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龙吟木

    崎岖山路，一老一小，相伴而行，晚霞掩映下，夕阳拉长了脸，把个两人的身影拖得长长，直入林草深处。

    不知为什么，两人都默无声息，就这样，脚步声和着山中的鸟虫嘶鸣、风过草动，一起徐徐滚动，挪移着时空的距离。

    倒不是有什么矛盾，而是泊锐在此情景下，想起了中午卜卦的一幕，而九蓍道人也识趣，默默无言。

    那是中午时分。

    九蓍道人说道：“正午阳气充沛，卜男子最宜。”

    说罢，九蓍道人到路边选了一堆草，剔除叶子，只留草茎，整整齐齐摆了50根。

    泊锐道：“莫不是只有蓍草才能卜卦？”

    九蓍微微一哂，“筮到深处莫问草！但去那边小溪净手，回来即可。”

    “大衍之数五十，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仂，以象闰，五岁再闰，故再仂而后挂。”

    九蓍一顿云里雾里，泊锐不知所以，只是依着老人的摆布，拿来挪去。九蓍依次用树枝记下，最后兀自在地上划来划去，口中念念有词。

    待近尾声，九蓍面露惊容，一个萎顿，半截树枝险些扔在地上。泊锐一慌，忙伸手扶住老人。

    沉默半响，九蓍道人自顾自地说道：

    身俱异数不堪虑，

    杀劫福运几成歧。

    百路千回两三观，

    大道希夷踏歌去。

    然后，对着泊锐说道，“是老头我自作多情了，也许不该卜这一卦，走吧，走吧！”

    泊锐毕竟也有诸多心事，遂深鞠一躬，“请老人家明示！”

    九蓍叹了口气：“孩子，你的命运不该我来算，一切靠自己努力吧！人生运道第一，实力第二，命无此运，皆如浮云。不过，话说回来，人的运道不是从一而终的，也会随着主人的变化而变化。所以，忘掉这个卦，好自为之，足慰平生！”

    泊锐知道，即使再问下去，九蓍也不会多说了，所谓天机不可泄露，正是此意。

    “小心了，前面有个蛇虫爬过！”

    老人一句话，把泊锐从回忆中拉回来。

    只见一杯口粗细的花鳞蛇从前面大约五六米的地方，从容地爬过路面，钻进树丛了。

    又走了不久，看看天色已晚，九蓍道人说道：“小伙子，我们不如找地歇息下，明天我们就分手吧！”

    泊锐点头，两人便来到附近一个村庄，敲开一户人家的门，说明借宿来意。当家的是一位憨厚的汉子，见一老一小，便让进来，并大声喊着内人去准备饭食。

    饭后，两人便到厢房就寝。泊锐自然不放过这个机会，又跟九蓍道人详细了解了天下七州的情况。

    哪七州？道初大陆大体分为双城州、东岸州、庆州、赤山州、陲州、清云州、君临州，以双城州为中心，东为东岸州，东岸之东为海外之地，东南庆州，西南赤山州，西为陲州，南西之外据传为化外之地，北为清云州，东北为君临州，再往北为广袤的雪原，称为极北之地。各州自治，州主为万人景仰，七州此前也是乱世，好在曾于某一日在双城，达成一个会盟协议，成立了一个松散组织，号曰七姐妹联盟，每年由各州州主做轮值盟主。

    也是九蓍道人高兴，说罢七州，又谈起江湖秘闻，把这些年来见的、听的，一股脑都说个痛快。

    “这所谓的江湖，就是苏门、朝阳道、元道、仙霞道、空灵道、云水道，共称六大道，据说还有散道十三，神秘兮兮，所知不详。另有传说中的三大魔教，唯我教、三圣门、煞血宗，都在边远地区，几乎鲜有接触。而势力最大的莫过于道武堂，在江湖上的地位超然，在很多地方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饶是泊锐很感兴趣，可走了一天，也乏意上袭，渐渐迷糊起来……

    那人家的厢房窗帘很薄，月光几乎能透撒过来。风静鸟息，月倚中天，光芒浩洁，天地同辉。唯有室内的蟋蟀“吱吱”不止，似乎这时候才是它们的时空。

    不过，此时房梁上却有一声异响传来。深沉里夹着威猛，悠远里透着挣扎。

    泊锐身在江湖，自然一下子醒来，敏锐地看着四周，见没什么更大的动静，也没见什么危险，心稍安，回头去看九蓍道人，但见老人家圆睁大眼，死死地盯着房梁的一个位置。

    泊锐有些忐忑，问道：“老人家，你怎么了？”

    九蓍半响未语，忽微微一笑：“小子，我们碰到宝贝了，总算可以偿还你的人情了！睡觉，明天继续跟我走。”

    次日，天刚刚亮，主人家的汉子就起来，准备劳作。可看到两人也洗漱完毕，一副辞行的样子。

    九蓍道人问道：“敢问，梁上的檐木从何而来？”

    汉子诧异，不过还是如实说道：“不远处山中砍来的。”

    九蓍道人问清方向，便一抱拳，“打扰了，床头留下一枚金币，聊作资费，告辞了！”

    两人走的快，九蓍道人也不言语，一脸严肃，泊锐也不好问，心底想，反正如果有结果，老人一定会说清给自己的，也只是迅速地跟进。

    约一个小时的路程，两人进到一座山中来。

    九蓍道人回头说道：“也该跟你讲讲谜底了，这木名曰龙吟木，它是修炼不可多得的佐材，常备身边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它最显著的特点就是，适度弹压，会发出龙吟的声音，故而得名。幼苗并不显眼，唯三年后方有些许声音，而要发出低沉威武的声音，必须经过雷击，九次雷击为一阶，每阶升格，都会带来巨大变化。据传九阶龙吟木已具灵性，会有行走功能，不过别说九阶，就是一阶都极为难得，你想想，一根木头，遭遇一次两次雷击也正常，可遭受个十次八次雷击，这运气也不是一般的好啊，还有啊，一般木头雷击变黑变焦，甚至死去，可异木就是迥异于普通木头，反而像是获得了生机，不仅不死，还越发生机勃勃，充满新奇。据我观听，借宿家的龙吟木乃一次雷击过的，所以才会产生异响。”

    泊锐接道：“老人家，这发声的木头只有龙吟木吗？”

    九蓍道人微微一笑：“非也。世间奇木多不可数，我们都是管中窥豹。我知道的，还有百鸟朝凤木，鬼哭木，它们都可归为异木。前者略一发声，就会有鸟儿吱呀飞聚过来，后者听说是长在孤坟上的，根透棺木，常年沐阴风而成，这种木头用在民宅，难免会有一些恶影响，最典型的就是小儿经常莫名啼哭。我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见异木。古书上说，龙吟木乃是辅修的异木。但说实在的，我们对异木了解得太少了。”

    “那我们怎么找到龙吟木呢？”

    “龙为众鳞虫之长，龙吟木一经发声，周围百米范围不会有动物经常活动，比如什么鼠洞之类的肯定没有，高一阶，范围成倍增加，另外，这根木头是孤零零的独木，没有枝杈，也没有叶子。不过，这么找这根木头可就大海捞针了。最好的办法还是等雷雨天，龙吟木会发出更明显的声音来，循声而找是最好的办法。我们可以分开一点距离，这样搜寻的范围就更大些。”

    泊锐依言，两人拉网式的向前推进，由于地形复杂，进展相当慢，一连两天也没个踪影，搞得泊锐已经快没信心了，跟青牛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泊锐第一次失约，有点愧疚，要不是碍于老人要献宝的心理，早就一走了之了。

    第三天，也是天公作美。响晴的天，突然转成阴云密布，不多时，隐隐有雷鸣传来。

    九蓍道人哈哈大笑：“小子，我们的运气不错。看样子，雷雨十几分钟就要下了，你年轻力壮，一会可以多跑跑，争取把异木找出来！”

    泊锐从包裹里拿出雨具递给九蓍，说道：“就依您老所言！”

    泊锐在加快速度的时候，雨也如约而至，柳条般的雨线斜斜地倾落，闪电照着山坡山涧复杂的路，雷鸣肆肆地响着，泊锐顾不得什么披戴，只是兀自奔跑，间或停下，听听周围的声响。这么折腾了大约半小时，忽然，一股如那夜借宿人家的声音隐隐传来。泊锐停下脚步，辨得方向，撒足狂奔，不多远，一处山坡，恰好一道闪电疾出，泊锐眼尖，一根独木挺立在山坡上，周边少有高木，似出水芙蓉，傲视群芳。

    泊锐兴奋地大喊，“找到了，找到了！”

    不一刻，远远的地方，九蓍道人披着雨具露出身影，也快速地向这边奔来。

    泊锐审视着这根独木，淡金色，手腕粗细，大约一米左右。稍用力，会有龙吟声发出，犹如龙困浅渊，夹杂着一股哀怨和奋起，让人不自觉地怔住。

    九蓍道人气喘吁吁地到了，也兴奋地捶了一拳，那木倏地抖动，居然变细小了些。九蓍道人大叫：“居然是三阶的，哈哈，哈哈！”

    “泊锐，自地上一拳头位置砍下，这龙吟木明年会继续生长，我们可以索取，不能断根脉。”

    望着泊锐艰难砍下的木头，九蓍道人又说道：“这根龙吟木是三阶的，可以重压下变形，你可以塑造成自己想要的形状带走吧。我们就此别过，日后有缘再见！”

    泊锐手持异木，目送着九蓍道人远去，方才一顿足，向着跟青牛约定的风旅镇狂奔而去。西辽公子的元初道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