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有一天沈安眠缺了根筋的脑袋突然迟缓地转起来，半夜三点给M发消息，问他：“既然你也是这家书店的用户，那说不定我们见过哎！”

    M难得准时回了消息：“所以呢？”

    沈安眠被他这么一问又泄了气，然后气呼呼道：“没有所以！”顺便加上一个小猫生气喵喵叫的表情包。

    M：“呵。”

    偶尔沈安眠觉得M真的像个机器人一样，冷静淡漠，就连这样的语气词好像也是经过算法得出的最合适的回复。沈安眠缩在被窝里，换成语音输入，抱怨道：“你好无聊啊。”

    因为刚刚睡了一觉，他的声音有一点哑，但还是软绵绵的。第一次发语音过去，他有点紧张，对方回复之前，自己又点开听了一遍。好一会儿，M都没动静，沈安眠有点后悔，是不是不该发的。

    十分钟之后，那头才慢悠悠回道：“不然呢？”

    沈安眠语顿，M又道：“你想见面？”

    这下沈安眠连忙否认，声音也急了点，“没有，我就是说一下。”他和M虽然聊了有一段时间了，但是他还是对对方知之甚少，异国他乡，他没有勇气去独自去见这样一个陌生的网友。

    他觉得，正因为M对他来说是个陌生人，所以他才能没什么顾忌地说很多话，认识了的话，也许就不一样了。他在国内有朋友，但是隔着时差，暑假他们的联系自然变少。在这里他只有沈静，可沈静有丈夫，儿子，婆婆，没办法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沈安眠有时候一天十句话都说不到，他有点太寂寞了。

    M发了一个“哦”。

    沈安眠笑了笑，M很爱回复这样的单音节语气词，他也习惯了，甚至偶尔会想网络的另一端，M是一种怎么样的表情来打字的。

    开了头之后，再发语音好像就没那么尴尬了，沈安眠问他：“你为什么三点还不睡觉呀？”他想了想，把自己白天遇到的一道物理题目发过去，拖长了语调道：“没事的话就帮我看看这道题吧。”

    M冷酷地回了他两个字“有事”，就没再发其他消息过来。沈安眠撇了撇嘴，却没忍住点开了M的朋友圈，网络缓慢地刷新，屏幕上仍然是冷冰冰的“朋友只展示最近半年的朋友圈”。半年一条动态都没有，M真的是个很无趣的人。

    他在第二天起床后才看到M回的消息，是一张照片，写了那道题的解法，点开，他先注意到的不是答案本身，而是拿着纸的那只手。手指苍白修长，沈安眠放大，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在对方掌心的位置似乎有一颗圆圆的小痣。

    沈安眠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好半天才道：“你解题的时间是不是有点太久了？”

    M没搭理他。

    那张图被沈安眠保存下来，做题的时候装模作样地打开，眼睛却忍不住去看那只手，他想，这样至少能确定，M不是个AI了。

    到了下午，他写完作业，又开始骚扰M，问今天有没有去书店。

    M回道：“没有，忙。”

    沈安眠撇了撇嘴，从街角的咖啡店出来后，像往常一样去了公园。大概是天气好，今天那里有不少野餐的人。沈安眠找了个椅子坐下，把书放在膝盖上，然后拍了张照片给M，道：“我也没去。”

    旁边不时传来欢声笑语，沈安眠看了两眼，平静地收回视线，低头把书翻开。直到手机的提示音响起，他一看，M一板一眼地和他说：“一会有雨。”

    “真的？”沈安眠对M说，“可是现在太阳很好。”

    “两小时后。”

    沈安眠稍微松了口气，道：“那我先呆一会儿。”不知为何，此刻沈安眠的倾诉欲很强，他絮絮叨叨地和M说着自己刚刚去买咖啡时和店员的谈话，又跟M说：“我今天穿了新鞋子，你要看看吗？”

    说完，不等M回复，他就拍了张鞋子的照片发了过去。是沈静前段时间给他买的，浅蓝色，他配了白色的中袜穿，从拍摄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细白的小腿。

    他问M：“为什么你都不发语音呢？”

    M说：“不想发。”

    沈安眠抱着书，捧着手机，也不发语音了，改成文字，“是不是你声音太难听了啊？”

    只可惜激将法对M没用，对方甚至顺着他的话回了个“嗯”过来。

    沈安眠很无语，气的不搭理对方了。但是过两天，他们又因为什么原因聊了起来。他们那个暑假，甚至在接下来的两年，也一直是这样的。只不过，大概是由于他不间断地骚扰，M对他的态度渐渐产生了变化，不再那么敷衍，也会认真地回复他。

    这样的关系，一直持续到了大一，才开始发生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