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商言朗轻描淡写，“你还真是不长记性，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要碰。”

    说完，扣在商宁腕间的手突然发力，一把就要把商宁拽到自己面前，而姜宥原毫不示弱，同样紧握住商宁手腕，牵制着商言朗的动作。

    姜宥原笑容璀璨，脸侧的宝石耳钉迎着灯光一闪一闪。

    “家长要是管得太多呢，容易让孩子叛逆。”

    商言朗和姜宥原谁也不肯松手，夹在中间的商宁像只没桨的船，哪边风大就往哪里漂。角落的空间莫名划出一条楚河汉界，一边是刺骨寒潮，一边是灼热岩流，交界地带的空气都在剧烈激荡。

    商宁被扯来扯去，恍然间觉得自己就像被皇后和贵妃争来抢去的草包皇帝。姜妲己这个狐狸精呢，一看就没有正宫范；但如果姜宥原是贵妃，皇后岂不就是……

    商宁赶紧在心里念阿弥陀佛：可以乱说话，可不能搞乱伦啊！

    这一惊确实非同小可。商宁被吓得神力突发，猛地扑腾，一下子把商言朗和姜宥原甩到了旁边。

    二人都没想到，贯会认怂的商宁竟突然反抗，俱是一愣，两双眼睛直勾勾落在商宁身上。

    炯炯目光像两顶聚光大灯照到商宁身上，看得商宁心底发毛。幸好他灵机一动，福至心灵地悟出了什么，紧接着眨了眨水汪汪的无辜杏眼，睫毛闪动，故作娇羞。

    “那个，我尿急，想去趟厕所。你们继续聊呀～”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借着刚才那股勇气的劲头，趁两人没反应过来，商宁使出平生所有的力气，拔腿就溜，跑得比千米体测还要努力。他穿过人群一路狂奔，直到跑进山庄后面的花园，商宁死里逃生地拍了拍胸口，气喘吁吁地想：“商言朗和姜宥原不会真是因为我互呛吧？”

    为他有什么可吵的呢！商宁摇摇头，心道：商言朗是个连狗在哪里睡觉都要管的控制狂，姜宥原纯属神经病，他俩互相看不顺眼完全正常——也没看到过狼和狐狸和谐共处嘛。

    而作为一个误入战局的无辜出气筒，商宁觉得自己还是快跑为妙。

    商言鸣的山庄，商宁有点印象，他以前跟着商言朗来过。认真讲起来，比起在血缘上更亲近的哥哥和弟弟，商宁其实更喜欢与商言鸣这个堂哥相处。

    和商言朗这种人中龙凤、岑霄这种天才儿童一起生活久了，商宁时不时都要怀疑一下自己是不是有智力问题。等到商宁接触了商言鸣，他才终于放宽了心：原来废物不止他一个！

    商言鸣的这座花园是典型的意大利庭院风格，巨大的白色大理石塔状喷泉坐落在从房屋中轴延伸出去的中心。夜色幽静，寥无人迹，喷泉的水声格外清晰。

    商宁记得翻过花园的墙可以直接到山庄外，奈何商言鸣这个二世祖把这里修得像座爱丽丝迷宫，一眼望不到头。加上石路草径弯弯绕绕，又在夜晚，商宁像只没头苍蝇似的乱转，离中央的喷泉塔越来越远，水声渐渐变小，消失不见。

    晕，迷路了。

    商宁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里走。如同误入昙花深处，石径两侧花开如雪，月华流淌，折射银光晶辉；纤长花瓣盈盈展开，散出冷冽幽香，清馥扑鼻，恍若童话仙境。

    人间美景里突兀地响起不和谐的声音。

    “说好了今晚对商言朗动手，到现在还没动静，你什么意思？”

    商宁吃大吃一惊，连忙猫腰躲到花丛后面，心脏狂跳：说话的人是商言鸣！他要对商言朗动什么手？

    刹那间，商宁脑袋瓜里飘满了“买凶杀人”、“逼宫篡位”等关键词，颅内自动播完一出家族商战狗血大戏。除此之外，商宁还产生了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商言鸣居然还有逼宫造反的雄心壮志——搞半天，咸鱼还是只有自己一个。

    真是可恶！商宁十分生气、十分紧张——还十分兴奋。他扒开花叶，双眼放光，继续观察不远处的情形，一分一秒都怕错过。

    商言鸣的谈话对象背对着商宁，只看得到一个高挑修长的背影。

    背影开口说：“因为你钱没给够。”

    商言鸣勃然大怒：“放屁！我早就把钱打到瑞士银行的户头上了！”

    相较于商言鸣的激动，对方就显得很冷酷了。

    “你只付了一半。”

    “先给一半定金，事成后再付剩下的钱，这不是道上的规矩？”

    冷酷拽比“嗯”了一声，“三合堂不走这个规矩。”

    “咔嚓”一声子弹上膛。

    “走我的规矩。”

    “你……别以为你是陆正善的儿子就可以乱来啊！”

    原来黑社会还是个家族企业，黑帮太子，就是拽！

    这气势差点把商宁震得下跪。实际情况也没好多少，他原本猫腰躲在花丛后面，现在一个踉跄，连滚带爬地栽倒出去。

    这一露馅让商宁心都凉了大半：按照电视剧的拍法，自己这种窃听到反派计划的路人甲，都会被杀人灭口。

    果然传来商言鸣急愤交加的声音，“你谁？！”

    求生欲上头的商宁立马要跑，然而下一秒就被枪口瞄准，商宁只能认命怂回来，双手投降，闭着眼睛大声说：“言鸣哥，是我，商宁，自己人啦，别开枪！”

    风凝固，声音凝固，连空气都要凝固了。

    商言鸣惊疑不定，　“商宁？你怎么穿成……这样？”

    听到商言鸣注意力跑偏，商宁心里一喜，拍拍裙子站起来，试图浑水摸鱼过去，“这件事说来话长……”

    抬头睁眼的瞬间，四目相对，吸引商宁视线的不是商言鸣，而是他背后的人。

    月下观美人，更觉冰肌玉骨，清艳绝伦。

    如果这美人不是他的室友外加黑帮太子的话，商宁大概还能勉强把掉出来的眼珠子塞回眼眶。

    商宁结结巴巴：“你、你——”

    陆霁川的反应不逊于商宁，只是没说话，剪水双瞳里满是震惊。

    两个人都很想问：你怎么在这里？！

    只有商言鸣毫无察觉，冷笑一声，“既然都听到了，那就别想走！”

    又扭头向陆霁川说：“先把他解决了，我马上让秘书把剩下的钱转清。”

    陆霁川敛起神色，变回冰块脸，朝商言鸣点头。商宁心一沉，欲哭无泪：还不如继续看商言朗和姜宥原宫斗呢。

    “言鸣哥，其实呢，我觉得咱们还可以商量一下，比如……你需不需要一个间谍——”

    问号还没蹦出来，商宁已经在原地目瞪口呆。

    陆霁川一个反手，枪柄砸在商言鸣脑后，干净利落地把人敲晕。

    真不愧是黑社会，说反水就反水，无间道都没这么刺激。

    陆霁川收回枪，变回身穿黑色西服的翩翩贵公子。

    “宁宁，过来。”

    商宁脚步迟滞地迈过昏倒在地的商言鸣，站到陆霁川面前，颤颤巍巍，“我发誓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陆……不是，大哥……你就饶了我吧……”

    晚风吹动昙花如雪，冷冽暗香浮动。

    商宁突然被陆霁川拥住。陆霁川的动作很轻，好像怀里的人是个易碎的玻璃洋娃娃。

    “宁宁，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商宁一整个僵住。他悄悄瞥了眼脚边：造反未半而中道被反水的商言鸣依旧晕倒在地。于是商宁又诚惶诚恐地缩回陆霁川怀里，心想：要怕也是怕你啊……

    在陆霁川怀里简直度秒如年，商宁被松开的时候，还在心惊胆战。

    陆霁川放开商宁，沉默地把商宁审视了一遍，耳垂发烫。

    “下次别这么穿了。”陆霁川轻声说。

    商宁有点手足无措地扯了扯假发，“这个是因为……”

    “你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

    陆霁川拉起商宁的手，往商宁掌心塞了把车钥匙，睫毛低垂。他报了一个车牌号，然后说：“开这辆车下山，会有人在山底接你。别担心，后续的事有我处理。”

    陆霁川伸手拂开被商宁折腾得乱七八糟的假发，指尖温柔地掠过商宁耳边。

    商宁欲言又止。

    陆霁川以为他仍然害怕，低声说：“宁宁，别害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那个，我……”商宁神色复杂，“我不会开车。”

    空中响起两声煞风景的蝉鸣。

    陆霁川一愣，微微叹息，再度把商宁拉入怀中，低头在他额前亲了一下。

    商宁觉得像是一片花瓣落在了眉间。

    明明更大尺度的事商宁都能做得脸不红心不跳，现在却被这个纯情到不行的亲亲弄得浑身发热，真是怪事。

    “在车上等我。”

    商宁晕晕乎乎地又和陆霁川黏糊了一会儿，直到走回宴厅，看到了手里的车钥匙，才如梦初醒：真是该来的不该来的全都来了，乱了套了！

    商宁正心乱如麻，突然一个咯噔：陆霁川去干嘛了？不会是去对商言朗动手了吧？！

    这个想法让商宁相当不安。

    刚好一个侍应生端着果汁经过，为了缓解焦虑，商宁二话不说，端起杯子吨吨吨喝了个干净。

    侍应生被这顿突如其来的操作吓懵了，脸色煞白，“你……这……”

    商宁还没来得及回应侍应生，就看到商言朗的身影遥遥过来，眼睛一亮，如同看到救星降世，一嗓子吼得嘹亮：“哥！！！！”

    旁边侍应生的表情变得更加复杂。

    之前为商宁披上的外套已经不知道被他弄到哪里去了，商言朗目光一冷。他扣了一下手腕上的表带，和商宁擦肩而过。

    “哥！我有事要说，很重要！”商宁顾不上自己还穿着女装，扯着喉咙往商言朗的方向撵。商言朗没回头，但还是放慢了速度。

    “哥，你听我说……”

    正当商宁碰到商言朗手臂，他突然鼻间一热，伸手一抹，赫然两道血痕。

    商宁脑袋发嗡，眼前黑过去的最后一秒，他在心里哀嚎：这果汁，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