕：这还是弘奕去美国后换了手机，特意让我推给你的。 一秋横了陈瑞一眼，颇有几分破罐破摔的壮烈：“是吗？可能忙起来就忘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 末了在心里骂道：死陈瑞，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再说一句有的没的，我就跟你绝交。一秋在心里发誓，忍不住又怒视着陈瑞。 一秋的漠视惹得何弘奕很不高兴，脸色又多云转阴，勾了勾唇角：“也是，对一秋同学来说，想必我也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人。” “哎哟喂，你这话酸得我倒牙。”陈瑞夸张地托着自己的腮帮子，“我看你俩就地加一个得了。都是老同学，别扭个什么劲儿。” 也不知道陈瑞是缺心眼儿呢，还是缺心眼儿，哪壶不开提哪壶。 如陈瑞所说，一秋有过几次机会可以加何弘奕微信，但他都忍住了没加。他怕在何弘奕的朋友圈看到自己不想看的东西，也怕自己会越陷越深。 一秋对何弘奕最大的期待也只是希望阔别经年后能在同学聚会上见他一面，远远地看他一眼，确定他还好好的。这样就够了。这也是他千里迢迢来参加同学聚会的原因。 以往几次，陈瑞都告诉他，何弘奕估计不会来，所以他也就不抱什么念想。前几日，陈瑞突然发来语音说，何弘奕回国了，有可能参加同学聚会。一秋这才抱着试试的心态来的。 而何弘奕呢，这么多年，一秋没换过手机号，两人之间的共同朋友陈瑞也一直和他保持联系。如果何弘奕想联系自己，有的是办法。但他没有。 所以你何弘奕分明只当我是个陌生的男同学罢了，又何必因为我不加你微信，故意说什么“我也不是重要的人”这种话。我都还没委屈呢，你倒委屈起来了？ 一秋心里愤愤不平，摸着兜里手机，不去搭理陈瑞。 何弘奕也没有动作，只是双手抱胸，意味深长地看着一秋。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陈瑞只得打圆场道：“哈哈，你瞧我，尽说些鸡毛蒜皮儿的事儿。老同学线下难得见一次，谁忙着加微信啊，咱必须争分夺秒地走一个。” 说着，给三人的高脚杯都倒了大半杯红酒。 一人举起一杯酒，玻璃在空中碰撞出清脆的声音。 一秋心里不痛快，端起高脚杯就面不改色地干了，一滴不剩。 可能是喝得太急，何弘奕看到一秋放下酒杯时，微微张着湿润的嘴唇，嘴角还挂着淡紫色的酒液。那酒液顺着一秋瘦削的下巴一直流到脖子，再从脖子缓缓地滑过锁骨，最后隐没在神秘的胸口处。 一秋今天穿的是V领的针织毛衣。何弘奕想上前去帮他舔掉那滴酒业，或是干脆变成那滴酒液，埋在他的胸口上。 何弘奕忍不住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尽量深呼吸克制住自己的冲动，以免当众出丑。 陈瑞和何弘奕交换了一个眼神，还不及说什么，先前一直在茶室里聊天的几个人就出来了。 “酒量不错啊。”胖胖的胡凯拍了拍一秋的肩，“这还是当年那个滴酒不沾的乖乖牌好学生吗？不行，咱俩得喝一杯。” 这话还真没说错，一秋从大学起就是公认的“一杯倒”，不过那时是啤酒。后来工作需要酒量练好了一点，也逃不过“一杯倒”，只是升级成红酒。 酒壮怂人胆，刚刚又喝得急，一秋这个怂人现在胆儿就特肥。 他皱了一下眉，甩开胡凯的手：“没办法啊，一百个好学生也不及某些人一个好爸爸，再不练练酒量，那还不得失业。” 这话实在含沙射影得过于明显，太不给胡凯面子。在场的都知道，胡凯当年成绩经常垫底，但是毕业后，家里靠人脉给安排进一个知名投行，现在混得那是风生水起。 都是成年人，这种事儿心照不宣就好，说出来就太让人下不来台了。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一秋也懊悔地恨不得咬舌自尽。唉，喝酒误事儿啊，顾一秋。你怎么就记不住教训呢。 最后是何弘奕“噗嗤”一声笑出来，打破安静。 陈瑞也反应过来，揽着胡凯招呼道：“来，凯胖，一秋酒量不行，我跟你喝。”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气氛又逐渐热闹起来。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毕业聚会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