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惊变

    香蕉卫视要将他们的男团选秀做成开年第一综艺,所以没几天苏潇就动身去了潭州录节目。每周录制一期,每期录制时间加来回路程需要两三天,一轮一轮的淘汰赛、半决赛、总决赛搞下来,要持续到四月底才能结束。

    趁苏潇出差,孟远将后花园的狗窝搭了起来,去舅舅家把旺财接到泰和苑,想赶在苏潇回来之前让它适应适应环境。

    去物业那边登记,听他们说可以提供遛狗服务,业主不在家的时候还可以派人来投喂、洗澡,孟远不方便带旺财出去玩,便让他们找个专人每天帮忙遛遛狗。负责遛狗的人去家里和旺财见面的时候,告诉孟远可以在狗窝附近装个摄像头,出门在外也能随时监控物业人员照顾狗狗的情况。

    孟远一边好笑现在狗狗的待遇都可以比肩幼儿园小朋友了,一边欣然同意,毕竟是从小养到七八岁的,感情非同一般。为了不破坏院子的景观,摄像头挂在后花园墙角的遮雨檐下,不仔细看发现不了,通过手机app或者电脑端口都可以调看监控视频。

    忙活了两天,终于把旺财安顿下来,晚上孟远在客厅恶补网络安全技术时,特意将老婆的大头棉拖鞋拿给旺财玩,好让它提前熟悉熟悉另一位主人的味道。

    旺财把拖鞋当成毛球在空地上扑,扑累了就趴地上一下一下轻轻地舔上面的长绒绒,喉咙里时不时发出一声“嗷呜~”的欢快低鸣,表现出对新家和新玩具的满意。

    孟远偶尔瞥它一眼,唇角含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心里想着明天老婆就能录完这一期回京,像自家旺财这样性格温柔听话、又聪明又帅气的大金毛,他一定会很喜欢的。

    正在憧憬和老婆共同抚养旺财的情景,手机铃声忽然吵闹地响起来,不是老婆专属铃声,他便懒洋洋地摸到手里按下接听。

    “孟远!有个事我必须告诉你,潇儿出车祸了!”伍博伟嘶哑的声音陡然从听筒里炸出来。

    “什么!?”孟远弹簧一样跳起来,对着手机厉声爆喝,把旺财吓得打了个激灵,“我老婆怎么样了!!”

    “……”那边被孟远爆发力强横的声音震得呆了呆,嗫嚅了一下才接着说,“你冷静一下,没有生命危险!额头上撞了个洞缝了几针,医生说影响不大,但是膝盖的髌骨骨折了,正在做手术,需要几个月才能恢复……”

    “到底是怎么回事?”孟远松了口气,后背在刚才那短短一瞬间已经全湿透了,他单手捏着手机,另一只手撑在额头上,在客厅里急促地踱步,“怎么会发生车祸?其他人受伤了吗?”

    “事故……很严重……”伍博伟声音梗住,透出沉重的喘息,“一个酒驾司机开着货车直接从对面车道撞过来,我们七座的商务车小半个车身都压扁了,司机和坐副驾的保镖当场、当场身亡……于润书坐在第二排靠左的位子,潇儿坐在他右边,为了救他扑上去把他拽到过道、又护在身下才受的伤,我和毕婉婷和另一个保镖坐在最后一排,侥幸逃过一劫……”

    孟远额心狠狠地跳了跳,一股怒火旋即猛冲上天灵盖——小半个车身被压扁……两个乘客当场身亡……他的宝贝就坐在第二排……他完全不敢想象那是怎样一个无限接近于死神的时刻!

    他握手机的手抖得厉害,撑在额头上的手滑到嘴上,将颤抖的嘴唇捂住,不负重荷般地躬下腰,半晌才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声音发颤地说:“我现在就赶过去!”

    孟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联系舅舅,得知他的私家飞机正在忙碌春节后送员工返岗,又立刻请安吉拉租一架能马上起飞的;然后打电话让胡醒去机场碰头,因为伍博伟作为如此严重的车祸经历者,大概精神冲击很大,不一定能胜任和电视台那边解约、搞定媒体和舆论方面的事;最后找到物业,把旺财托付给他们照顾。

    孟远焦灼如焚地赶到潭州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车祸是夜间发生的,还没惊动太多媒体,香蕉卫视的领导和综艺节目负责人已经来探望过一轮,所以现在苏潇所在的VIP病房外静悄悄的,守在门口的只有面色憔悴的伍博伟和那个幸存下来的保镖。

    伍博伟一看到胡醒,原本强做镇定的心态刹那间崩溃,步履仓皇地迎上去一把抱住这个个子比他矮了一头的前辈,哭喊得像个孩子:“醒哥!你来了醒哥!我心好慌!昨晚我差点吓死!现在我只要一闭眼,就是满眼的血,还有巨大的撞车声和惨叫!我的脑子现在还是懵的!”

    胡醒叹了口气,反手拍了拍这个总是气得自己牙痒痒、但偏偏又是自己一手带起来的家伙,轻声安慰他:“不要怕,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害怕也要面对,我来就是帮你善后的,这几天你先好好休息休息,不要胡思乱想,一切有我。”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孟远已经面无表情地绕过他们、推开保镖,径直进了病房。

    刺鼻的药水味道袭来,孟远下意识地屏了屏呼吸,就着房间昏黄的小灯,看到他担心了一夜的人正安静地睡着,脑门上裹了厚厚一圈纱布,将秀长的双眉遮了去,有些浮肿的眼皮下乌长的睫毛偶尔不安地颤动,鼻下横着一根氧气管,呼吸轻浅缓慢,唇色苍白,脸颊和下颌零星划了几道伤口,看起来不深,但是上面涂的碘酒颜色在白皙肌肤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刺眼。

    右腿在膝盖部位打了厚厚的石膏,用牵引绳固定在吊架上,青筋明显的右手手背上插了根长长的输液针头,滴管中的透明药水嘀嗒的速度很快,有种让人透不过气的紧促感。

    孟远看得心头刺痛,放缓脚步走到他没有挂水的那一侧,单膝跪在床头,将他冰凉的手从被子下拉出来,双手捧着放到自己唇边,一边轻吻一边望着他无知无觉的脸庞呢喃:“苏苏……宝贝……对不起,我来晚了……谢谢你活下来,妈妈已经不在了,万一你也不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着,晶莹的泪珠浮上这个一向坚强得像头公牛的男人的眼眶,他小声哽咽了一下,仰起头吸了几口气,将反射着细碎光芒的泪水压了下去。

    苏潇还处在手术时注射的药物麻醉中,听不到男人充满恐慌和绝望的低语,但他似乎心有灵犀般地蹙了蹙眉心,从唇缝里溢出一串带着哭音的梦呓:“孟远……老公……痛……好痛……爸爸……我不敢了……不要打我……不要打了……唔……”

    孟远刚压下去的泪意又涌了上来,捧住苏潇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慢慢摩挲,另一只手用温柔到极致的力度抚摸他脸颊上未划伤的肌肤,仿佛一对情人在互相触碰,带给彼此安抚和力量。

    肌肤的亲密接触让苏潇重新安静下来,孟远怔怔地瞧了片刻,才起身帮他掖了掖被角,沉着脸出了门。

    伍博伟裹着胡醒宽大的羽绒服坐在长椅上,双眼通红,像只惶惶不安的兔子;被孟远颜色浅淡又冷漠锐利的眸子望住时,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冷酷嗜血的独狼给盯上的猎物,浑身寒毛蓦地一竖,不由自主地往里缩了缩。

    “于润书呢?”孟远居高临下站在他面前,声音裹携着隐隐怒火,周身弥散着让人抬不起头的强大气压。

    “他,他小臂骨裂,在楼下病房休息……”伍博伟讷讷地回答,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温善无害的青年像突然换了个人,让伍博伟有种任何忤逆和触怒他的人都将被毫不留情地撕碎的错觉。

    他开始后怕以前对这青年的不敬,又担心自家纯良的苏潇如何跟这样极具潜在危险的人长期相处。

    孟远冷淡地垂了垂眼帘,转头对胡醒说:“我去一趟警局,这边你先盯着,不许任何人打扰苏苏休息,有事电话联络。”

    车祸发生后伍博伟已经做过笔录,肇事司机还在医院昏迷不醒,孟远去警局询问更多信息后,发现他是个有前科的,以前因为酒驾被关过半年,这次更是闯了大祸,自己头部也受了重创,就算能活下来,大概也会变成植物人或者痴呆。

    孟远赶在苏潇麻药失效之前回了医院,坐在床头望着沉睡中的宝贝思索。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这场车祸是孟海天远程操控的,但是他觉得孟家在华国没有势力,搞不出这么大的动静;而且按照孟海天的性格,就算要搞事,也是先抓孟语心,自己和苏苏的关系处在隐秘状态,应该不会连累到他。并且,肇事司机没什么亲戚,老婆孩子也一概没有,赚了钱就去吃喝嫖赌,是个混吃等死的二混子,没有动机去给人卖命。

    难道这场车祸真的只是一次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