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轻吻

    孟远礼貌地婉拒了苏潇用手帮他解决的提议,在东南亚原始森林的暴雨之夜坐在树上打手枪这件事,怎么看都太疯狂、太淫荡了,自己皮糙肉厚的,忍几次也憋不出病来。

    好在帐篷下面污漆抹黑的什么也看不见,不直接触碰倒没那么尴尬,孟远把屁股下面的睡袋分了一半给苏潇,让他斜靠在自己怀里取暖。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依偎着,搭配着疾雨噼啪的交响曲,慢慢睡了过去。

    苏潇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亮了,光线透过帐篷和树干之间的缝隙透进来,能朦朦胧胧看到男人用强壮的手臂把自己紧紧环在身前的姿势,虽然脚下时不时有冷风钻进来,但自己被男人包裹得浑身暖和,果真像偎着小火炉那样睡了半宿。

    过于温暖和安全的氛围让他有点不真实的感觉,一动不动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触眼是男人线条利落的下颌,青色胡茬浅浅地覆在他刚毅的下巴上,充满成熟的性感,只不过脑袋上顶着帐篷显得有些滑稽,破坏了男人立体深邃的五官带来的冲击。

    苏潇忍不住掀开嘴唇,无声地笑了笑,下一刻扬高脖颈,轻轻吻了吻男人棱角分明的薄唇。

    孟远倏地张开眼,入目便是苏潇那双形状极为漂亮的黑白分明的杏瞳,恍如被湖水洗过一般,摇曳着清柔温润的微波。

    嘴唇上还残留着一些柔软的触感,孟远慢慢地抿了抿唇,心跳一下一下变得更加有力起来,像被苏潇定定地缠着自己的眸光蛊惑了似的,他怔怔地俯下头,眼睫半垂,嘴唇压在对方薄而温热的眼皮上,疼惜又缠绵地轻轻蹭了两下。

    “呃!抱歉!”突然回过神,孟远一把掀了帐篷,局促地为自己孟浪的行为道歉。

    现在自己只是苏老师的备用男友,不可以随意作出亲密行为!

    阳光打在晨雾上,散射成的许多条轻盈迷朦的光束,圣光一般笼着两个人,苏潇眉眼弯弯,没说什么,扶着孟远的肩膀慢慢站起来,想活动一下僵麻的躯干。

    “呀!”一低头,他吓了一跳,只见地面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残枝败叶,散乱分布的深褐色泥浆像是被捏爆肚子的小虫内脏,脏兮兮的石头之间,随处可见在大雨中丧生的老鼠,蛇,虫蝎,山鸡,野兔……

    饶是苏潇生长于农村,也被眼前这样肮脏、黏腻、残酷的情形惊得头皮发麻,身体晃了晃,差点一头栽下去。

    腰部被一个铁钳般的大掌及时卡住,男人把他往身边带了带,语气平静而不带感情色彩地说:“原始丛林本来就是人类的禁区,这些小动物天生天养,瞬死瞬生,不需要人类为他们付出无用的同情心。”

    “哦……”苏潇呆呆地应了声,对男人突然冷酷的态度感到不太适应。

    孟远是被眼前的景象激起了少年时不堪的回忆,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黑暗森林法则,一次又一次被丢进荒野孤岛挣扎求生的严酷训练,饿疯了的时候生喝动物的血都是常事,这样丧心病狂的训练没有把他养成一个暴力狂,简直堪称奇迹。

    不过他很快便扯回思绪,小心地收敛起刚才不小心露出的锋芒,望着丛林深处凝重地说:“热带雨林里大雨过后就会升起毒瘴,是动植物尸体腐烂产生的毒素和蒸腾的水分混在一起形成的,普通人撑不了多久,我估计这个野外求生综艺做不下去了,咱们先回去找大飞他们,等待栏目组救援吧。”

    两个人整理好行囊,互相扶持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湿淋淋的肮脏诡异的林子里穿行。

    没走多久,两人听到对面远远的传来脚步踩踏枝叶的声音,以为是江飞和段轻云,立刻快走几步迎上去,却没想到穿过树木间斑驳光束走来的,是一个身形高大、身材肥硕的老头子。

    这老头是个光头,脸上横肉和褶子混杂,看起来五六十岁,衣服破烂到看不出原样,一双污浊的小眼睛充满警惕和狡猾,见到对面来了两个人,先是谨慎的躲到树后观察,然后才慢慢走出来。

    他脸上有一种吊儿郎当、全无所谓的神情,和狼狈不堪的外表很不相衬,容易让人联想到适应能力极强的蟑螂,在任何环境下都能苟延残喘,甚至活得很滋润。

    苏潇一看清那个老头,顿时像被开水烫了一样猛地跳起来窜到孟远身后,紧紧揪住孟远的衣服,用诧异到了极点的声音低吼:“孟远!他是我爸!别让他看到我!”

    而老头大概是老眼昏花,没有看清苏潇的样貌,仍旧一步三晃地朝两人走来。

    孟远高高扬起浓眉,非常奇怪为什么会在这地方遇到苏潇的父亲,但眼下不是追问的时候,便侧头小声说:“你转过身去,我来解决他。”

    等苏潇背过身,孟远大步迎上那个老头,挥舞手臂喊道:“老乡!太好了,我们迷路了,向你打听一下……”

    走到老头身边,他假装热情地揽住对方的脖颈,不由分说将他掉了个面,一边大声问路,一边带着老头朝相反的方向走。

    老头的身形已经算很沉重了,但孟远的力气之大,裹挟着这人就像夹了个南瓜,毫不费力地就把他推到了密林深处。

    没几分钟,孟远一个人回来了,见苏潇在原地低着头打转,上前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慰道:“没事了,我把他打晕了,没两个钟头醒不来。”

    看到对方错愕的表情,他忙补充:“我在他身边撒了驱虫蛇的药粉,还放了一袋水,死不了的。”

    苏潇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既尴尬又低落地说:“麻烦你了……我也想不到他会在这里……”

    孟远见不得他皱眉,马上牵起他的手腕问:“这是怎么回事?如果不介意,能跟我说说吗?”

    “嗯,”苏潇低下头咬了咬嘴唇,又抬起头叹了口气,说道,“我爸是那种典型的地痞流氓老混混,游手好闲二流子,最近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是在越南赌场输了好多钱,不知道藏到哪儿了,现在看来真是神奇,他居然跑到缅甸的深山老林里躲债!刚才不让他见到我,是怕他闹起来让别人看笑话。”

    孟远下意识地把他的手拉到自己胸口摁了摁:“别担心,等两个小时后他醒过来,我们早就走远了,他找不着的……不过——你不帮他还赌债吗?”

    “不帮,像他这种无底洞,多少钱都不够他霍霍的。”苏潇嫌恶地绷了绷唇角,“我每个月给他打两万块生活费,转账记录都保存着,万一哪天别人说我不赡养老人,也好有个凭证。”

    “确实,你这个身份,万一你爸在网上乱说什么,麻烦小不了。”

    “有什么办法呢,每年我的工作室都要给各大媒体和社交平台交不少公关费,一旦发现和苏潇、父亲有关的关键词就立刻压下去,只希望他在网上掀不起什么浪花。”苏潇眉间晕着一层化不开的郁气,瞳仁微微颤抖,眉心却端肃地隆起,那是对自己命运的惊惶,无奈,和执拗的反抗。

    孟远深深地吐了口气,上前把他揽进怀里,轻拍他的后背:“你做得很有远见!那他会不会找你闹?”

    “闹肯定是少不了的,不过我身边一直有助理和保镖,再不济还有物业,还有警察,就算来闹,他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再说了……”

    苏潇退后一步,握起拳头晃了晃,“我也很能打的,我不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