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二十）

    毫无预兆地，宇跌坐在地上，小鹿般的眼睛带着无措。

    怒火来的莫名其妙。

    相识这么久，他第一次见墨这样发脾气。

    蹭掉手心的尘土，宇爬起来，试图去够对面人的衣袖，好声好气：“怎么啦墨墨?”

    讨好的手扑了个空，宇愣了愣，被墨的眼神吓到，恶狠狠地，带着冷漠。

    手不敢再伸出去。

    ……是因为自己吗?　他这样生气。

    墨一言不发，起身离开。

    独留宇一人站在原地。

    他走的那样快，擦肩而过时扬起一小阵风，吹红了宇的眼尾。

    宇皱皱眉，还是跟了上去。

    还好，留了门的。宇透过门缝看到墨缩在房间的椅子上，垂头安静地坐着。

    他松了一口气，推门而入，低头盯着地板上的花纹，想着要怎么再开口询问。

    “我都知道了。”

    推门的动作一滞，墨没有抬头，继续说：“昨晚的事，我都听到了。”

    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在门底留下阴影，宇站在那一小块黑暗里，看着墨，那么近的距离，

    他却没勇气再向前迈出一步。

    都听到了……是什么意思？

    握着门把的手僵住，血液瞬间变得冰冷。

    宇曾怨恨过老天，给他一副这样的身体。

    他是怪胎，和大家不一样的。是异类。

    其实无非就是遭人唾弃、受人排挤，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孤独终老罢了。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宇最害怕的，是那些他在乎的，他爱的人，

    他怕看到他们厌恶的眼神。会击垮他所有防御，让他仅有的一点坚强分崩离析。

    那真的太令人难过了。

    就是莫名其妙失了身，他也能强装安慰自己，又不是女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现在，他没有办法立刻振作起来。

    胸口揪心一样地痛。

    宇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控制着不让眼泪掉出来，没有气力匀出来说话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墨抱着头崩溃地哭出声，他已经消化一上午了，还是难以接受。

    我也不想这样。宇吸吸鼻子，还是掉了一滴眼泪下来。

    他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没有人会喜欢。

    但他太想被爱了，所以努力做到最好，掏出真心对待每一个人。

    他特别珍惜每一段友谊。

    说不定哪天，他被大家讨厌的时候，会有人愿意站在他身边。

    宇低头看那滴眼泪，落进脚下的阴影，就像自己一样，只能待在黑暗里。

    “明明我们才是最般配的……”墨越哭越大声，他突然站起来，转身在柜子里寻找什么。

    一个盒子，啪一声丢在地上，他把那件毛衣拿出来。

    “你看……我专门织的，为你一个人织的，全世界就这一件！”他举着毛衣，一边说一边哭。

    毛衣很淡雅，是宇最喜欢的蓝色，上面有四个点。

    那是独属于墨的标志，标上这四个点的东西，都是他的。

    是他的专有物。

    可宇还没穿上呢，就发生了这种事。叫他怎么能不崩溃。

    他原先都想好了，和宇告白之后，就带他回重庆，宇最喜欢那里的美食。他可以带宇吃遍所有好吃的。

    宇也很喜欢他，他们明明是两情相悦的。

    墨甚至抓着宇的生辰八字去过庙里，大师说宇命格属土，他命里属木，本应相生相克，但他名字里有土，抵消了相克，便只剩相生。

    这是难得一见的姻缘，天喜星保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红鸾星动，是绝配，天生一对。

    他那时高兴得不行，直呼大师好眼力，把身上的所有钱都捐了出去，拿着开过光的毛线美滋滋地回家。

    宇有些不知所措，墨怎么哭得比自己还伤心，抓着毛衣说些无厘头的话，五官皱成一团。

    “天生一对……”墨又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点开自己放了一上午的歌，“你听……粉丝给我们的歌，他们也说我们是天生一对，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

    他抓着宇的肩膀，一把鼻涕一把泪:“你是秋天，我是夏天；我是你的小燕子，你是我的紫薇啊……呜呜呜呜”

    “我还是喜欢你，”他哭的一抽一抽，控制不住地打嗝“我就是喜欢你，我只要你，我……嗝…我只要你一个人呜呜呜呜”

    宇被他抓着，大脑全然不能思考，火热的唇贴上来，咸咸地，带着眼泪的苦涩。

    这是一个笨拙温柔的吻。

    宇垂下眼帘，他们离得那样近，可以看到墨微微皱起的眉头，双眼紧闭，睫毛上还沾着水珠。

    墨松开他，眼泪终于止住，“刘宇。”浓浓地鼻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现在告白，你把昨天的事忘了……”

    “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