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干杯
46 风吹云散，夜空中露出一轮圆月。 广场上，白日喧嚣尽散。 总统府门前流光溢彩，车马喧闹。政商名流们从禁区下车，穿过一道又一道的安检，走向总统府。 新任总统的招待晚宴马上就要开始，全国最有权势的人此刻都集中到了这里，希望在晚宴上一睹新总统的风采。 总统府的三楼是私人生活区，客厅门开着，中川夏美牵着一位女士的手走到门口，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 “马上来。” 客厅里传出柏弘的声音。 没过一会儿，柏弘从里面走出来。 他穿着黑色的燕尾礼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拿着一个挺大的丝绒盒子。 新总统神采奕奕，快步走到夏美面前。 “唔……” 柏弘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的夏美，发出赞叹的声音。 今晚的中川夏美没有戴眼镜，她穿着一袭剪裁合身的墨绿色礼服裙，脑后挽了一个发髻，妆容自然清丽。 除了礼服和妆容，她耳上的一对橄榄色钻石耳坠十分瞩目，摇曳的宝石在灯光下散发出特有的光彩，把她的脸庞衬托得十分动人。 夏美身边站着的，是已和她结婚多年的妻子，梅琳娜·希尔。 “你叫我来什么事？”夏美被柏弘看得有点不自在，“我和梅琳娜已经去过宴会厅了。” 柏弘朝梅琳娜略点了下头，拉着夏美就往客厅里走。 “跟我来。” 夏美猝不及防地被他拉走，条件反射般的回头看了一眼梅琳娜—— 对方微微一哂，从他俩身上挪开了眼神。 柏弘拽着她一直往前走，径自把她拉到客厅里的一面镜子前。 待夏美在站定，他打开手里的丝绒盒子，取出一条缀着大颗钻石的项链。 “我妈送你的。” “你妈妈？” “嗯，就职小礼物。” 柏弘说着，解开了项链的搭扣，在镜子前亲手给她戴上。 “你妈妈为什么要送我东西？” “感谢你照顾我——她给团队每个人都准备了。早上她带了辆货车过来，在总统府后门卸下了整整一车东西。” 中川夏美略略皱了下眉，对于这么贵重的礼物，她有心拒绝，却又觉得此刻并不是拒绝的好时机。 “她不参加晚宴吗？我在楼下没有看见她。” “不参加了，免得麻烦，”柏弘仔细扣上项链的搭扣，“对曾女士来说，跟总统府的管家交流，比跟晚宴上那些人寒暄更重要。” “呵，”夏美嘲讽地笑了一下，“妈妈的小宝贝儿。” “可不是？”柏弘似乎没听出她的嘲笑，“得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她才能放心回家。” 扣上项链的搭扣之后，柏弘又仔细调整了一会儿，终于满意地松开了手。 “完美。” 柏弘站在夏美身旁，看向镜子。 ——华服搭配昂贵的珠宝，任谁看着镜中这位高贵美丽的女士，都不会联想起法库那种穷地方。 “喜欢吗？” 慢慢凑近她的耳朵，柏弘问道。 夏美退开一步，瞪了柏弘一眼，警告他不要过分。 “喜欢，晚宴快开席了，能走了吗？” 迫于她的目光，柏弘总算离远了点。 “你先去，我和长官马上就来。” ※ 作为举办国宴的场所，恢弘的宴客厅正对总统府正门。此刻，入口处的十二扇大门悉数打开，宴会厅内装饰一新，到处点缀着金箔和虞云的国花。 宴会厅里放置着大大小小的圆桌，宾客的名单和座位事先由国务秘书再三确认，每个座位上都整齐地摆放着餐具和印有宾客名字的菜单。 宴会厅南边的长条主桌是宴会厅内唯一的方桌，桌旁放置着装饰着国徽的祝酒台。主桌最中间的位置摆了一张烫金的席位牌，上面用花体字印着： 总统先生 虞云共和国 总统人还未到，宾客们俱已入场。趁着开席前的时间，正三三两两的交谈着。 “先生们、女士们，晚宴即将开始，请各位入座。” 宴客厅里响起中川夏美的声音，宾客们纷纷停止交谈，对号入座。 中川夏美朝国务秘书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晚宴开始。 “让我们欢迎今天的主角，虞云共和国的总统，柏弘先生入场。” 随着她话音落下，宴会厅里的音乐家们演奏起了海顿的厄多嫡伯爵四重奏，乐声中，柏弘从大扶梯上现身，缓步走进宴会厅。 所有宾客们都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鼓掌欢迎他们的新总统。 柏弘微笑着向众人致意，走向祝酒台。 音乐声暂停，侍者递上一杯琥珀色的香槟酒。 “谢谢各位今晚光临，令总统府蓬荜生辉。” 柏弘拿起放在祝酒台上的两页纸，看了一眼，放下。 “谢谢夏美，给我准备了这么长的祝酒词。但这几个月以来，我每天都说太多话，实在有点累了，现在满脑子只想快点吃饭。” 全场大笑起来。 “请各位不要辜负厨师团队精心准备的美食，”柏弘举起香槟杯，对全场说道，“敬一个全新的虞云。” 全场嘉宾跟着他举杯：“敬一个全新的虞云。” 简单的祝酒过后，晚宴正式开始。 在这个场合，柏弘什么都能做，唯独不可能好好吃饭。 酒和食物对他来说只是做做样子，全场有太多人要跟他聊天，只看谁能优雅地挤到他眼前。 年轻的中川夏美是竞选团队的核心成员，新任总统府发言人，政治前途无量，自然也是众人热捧的中心。 还有柏弘的新内阁，有太多人急着想认识他们。 当然，在这个宴会厅里，也有一些人并不引人注目，比如中川夏美那位并不从政的伴侣。 音乐家们继续演奏着美妙的四重奏，不知不觉，晚宴已经过半。 梅琳娜看了一眼人群中的中川夏美，起身走到宴会厅的角落里，推开一扇窗户。 她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儿窗外的景色，忽然听到有人叫她。 “希尔教授。” 梅琳娜回头，看到柏弘正站在她身后。 “总统先生。” 今晚的主角，不知为何跑来这个无人在意的角落。 “抱歉今晚夏美有点忙，希望没有冷落你。” “没关系，不差这一晚。” 梅琳娜冷淡地回道。 柏弘看着她，笑笑。 “有时候就是这样，我们爱的人太出色了，她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总是无法被我们独占。” “我们？”梅琳娜微微歪头，“你也爱她吗？” “当然，”柏弘微微一笑，“她是我妹妹。” 梅琳娜横了他一眼。 “有件事情夏美并不知道，但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在选举日，我并没有投你的票。” “哦？”柏弘似乎有些意外，“作为一位社会学教授，你更喜欢银狐？” “不，我不喜欢罗德，我只是更讨厌你，”梅琳娜毫不掩饰自己好恶，“第一次看见演讲台上的你，就让我联想起历史上那些给人们带来巨大灾难的独裁者。” “是吗？”柏弘微笑着问道，“难道是我长得像他们其中的哪位吗？” “并不，”梅琳娜注视着他的眼睛，“即使我只喜欢女人，也不得不承认，你比他们任何一位都要英俊。” 柏弘笑笑。 “希尔教授，其实我是来道歉的——抱歉我在你面前做出那些孩子气的举动，毕竟选举过后，我就没有借口再霸占她所有的时间了，的确有点失落。” “至于你关于独裁者的那些联想，我只能说，请让时间来证明一切。” 轻快音乐流淌在宴会厅中，音乐家们正在奏演系列作品中的第三首乐曲，。 自这首着名的皇帝四重奏诞生至今，作曲家早已作古，皇位数易其主。无数个帝国兴起、灭亡，除了史书上的一笔记载，并未留下任何痕迹。 唯有音乐，穿越了千百年的时光，述说着这句永恒的真理： 时间将证明一切。 看着面前这位诚恳的新任总统，梅琳娜沉默不语。 端着银托盘的侍酒者从他们身边经过，梅琳娜朝他打了个手势，侍者微微弯腰，请她取用盘中之酒。 从托盘中拿起两杯红酒，梅琳娜递了一杯给柏弘。 “我接受你的道歉。选举已经结束了，希望你能好好使用手中的权力，不负总统之名。” 她朝柏弘轻抬酒杯：“为我们的国家，为我们爱的人，干杯。” …… 在公开场合，总统府防卫负责人并不总跟着总统，但他目光所及的地方，一定会有总统的位置。 “贺成业，难得看你穿西装，新身份适应的如何？” 宴会厅里，韩娜作为新内阁成员之一，可能是贺成业唯一能聊几句的人了。晚宴到了后半程，他们总算碰上了。 “凑合，”贺成业耸耸肩，“保护人可比杀人麻烦多了。” 即使跟老朋友聊着天，贺成业的目光也会注视着某个方向。韩娜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看见宴会厅的角落里，柏弘正在跟一位女士交谈。 韩娜了然的笑笑：“的确，我不止一次听到猎豹的人跟我这么说。” “你觉得他现在怎么样？”贺成业问道。 韩娜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 “你希望我以什么身份来评价？下属，还是医生？” “医生。”贺成业毫不犹豫地说。 “不错，”看着谈笑风生的柏弘，韩娜直言道，“比起十年前，看来他找到了自己信任的人，也找到了新的生活目标。” “比起十年前，他……” 话到一半，贺成业看见梅琳娜递了酒杯给柏弘，两人轻轻碰了一下杯。 干杯之后，梅琳娜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柏弘迟疑了一下，喝了一小口。 “抱歉。” 朝老友丢下这句话，贺成业快步朝柏弘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