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死神与05
05 十岁的叶朗星已经有了少年人的影子，摆脱掉死神与吕方为他营造出来的天真性格，聪明的本性让他很容易看出死神身份上的漏洞，在那么一天，夏日的蝉鸣之下，他接过了死神递过来的雪糕，桃花眼轻眯，午后阳光的光斑在死神脸上造出光影分割的几块，阴影是黑暗，而照亮的那部分好像永远都不会老一样。 连妈妈的脸上都爬上了几条皱纹，布恩叔叔的脸却始终如一，像个凝滞了时间的怪物。这个怪物...可能还只有自己...能见的到，妈妈就从来没有见过布恩叔叔，他提起之后，还被妈妈嘲笑眼昏了。 兴许布恩叔叔真的是个怪物，那也是一个对他无害的怪物，哪怕他问起，布恩叔叔也不会怪他吧。 叶朗星咬了一下雪糕，问，“布恩叔叔，你到底是什么呢？” 死神想要回答，他却感受到如往日一般的召唤感，他即将要被迫离开。 高温令这一片缺乏基础设施建设的旧城区成了不定时炸弹，每一个炸弹响起的背后是一条人命。 嗖的一下，死神消失了。他突兀的消失算是替他自己回答了叶朗星的问题。 他...非人。 待在阳台上的叶朗星不多时便等来了回归的死神。 死神穿回了他自己的黑袍，黑色的斗篷罩住了他大部分的脸，把情绪都掩盖在阴影里，他手上弯柄的镰刀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瘆人的寒光。 这是死神的真面目，他在等着叶朗星用恐惧的面孔来面对他，结果等来的却是一张笑出月牙眼的脸。 “布恩叔叔，你是死神吗？好酷啊！” 英雄情结的叶朗星对死神的崇拜目光不减反增，就像看到极为新奇的东西，他上手去摸死神的袍子，那里柔软又冰冷，像是融合进了所有寒风冷雪，靠近的时候轻易就会被冻伤。 叶朗星缩回了手。 死神挺过了惊诧的前几秒，随即迅速地调节了自己的体温，叶朗星再摸上去的时候已经是正常人的温度。他新奇地往顺滑的袍子里摸去，本来以为会是如烟尘那般没有实感，摸到时却是大片带着高温的肌肤。 布恩叔叔有非常完美健硕的身材，胸肌尤为发达，叶朗星摸着摸着就觉得像是在摸妈妈的大胸。他靠过去，枕在死神的胸膛上，死神给了他一个极其温暖的拥抱。 叶朗星提问道：“布恩叔叔刚才是去干什么了？” “去做我的工作了。” “是...有谁死掉了吗？” “是...一个老人。” 一问一答之后，叶朗星在死神的怀里抬起脸，他还不太懂得死亡代表了什么，但会有对死亡与生俱来的害怕。“布恩叔叔，死亡很...可怕吗？” 在死亡的过程中，死神只是一个旁观者，他无法经历当事人是怎样死亡的，而他的死亡又是太久太久之前的事，但他看过太多的死亡，可以从中摸出一个规律，死亡大多数是在痛苦中终结的。人在达到痛苦的最高临界点会败亡在无法忍受的痛苦之下，当不再痛了，那也就是往生的机会。 死神不希望吓到叶朗星，但也想让他知道一些。死神说：“可怕又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它随时有可能来，不可怕的是它终究会来，如果它来到了，不要害怕，那是很快的一件事。” “小星星，如果有那么一天，是我来做那个送你去彼岸的人，我会很快替你结束痛苦。” “我希望没有那么一天。” 死神的这两句话说的很小声，叶朗星可能没有听到，他从刚开始的怔愣中出来，很有精神地从死神的怀里爬下来，在阳台的桌上倒出新旧交杂的蜡笔跟水彩笔。趴在桌上的他抚平了拿出来的一张旧白纸，问死神，“布恩叔叔，你能说一下那个老爷爷长什么样吗，我想给他画一张像。” 这大概是一种纪念死亡的方式，画另类的“遗像”。死神这样想着，微微矮下身，说，“是一个有点瘦的老人，花白胡子，秃脑壳，鼻子很挺，有点像秃鹰的鼻子。” 叶朗星很努力地消化着死神的描述，在纸上画出一个姜黄色的人型轮廓，白蜡笔画了几条头发，黑色的弯钩鼻，眼皮是盖着的，看上去“睡得”很安详。 “很像吧！”叶朗星举着纸去询问死神像不像，死神摸过了叶朗星的头，点头称是。 这是第一幅“遗像”，在之后死神的每一次消失，叶朗星都会替死神送走的亡者画一张像。 一张又一张越来越神似的像。 最近的一张是叶朗星画给死神的。 素描板后面的少年探出头，笑容浅浅，整个人呈现出初见端倪的俊美。这是十六岁的叶朗星，他眯起一只眼，用左手上的铅笔比照着坐着的死神身上的比例，然后右手快速地打着草稿，边画他还一边说，“可别乱动哦，布恩叔叔。” 他刚打了个大概的画像雏形，他的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女装打扮的吕方扫过板子上的画，知道叶朗星有可能又会忘了时间，一心扑在画上，他半是威胁半是叮嘱地对叶朗星说：“妈妈去打工了，小叶子你要早点睡，要是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你房间还亮着灯，小心妈妈请你吃竹笋炒肉。” 碰的一下门关上了。 再乖的孩子也会有一点叛逆的小心情，叶朗星这时候就不想乖乖的听话，他收了画跟画笔，狡黠地向死神提议，“布恩叔叔，我们去妈妈工作的地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