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魔的命运

    尼厄娜讨厌魅魔。或者说，她讨厌自己也会表露出魅魔的一面。

    对这个以淫液为粮，又把精液当食的种族来说，饥饿是朝向性爱的饥渴，施虐与受虐不过是进食礼仪，真要说有什么重要的人生经验，便是要保护身上的淫纹了。

    小腹，脖颈，胸口，甚至脸颊……淫纹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无一例外都连接着魔力的神经，在魅魔施展魔法的时候，引致一次次发情。有趣的是，与其他恶魔相反，永远不满的性欲，正是他们的力量来源。

    久而久之，大多数的魅魔服从于这种“双赢”的生存模式，主动退出了地位与权力的竞争，转而选择了张开腿就能活下去的捷径；但，被排斥的少数，例如亲手摧毁了面部淫纹的尼厄娜，不会就这么放弃自己的思考。

    因此，作为新人佣兵的她，刚被埃文·雷尔夫雇来逆十字庄园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终于等来了转机，可以靠着做爱以外的方式找到一条活路；只可惜，即便强大如领主，雷尔夫也只当她是个取精器，由于廉价才“租借”了她，用来代替一些被操成残废的亡灵畜奴。

    于是，或许是为了证明自身实力，又或许只是发泄心中怒火，尼厄娜徒手掰断了一头发情公牛的如刃兽角，这才得到了雷尔夫……手底下一位女仆的注意。

    女仆名叫斯慕，是一个再常见不过的沉默族，来自遍布地狱的部落之一，却不知怎的，尽管随了天性的僵硬，又全然没有族人的麻木。

    只因见识了尼厄娜的暴力手段，在好一段时间里，斯慕张口闭口都是赞扬她的战力，直到雷尔夫厌烦了，让手底下的亲信护卫去和这不守规矩的魅魔打一架，希望能以此扼杀女仆的唠叨，却反而被上了一课。连他都没想到，没了性爱就不能活的种族，居然也能在战场上大显身手。

    没有种族歧视的领主立刻雇佣了她。虽然核心原因是他的护卫七打一，还全被撕了脑袋，但对尼厄娜来说，能有一份和情情爱爱划分界线的工作，已经是莫大的恩赐，自然也不去纠结惨死的恶魔，而是万分感激的接受了他的邀请——

    ——然后，尼厄娜就从替代取精器的工具，变成了管理取精器的仆人。

    她出生在勒巴布塔的第五层，一片由色欲熏陶的土地。原以为踏足了贪婪地带，就能逃离那事事不离色情的梦魇，但在唯一愿意雇佣她的雷尔夫看来，性也是一门生意，即便他自己对此无感，也希望能借此赢来商机，而他的仆人，自然是要和性打几回交道，更不要想着与之割裂了。

    更何况，是一个淫纹长在眼角的魅魔。

    在尼厄娜的记忆里，第一次认识C区的管理员梅萨，就是因为他滥用职权，和取精器私下交媾的时候，而对方一看到她脸上的爱心纹路，就笑道：“你就是雷尔夫的新护卫吧。要不要一块吃个饭，我亲自喂你。”

    然后，他就迎来了人生中最狠的一顿毒打，救了他的，却是先前帮助尼厄娜入职的斯慕。

    跟尼厄娜不同，她和所有人的关系都不差，其中就包括了梅萨的弟弟，梅亚特。说来也可笑，在地狱，有几个兄弟姐妹并不罕见，只是，说到亲情，这两个玩忽职守的好色恶魔，居然是为数不多的兄弟情深，眼看哥哥快被打死，弟弟还知道叫人帮忙。

    无论如何，尼厄娜终于有时间细细打量这位女仆几眼：只能成年的沉默族才能将自己塑造成人类外形，斯慕也不例外，尽管看上去是个身穿女仆装的少女，但在张口闭口之余，天生的冷漠尽显淋漓。

    俗话说，沉默族是以信仰为生的种族，但在她看来，这只是一群被洗脑的空壳，被地狱变成了天生的奴仆。即便是看似拥有个人意识的斯慕，在本质上也并无多少不同，只是信奉了某种不同于弱肉强食的思想而已。

    ……既然如此，她又为什么帮助自己？尼厄娜为此思考了一段时间，直到和雷尔夫谈及此事，才得到了一个说不上具体的答案。

    “斯慕想用宽恕和爱去感化亡灵，让他们走入轮回的同时，能自愿成为一个……好人。”他的回答听上去像个玩笑，毕竟，地狱遵从失忆疗法已经太多年了，根本无法由一个底层族群动摇丝毫，“她可能连好人是什么都不知道。”

    相处越久，尼厄娜就越明白他的意思。斯慕只是见过一个自称“不知道自己杀过人”的女孩，不知怎的就心生了同情，说要让这样的人得到救赎；换作任何人这么想，她都会祝福对方能尽快登入轮回，但对于帮过自己一把的斯慕，她却没法袖手旁观。

    好在，雷尔夫给她画出了不可能触及的底线：如果你能见到一个不杀人的人，你大可以用你的方法去救赎他们。然而，除了极恶之人，还有谁会被放逐庄园？可是，正是这么敷衍的应付，让斯慕以为自己得到了机会。一人包揽家务的女仆，从此用尽了业余时间去和最为卑贱的取精器互动，只为从中找到一个“不杀人的人”。

    若只是如此，尼厄娜其实也不会多加干涉，直到庄园A区租来了一批新的罪奴，其中就包括了顾立景，罪名是间接性的屠杀，本人却对罪行闭口不谈。

    在她看来，顾立景无可救药，可他偏偏长了一张纯良的脸蛋，足以骗过见识不多，又执着变革的斯慕。但，她的计划注定失败，作为沉默族的信仰则一定会破灭于此，性命便也随之不保。如此想着，尼厄娜提出要亲自看管这个畜奴，为的不过是一次意义不大，却能让她稍稍得到心理满足的报恩。

    事实证明，她的做法确实挽回了斯慕的命运，却救不了自己的欲望。正如被烧毁的脸庞因种族天赋而迅速恢复一般，尼厄娜实际已经空腹多年，一旦经过顾立景的言行勾引，就会连锁反应似的坍塌一片，也管不得什么体面廉耻，俯下身子便是吮吸饮淫，甚至不惜将那娇嫩的部分舔咬得破皮红肿，也要弥补十年来的饥肠辘辘。

    她羞愧难当，却还是被引回了魅魔的命运之路，于是，惭愧滋生愤怒，怒火让她看不清眼前的陷阱，再一次因情爱的陷阱而上当——话虽如此，收回拳头的瞬间，尼厄娜萌生了一个将计就计的主意。

    当然，她还是不喜欢表露出魅魔的一面，准确来说，是不希望因此再遭到蔑视。所以，一想到自己竟能在沉迷性爱的同时，又掌握了一切的主导权，她似乎又不那么介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