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旧爱

    GIN的片酬尾款付得相当爽快，杀青不到两周，钱就打进了林言的银行账户，这笔钱加上薇拉打给他的两个月的抚养费，已经足以支付奶奶的首期治疗费用了。林言偷偷跑了趟医院，把这事安排好，这笔钱一交，他两张卡上的余额又掉回了一个小五位数，想起那大概拿不到手的分红，他又不禁有些难过。

    城里最繁华的商业区新开了家西式餐厅，张竛突然良心发现，拍着胸脯保证要把之前吃林言的几顿饭一次性全请回来，两人周末十点就跑去排队，饭点的时候才终于坐到了桌子边。

    “一分钱一分货哈，比咱们平时吃的那平价餐厅好多了吧！”医生在自己七分熟的牛排上颇专业地划拉了一刀，对厨子的手艺赞不绝口。

    “我倒觉得还不如去涮火锅。”林言有些心不在焉，端起红酒杯灌了自己一口，他向来不怎么挑剔，没尝出这所谓正宗西式大厨的作品和庄文在家里弄的有啥本质上的区别。

    医生也喝了一口红酒，又叉起了一小块牛排，“我刚就想说了，你最近有啥心事吗？看你魂不守舍的样。”

    “啊？没什么？”被人指出了异常，林言的第一反应是否定，但随即他又松了口，毕竟在自己的生活中，这件事也只有对张竛才能讲了。

    “我前几天，撞见许远和王淞泉了。”

    “谁和谁？”

    “哦，对，你不认识，是我的初中同学。”

    “然后呢？”

    “然后他们请我过几天去吃饭。”

    “就请你一个？”

    “当然是欢迎携友前往了。庄文说可以把孩子丢给保姆跟我一起去。”

    “那不是挺好的？同学叙叙旧什么的，这点事值得你这么忧郁？不会是在苦恼要带什么上门礼吧？别担心，咱俩待会儿就去商场，哥给你支支招。”

    “什么上门礼，提一篮子水果就行了。”被张竛指出来林言才发现自己完全忘记了上门做客要准备礼物的事，不禁有几分心虚起来。

    对面的人停下了手里的刀叉，认真地盯了他半晌，一个果断的摇头，医生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不对，你不是在担心礼物的事，你有别的原因。”

    “这都能看出来？你难道是心理医生？”他讲得这么斩钉截铁，林言不由得惊叹了。

    “我大学辅修过心理学哦。”面对他的肯定，张竛得意一笑，险些被还没喝下去的红酒呛到。

    “所以是什么事？搞得你这么犹犹豫豫的。”

    “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就是些陈年老黄历。”

    “唔。”酒足饭饱的医生用餐巾抹了抹嘴，“让我猜一猜……那两人里头有你前男友是不是？”

    “什么前男友！蹭过他一段时间的自行车后座而已！”林言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下子脸上就飞起了一抹红晕。

    “中学时的男友，不就是这样吗。还是说你从小就心态开放……”

    “什么鬼话！我十八岁的时候还保留着初吻呢！”

    “啊，所以说到底是谁，是那个许还是那个谁。”

    从餐厅走出来，在商场里消食的时候，张竛还是对这个问题穷追不舍，耐不住他的软磨硬泡，林言还是从头交代了，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给他简单倒了倒。

    “所以说，许远是你的初恋alpha男友，而王淞泉和你同为omega则一直和你不太对付，然后他俩上了同一个高中，你和许远自然而然地分手了，现在发现他俩结婚在一起了？”

    “差不多就这样。”

    “啊，有点微妙，许远知道你和王淞泉的过节吗？”

    “当时全班都知道吧。”林言用鼻子哼了一声，“初中生不就这样，谁和谁有些鸡毛蒜皮一天就能传遍整层楼，现在回想真是无聊得要死。”

    “是吗？我那个初中里头怎么就没这么高效的信息传递渠道！”医生抱怨了一句，又冷不丁地抛出一个直击林言痛脚的问题来：“你是不是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这个问题让林言沉默了，直到他们下到二楼，他才组织起自己的语言来。

    “我不知道，我只是心里有些怪怪的，不怎么舒服。当然，我没立场被背叛吧。”

    他当然没有立场被背叛，许远从来没有对他做出过什么承诺，仔细回想，两人间都没说过一句“我喜欢你”。和许远呆在一起的时间总是很安静的，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和心跳声。

    “我更多是觉得大家朋友一场他结婚都没通知我不太够意思啦！”面对医生饱含关切的眼神，他打起精神，讲了一句烂话。

    “那不是他心疼你的钱包给你省了份子钱吗？”好在张竛察觉出了他的低落，也讲了句笑话来回应他。

    从商圈的一栋楼逛到另一栋，在一家奶茶店里停下来歇歇脚的时候，医生的八卦心又卷土重来了。

    “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他含着吸管，对林言笑得一脸谄媚。

    “说！”考虑到手里的奶茶还是张竛请的，林言决定小小满足一下他的好奇心。

    “许远和庄文，你觉得谁更好点？”

    这个问题，着实叫林言大吃一惊，生生把嘴里的几颗珍珠整个儿吞了下去，拍了好一阵胸口才缓过来。

    “怎么想起问这个！”

    “我想知道嘛，想知道你是消费升级还是降级了。”

    “什么鬼啊，这有什么可比性？”

    “怎么没有，你就想想呗，他俩谁比较帅？谁对你比较好？你和谁在一起比较开心？”

    看着医生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着的眼睛，林言陷入了无语之中。谁比较帅？平心而论许远也是帅哥，他个高腿长，又是当时校篮球队的队长，跳起来扣篮身姿极为潇洒，当年就有不少男男女女的追求者，凡是他出场的篮球赛场边观众必然不少，甚至还有些外校的专程跑过来看。至于庄文……不得不说，在林言心里，庄文和许远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已经和许远分开很久了，但回想起对方来还是会有种亲切熟悉感，他和庄文天天在一起，可还是觉得真正的庄文有些遥不可及。非要打比方，许远是站在走廊上就能观赏到的校草，庄文是印在杂志上海外菜论坛上的明星。

    虽然这明星每天给他做饭和他睡一张床还和他合力搞了个孩子出来，而且明星家里应该蛮有钱的。

    “我不知道啦！”越想越觉得答案昭然若揭，林言只好用一阵摇头来抑制住自己的思绪。

    “唉，虽然没见过那个许远，但我觉得还是庄文更好吧？起码他对你着实不错！”

    “哼哼，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对我好是不是在打什么鬼算盘？”每次听到张竛对庄文给予大力肯定，林言都忍不住要给他泼点冷水。

    “鬼算盘？怎么？你觉得他有事瞒着你？”

    “只是种直觉！”迟疑了一阵，林言还是承认了，他老早就觉得庄文有事瞒着自己了，但考虑到自己也有事瞒着他，林言想还是不要刨根问底的好。

    “直觉……你身为omega的直觉吗？”

    “是我身为一个理智健全的人类的直觉！”林言翻了个白眼，“你稍微想一想就知道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大个馅饼！我可不觉得他会无缘无故对我这么好。”

    “可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我今天不想听你那套信息素理论，所以你还是闭嘴吧。”

    这个商圈离珑鹤湾不怎么远，和张竛分手后，林言决定步行回家去。阳光灿烂，透过路两旁的树枝在人行道上洒在细碎的光斑，阳光的味道总会叫林言想起许远，初夏的一天，空荡荡的教室，许远靠在窗台上弹吉他，不成调子的乐声在学校走廊上飘荡，林言从他身后走过，可以闻到他那件白色T恤上阳光的味道。

    “啊，你在弹那歌？”一个熟悉的乐句从许远指尖流泄出来，林言脱口而出了歌名，窗台上的人回转过头，又惊又喜的眼眸里可以盛放整个夏天。

    细细回想这段恋情实在是乏善可陈啊，林言低头走在石板路上，把自己的脚踩进阳光里。两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谈恋爱，不过就是一起上下学一起泡图书馆，那时候奶奶还没放松对他的管教，林言不敢让许远把自己送到家门口，每次都是提前一个街口就从对方的单车后座上跳下来，周末去约会也是打着去自习的旗号，在大夏天里蹭公共图书馆的空调。许远不是个爱动手动脚的alpha，林言那时又对爱这种东西有着近乎盲目的崇拜，认为自己蛮喜欢许远的，但远称不上爱他，因此两人最密切的身体接触也只是拉拉手，到现在，林言早就忘了当年那个男孩手心的触感了。

    可为什么这点事还记了这些年呢？大概还是因为自己整个学生生涯都很乏善可陈吧！在校的时候就不是个好学生，那所初中说好点是鼓励学生发展个性，难听点就是校纪散漫，林言初二的时候常常逃课，背着书包装作去上学的样子，模仿奶奶的字给老师递请假条，在图书馆里放外国电影的地方一呆就是一整天，有免费可乐可以喝，估摸着快放学了就慢悠悠荡回家去，装模作样地写写作业，居然也从来没被请过家长。林言怀疑那个一脸精明相的班主任老早就识破了他的花招，但根本懒得管他，反正林言干什么也不会影响到重点高中指标这种关系到班主任奖金的大事。

    倒是后来和许远谈恋爱的时候，他动过好好学习的念头，许远作为体育特长生，老早就被保送市重点了，要是还想和他呆一起，就得考进年级前八十名。这目标对于林言来说堪比登天，对王淞泉则是易如反掌，他就没出过年级前十名，在班级里的每门课都常常拿第一，除了外语会被林言压一头，但中考又不是只考外语。

    一想到王淞泉，他就禁不住有些沮丧，好在已经到家了。进了屋，他就发现庄文正呆在客厅里看静音电视，又是赛车比赛！

    “儿子呢？”一回家没听到林墨的哭声，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在睡觉。”

    林墨确实在睡觉，两道密而微卷的睫毛盖在他白嫩的肌肤上，天气变热了，他把自己的小手搭在薄毯外头。

    站在摇篮边看了会儿，林言返回客厅在沙发上给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没多久庄文就凑上来了，十分自然地圈住了他的肩膀。

    信息素的气息漂浮在周围，林言扭过头去，窗帘半拉着，客厅里没开灯，电视机投出的光在庄文脸上跳动着，让他的脸部轮廓有了种雕像般的坚硬。

    这小子只拍拍gv屈才了。盯着庄文看了一会儿，林言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来。

    “怎么啦？”庄文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扭过脸来和他对视，电视里的光变强了些，把庄文的五官照得分明立体，林言不得不承认了，在帅哥这种人群内部也是有档次之分的。

    “没什么。”他打了个哈哈，听到面前人的一声笑，吻落到了嘴角，他倒在沙发上，被堵住唇舌的同时感受到庄文的一只手探进了自己的上衣，像条蛇一样在自己赤裸的皮肤上游走着，激起一阵阵由快感而生的战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