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针尖对麦芒

    苏轼正色道:“佛说人有五欲:财、色、名、食、睡。贪财之人令人不齿,色欲更是近不得,贪图名利到底转头空,贪睡让人不思进取。唯有这贪吃是人生一大美事。蔬菜瓜果、五谷杂粮、家禽野味各有各的滋味。”

    王弗道:“只可惜,朝廷招揽人才,要么比文要么比武,若是比品美食,二郎当第二,可没人敢当第一。”

    苏轼才不理会妻子的玩笑,反倒得意道:“夫人说得极是,就连子由也夸我是美食家哩!”

    “子由弟向来就宠着你。我瞧着他才是哥哥,你才是弟弟。”

    说起弟弟,苏轼叹道:“我这个哥哥从小就没照看他多少,反倒是他照料我。”

    “二郎不是学了凤翔的几个拿手好菜么?等见了子由,你亲自做给他吃,保管子由喜欢。”王弗话锋一转,“官人方才回来脸色不好,是不是和陈知州有关。”

    苏轼道:“我有娘子这般善解人意的妻子,还有任妈妈做的羊肉汤,更有宠着我的弟弟,我多么幸福。至于陈知州无关紧要,反正我任期一满,也不用再见着他。”

    王弗道:“官人能这么想是最好不过。官场人多,心眼也多,倒不如不去在乎,只想着自己拥有的。”

    苏轼点头:“走,咱们谢谢任妈妈去!”

    一场愁闷就这样化为无形。

    只是苏轼不愿计较,可是陈知州似乎并不打算轻饶苏轼。

    苏轼在衙门里掌管的就是文书,也是他最得意的。

    可是陈知州却老是修改苏轼的公文,还嫌弃他写得不好。

    若说其他指责苏轼能忍,但不能忍别人说他文章有问题,毕竟那是他最骄傲的地方。请下载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又一次,杨石头把公文送还给苏轼:“苏大人,知州大人说你呈给朝廷的公文有问题,让你修改后再给他瞧。”

    经过了这么三番五次的鸡蛋里挑骨头之后,苏轼拿着公文气鼓鼓来到陈希亮的面前:“陈大人,我已经按照你说的修改了三次。我看你不是对公文不满,是对我不满罢!”

    陈希亮也是个硬骨头,和苏轼针锋相对道:“苏子瞻,你要弄清楚,你现在写的是公文,不是诗词歌赋,不需要你卖弄什么文采!”

    苏轼也怒了,正要开口回怼,却被杨石头拉住:“苏贤良,陈知州是咱们的上司,上司怎么做咱们下边照做就是。”

    陈希亮听见苏贤良三个字,更是怒火中烧:“你才多大年纪就敢称苏贤良?你入仕途不过一年多,你瞧瞧大宋上上下下有多少官吏为朝廷、为百姓苦熬了二十年、三十年都不敢称贤良。我听着都替你臊得慌!”

    这时,陈希亮冲着外边大喊道:“来人啊!把这个谄媚的杨石头拖下去重大二十大板!”

    门外的皂隶一听,立马心惊胆战走了进来。

    但他们谁也不敢动,毕竟杨石头不仅是他们同僚更是顶头上司。

    见众皂隶愣住,大吼道:“怎么,连我这个知州的命令你们也敢不听了!”

    杨石头自知今日躲不过,甘愿被打:“请诸位奉公行事。”

    苏轼耿直,拦在杨石头前边:“大人对我有气打我就是,何必让下属无辜受罚!”

    陈希亮做事绝不会留情面,吼道:“呢喃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拖下去打!”

    哪怕苏轼再三阻拦,可到底是个文臣,哪里拦得住五大三粗的皂隶?

    听见院子里杨石头被打的哀嚎声,苏轼压抑在心底的怨愤终于火山喷发:“我看大人分明是故意给我穿小鞋!从你第一天来到凤翔府你就看我不顺眼。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感到满意。好,既然你瞧不起我写的公文,也看不上我的人品,那就请大人让别人为你执笔罢!”

    自那以后,苏轼是彻底撂了挑子。

    不进知州厅堂,哪怕年节也不会向上司拜贺,两人的关系十分恶劣。

    王弗也劝说过丈夫好几次,可是苏轼根本听不进去,后边还差点吵起来。

    苏轼不是听不进去意见,也不是受不得气,只是无法忍受别人的故意刁难,轻视他的才学,践踏他的尊严。

    他始终认为人活一口气的底线就是尊严,尤其是文人。

    若文人没了骨气和自尊,那就成了一副媚骨,趋炎附势,奴颜婢膝。

    苏轼与陈希亮怄气,好久都不去衙门办公。

    任凭王弗怎么劝都无济于事。

    陈希亮愤而向朝廷告状,说苏辙目中无人,无视朝廷命官之责,耍性子不进府衙。

    欧阳修见了也是头疼,这两个脾气执拗的人在一起就是会出事。

    最后朝廷只是罚了苏轼铜八斤。

    在宋朝铜甚至珍贵,八斤也不是小数目,但对苏家来说本是小惩而已。

    可是对于苏轼就是无端责怪,就是颜面扫地,因而更加愤恨。

    不久之后,陈希亮修筑了一座凌虚台,设宴邀请众位同僚,并且还请苏轼做一篇记文。

    这本是陈希亮递来的橄榄枝,可憋屈的苏轼决心好好在文章中讥讽他一番。

    很快,苏轼的《凌虚台记》就写成了。

    开篇他就写道:而太守之居,未尝知有山焉。虽非事之所以损益,而物理有不当然者,此凌虚台之所筑也。

    知州又称太守,苏轼在开头就讥讽陈希亮没见过什么大山,于是筑造了一座凌虚台附庸风雅。

    其后苏轼又在文中写道:尝试与公登台而望,其东则秦穆之祈年、橐泉也,其南则汉武之长杨,五柞,而其北则隋之仁寿,唐之九成也。计其一时之盛,宏杰诡丽,坚固而不可动者,岂特百倍于台而已哉?

    然而数世之后,欲求其仿佛,而破瓦颓垣,无复存者,既已化为禾黍荆棘丘墟陇亩矣,而况于此台欤!夫台犹不足恃以长久,而况于人事之得丧,忽往而忽来者欤!

    苏轼拿凌虚台和汉唐恢弘建筑相比,暗讽凌虚台不长久。

    陈希亮要苏轼做传记是为了刻在石碑上留作纪念,苏轼是为了出心中压抑的闷气。

    众人见了这篇文章,各自都心怀鬼胎。

    有惊讶的,有等着看好戏的,有笑话苏轼愚笨得罪上司的,不一而足。

    但令众人都没想到的是,陈希亮竟一字不改把苏轼的《凌虚台记》刻在了石碑上,就连苏轼也大为吃惊。剪秋萝的穿越成苏辙,升官发财只为捞亲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