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沉默

    “调查结果出来了吗?”

    陈叙坐着轮椅在花园晒太阳,而尤斯塔从另外一个方向赶来,并且轻轻为他抚平了衣衫上的一道褶皱。

    陈叙这么问了一句,随后因为尤斯塔的动作又补充了一句:“不必把我当成瓷娃娃。”

    他还没有那么脆弱。

    灵魂上的伤势当然仍旧存在,十分十分缓慢地愈合着。不过,那起码也是在慢吞吞地修复。他坐着轮椅只不过是因为他的情人们……

    因为他这一次意外受伤,而表现出了过度的忧虑。

    陈叙啼笑皆非,但是懒得反对,任由这三个男人将他的生活安排妥当。

    不过,如果偶尔他的情人们做得过分了,那么陈叙还是忍不住提醒那么一句。

    当然了,就算他说了,他的情人们也还是从不改变。但是陈叙仍旧还是说了。

    但是尤斯塔仍旧固执地为他抚平衣衫上的皱褶,仿佛这道褶子就能让陈叙很不舒服一般。

    随后,尤斯塔轻柔地吻着陈叙。

    在陈叙受伤之后,无论他们甘愿还是不甘愿,他们都被迫进入了禁欲的状态。陈叙本身并不是一个纵欲的人,所以他对这种状态适应良好。

    然而他的情人们却有些吃不消,时不时就会亲吻他——就这么解解馋罢了。

    陈叙倒是伸出手,精准地握住了尤斯塔勃起的性器。

    “哦——”尤斯塔吃惊地呻吟了一声,随后颤抖着,“请不要折磨我,主人。”

    陈叙轻笑着,手指却恶意地挑逗着他滚烫的阴茎。这玩意儿可能只有在这个时刻才能给他们彼此带来些许的乐趣,毕竟以前从来用不着。

    尤斯塔努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迷茫地喘息着。他只是来汇报一些正事,却猝不及防地被拉入了如此情色、淫糜的陷阱之中。

    隔了片刻,尤斯塔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他的唇瓣凑近了陈叙的脸庞,温暖的气息不断地浸染到陈叙略微偏冷的皮肤之上。

    那湿热的感受令陈叙觉得有些热,但是他放任了尤斯塔的举动,放任他痴迷、放荡的动作。

    等到尤斯塔从那过分的快感中缓过神来,他不甘地感受着自己湿透的裤裆,又瞧了瞧陈叙。他沮丧地说:“您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陛下?”

    陈叙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伸出那只帮尤斯塔手淫的手:“舔干净。谁知道呢,是你们让我坐着轮椅。”

    尤斯塔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过陈叙的手,尤为痴迷地吮吸着他的指尖。

    陈叙笑骂了一句:“越舔越脏。”

    尤斯塔舔舐着他的手指,发出呜呜两声,然后又轻轻喘息着。他又兴奋了起来。

    陈叙抽出自己的手,拍了拍尤斯塔的脸蛋,然后嫌弃地说:“全是口水。带我回去洗手。”

    尤斯塔遗憾地叹息了一声,他不甘地说:“我可以帮您舔干净。”

    陈叙瞧了他一眼,随后闭上眼睛。他的手就安静地放在轮椅的扶手上,垂在那儿。

    尤斯塔默默闭上嘴,推着陈叙的轮椅往回走。

    路上,他说到了自己最开始的来意。

    “已经调查完了。A级及以下的异能者在过去一年中都断断续续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既视感’,就好像自己在做别的事情。

    “A级异能者可以发现异样,但是A级以下的异能者,没法意识到这种情况,甚至会出现指鹿为马的现象。”

    陈叙合着双眼,面上波澜不惊,没人猜得到他心中在想什么。

    隔了片刻,他说:“过去一年?”

    “是的,陛下。”尤斯塔有些羞惭地说,“我没能在过去这段时间里发现这个问题,这是我的过失。”

    如果不是费舍尔在黑暗世界发现了些许蠢动,那么他们可能得等到问题、矛盾与恐慌真的爆发出来了,才可以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陈叙也没有安慰尤斯塔的意思,他只是说:“你们商量出解决办法了吗?”

    尤斯塔迟疑了一下:“我们有意向所有人公开这个现象,但是我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为什么会出现。”

    作为SS级异能者,他实际上压根就没有什么感觉。

    陈叙不明意义地轻笑了一声。

    尤斯塔福至心灵,问:“陛下,您知道?”

    “你们始终都知道,我还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我所有的臣民都知道这一点。”陈叙的语气中带出了些许沉凝的复杂,“现在,那个世界……即将展开在你们的面前。”

    尤斯塔惊愕地听着,突然地,他颤抖了一下。

    他迟疑地说:“这意味着……”

    “这意味着,另外一个世界的我的弱小、卑微、贫贱……我糟糕的境遇、困窘的生活,曾经遭遇过的不堪的虐待、殴打与漠视……所有的所有,都将展示在你们的面前。”

    陈叙平淡地叙述着这一切。

    另外一个世界的他就是如此,任谁都无法改变他在过去二十三年的经历,正如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他在这个世界的崇高地位。

    陈叙的心中其实没有太大的感想。在意识到自己居然同时生活在两个世界,并且这两个世界的遭遇如此不同的时候,他就考虑过,是否会有一天,这两个世界会融合到一起。

    如果会,又是以哪一个世界为主题?

    他将成为尊贵的皇帝,还是卑贱的垃圾?

    没有人能够确定地得出一个答案,即便是他自己。

    而现在,转变已经到来。命运已经给出了一条道路,而他别无选择——又或者说,他只有一个选择。

    在这个时候,陈叙的心中才出现些许的感叹。

    无论是在哪个世界,实际上来说,他都没有太多选择的机会。只是命运让他成为一个落至尘埃的废物,只是命运让他成为一个高居云端的神明。

    从他一出生起,这样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他被流放至无名星球;他被带至森严的皇宫。没有什么是那个时候还是婴儿的他能够进行选择的。命运给他铺了两条道路。

    一条满是荆棘,一条遍布玫瑰。

    现在,两条道路即将合二为一。

    陈叙对此早有预料。

    然而尤斯塔却几乎立刻就说:“这不行!”

    陈叙抬眸去看他。

    尤斯塔的目光颤抖着,语气也十分的激烈:“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您明明是……”

    “那个世界与这个世界不一样。”陈叙平静地说,“无论如何,无论发生什么……”

    尤斯塔停下脚步,跪在他的面前。

    陈叙伸出那只干净的手,轻轻按住他的唇瓣,让他不要说话。他轻声说:“我还是我。”

    尤斯塔望着他,表情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这个优雅的、在外界永远庄重体面的帝国执政官,现在却丝毫不得体地用自己的脸颊蹭着陈叙的膝盖。他呢喃着:“可是,我怎么舍得……陛下,我怎么舍得……”

    陈叙目光淡淡。

    他并不怀疑尤斯塔——以及这个世界所有人,对他的敬慕与仰望,但是,他却忍不住想,等到两个世界融合,等到他们全都知道了陈叙在另外一个世界的遭遇之后,他们……

    是否还会保持现在的情愫?

    而等到那个时候,陈叙是一个强大的高等阶异能者,还是一个弱小的F级废物呢?

    陈叙闭了闭眼睛。

    片刻之后,他说:“我还没有洗手。”

    “……抱歉。陛下。我这就带你去。”

    尤斯塔的声音十分沙哑,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泛起了温柔而哀伤的涟漪。他知道陈叙没有那么在意,可是偏偏,他——他们,在意得要死。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爱着陈叙,每个人都将他敬若神明。可是如果有一天这个神明跌落尘埃,到那个时候……

    尤斯塔的心脏颤抖了起来。

    他努力压制着这种颤抖,仔细地为陈叙洗了手,又将他带到卧室,等到他睡着,才静默地离开。

    在离开陈叙宫殿的那一刻起,尤斯塔的脸上就露出了冰冷而坚定的表情。

    他同时联络了路德维希和费舍尔,然后告知了他们现在的问题所在。

    费舍尔表情不变,而路德维希金色的瞳孔仿佛变得深沉了不少。

    在沉默片刻之后,路德维希提出了一个问题:“我们真的无法影响那个世界吗?”他的双手手指交叉,垫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说,“这两个世界……”

    “……是在融合,而非单方面的侵略。”尤斯塔说,“你的意思是这样吗?”

    路德维希想了片刻,然后点头:“是的,我是这么想的。陛下的灵魂同时存在于两个世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融合也必然不是单方面的。”

    “所以……我们对陛下的感情,也在影响那个世界吗?”尤斯塔喃喃说,“但是……”

    路德维希沉默了一秒钟,随后冰冷地说:“这未必是好事。”

    他与尤斯塔对视了一眼,又同时看了看费舍尔。他们三人陷入了一种十分微妙的沉默之中。

    他们都非常了解自己。

    他们可以简单对比一下,如果是他们不爱的,甚至是讨厌的人,但是却被某种外来的、莫名其妙的力量施加了某种奇怪的情愫与感情,那么……

    那么对于陈叙的处境,甚至是雪上加霜的事情。

    他们都是高等阶的异能者,强大、自负、傲慢,以自我为中心。他们难以想象自己会简单地屈从于某种本不应该属于自己的情绪。

    起码路德维希和尤斯塔都这么认为。

    于是他们在思索片刻之后,同时看向了费舍尔。

    费舍尔面容冷酷,压根就没什么反应。但是他突然说:“我明白你们的意思。”

    费舍尔的性格与他们不一样,或许……

    然而费舍尔却说:“或许我会选择杀了……”他终究没能说出那个指代词,停在了那里。

    但是这就足够了。

    尤斯塔脸色大变:“真该死!那你应该离陛下远一点!”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

    尤斯塔与路德维希从小就陪伴在陈叙的身边,但是费舍尔却是后来者,甚至后来居上。人人都看得出来陈叙对于费舍尔的信任。

    路德维希较为成熟,虽然心里有点介意,但是不会明着表示对于费舍尔的种种想法;至于尤斯塔……他对于这个同样称呼陈叙为“主人”的家伙,非常看不爽。

    所以他们总是会在各种场合针锋相对,现在同样如此。

    费舍尔冰冷地说:“你们也一样。”

    陈叙的三个情人,在此刻陷入了同样的、无能为力的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