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怀

    离开前一晚,俞光秋百般无赖的坐在书桌前,看着面前已经被自己养了近一个月的小蛇微微出神。

    伸手去戳了戳它的身体,上面冰冰凉凉的还有一点鳞片独有的触感。喃喃说道“你怎么养了这么久了还是和刚来时一样一直睡觉,可是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啊。”

    此时的项复明已经恢复了点意识,只是这样的形态恢复起来更快,便一直维持着没有变,加上一个月的时间身上的外伤虽然好了,内伤才修复了三成。这样的速度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最快的,当然这里面面前这个女人的功不可没。

    意料之中的俞光秋没有等到回应,有了回应才是真的奇怪呢。

    此时的俞光秋像是将面前的小蛇当做了自己的临时树洞一般,对着它说着自己的心里话:“小蛇啊,明天我就要走了,和父母一起去大城市,可是我并不想去。我只想待在有奶奶在的地方,可是奶奶不在了。”

    “可惜了不能把你一起带走,所以之后你就得一个蛇独自呆在这里了。我也好想和你一起留在这里啊。之后我不在了你可记得保护好自己哦,不要再受伤了。”说完摸了摸小蛇的脑袋,也不管它是否听得懂。

    她不知道的是,面前的小蛇不仅听得懂,还一直将她的话牢牢记挂在心上一辈子。

    ---

    第二天清晨,俞光秋便带着自己那点简陋的行李和父母弟弟一起离开了这个自己生活了十五年的家。回去的路上弟弟满心雀跃说着“终于可以离开这个破地方了。”

    听着他的话俞光秋的心跳慢了几分,别人奋力想要逃离的地方却是自己内心的桃源圣地。即便外面的大城市再繁华,俞光秋还是觉得这片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无可替代。

    经历了大半天的奔波,俞光秋跟着父母来到了他们在怀城的“家”。住的是父母近几年打拼下来攒钱买的三室一厅,原本多余的一室是留作了杂物间,现在俞光秋来了被临时收拾出来,新添了些家具,就这样俞光秋重新拥有了自己的小天地。

    马上就要开学,父母便送她去了离家最近的一家中学,离弟弟的学校也十分近,因着这样母亲便要俞光秋放学之后去学校接弟弟一起回来。

    俞光秋的弟弟叫俞锦,现在正在读六年级,性子顽劣的很,一看就是那种被家长宠坏了的模样,整天除去上学之外便是窝在房间里打游戏,什么也不干。偏生母亲还觉得没什么,说小孩子这个年纪爱玩很正常。

    来到这个家也有一个月了,本来也该是属于自己的家,但是俞光秋总觉得和他们几人格格不入,仿佛他们才该是圆满的一家人,而自己则是突然闯入的外人,他们会一家人在饭后一起陪着弟弟看电视,一起闹成一团一起说笑。

    俞光秋则选择回到自己的房间,默默的隔着墙壁听他们传来的笑声。目光呆滞的看着面前的课本。

    小时候在老家俞光秋也会渴望别人家父母环绕身边,为自己的孩子做一餐再简单不过的饭,一起围绕在篝火旁欢笑打闹。孩子有了委屈事父母总会第一时间想着为自己的孩子主持公道,生怕他受了欺负。

    之前和奶奶一起看着别人阖家团圆,而自己的身边却只有奶奶一个人,父母也不回家看自己。俞光秋还会伤心流泪,哭着质问奶奶为什么爸爸妈妈不回家看自己。

    后来得到的只有奶奶一声沉重的叹息和轻声的拍拍自己的后背。

    时隔几年俞光秋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释怀,但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发现自己还是会暗自神伤。

    明明自己也不过才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

    在和弟弟一样大的年纪俞光秋便开始和奶奶一起做农活,小小的身体能爆发出无限的力量。现在陡然回到这样繁华的大城市,不用每天下地去做事,不用在寒冬面对冰冷的凉水。

    明明该是好事的,可俞光秋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这里的一切对于十五岁的俞光秋来说都是十分陌生的,不管是事物还是人。

    原本该是最亲密的一家人,却中间隔了一道沟壑,怎么也无法填满。

    从乡下来的俞光秋在学校和其他同学相处起来也有一定的难度,大家日常的谈资都是外国明星和奢侈化妆品,而俞光秋对这些丝毫不懂,根本没办法和大家聊到一起。

    刚回来不久父母也没来得及给俞光秋买通讯工具,让她也能上网去了解那些,俞光秋只能趁着弟弟不看电视的空闲时间,通过电视去了解。但电视所了解到的都是十分有限的。

    刚开学的一段时间里面俞光秋都沉浸在和大家找话题的世界里,导致原本城乡教学进度就不同,学起来有些吃力的学业成绩一落千丈。刚开始进来时的开学考试虽说没有之前那么出类拔萃,但也排在班级前十,而第一次月考成绩直接下滑二十几名。

    成绩出来之后老师第一时间联系了俞光秋的母亲,和她说到了俞光秋近期的学习情况,希望家长可以及时督促一下孩子的学习。

    母亲听到老师打来的电话之后也很快和俞光秋说了这件事,或许她原本是想要和她好好说的,但是最后说出口却变成了刻薄的指责。说完一脸失望的样子看着坐在面前沉默的俞光秋,摔门而去。

    隔着墙壁俞光秋听到了父亲安慰生气的母亲,而弟弟则站在一旁默默看着母亲训斥自己,察觉到俞光秋看过去的目光朝着她做鬼脸,嘴上说着她活该。

    后面俞光秋似乎也听到了父亲对母亲说“孩子还小本来就还不适应这边的生活,这样是不是对孩子不太好......”但是母亲听了之后明显更加生气了,两人之间又吵起来了。

    房间里的俞光秋默默的听着外面的闹剧,将房门关上,独自坐在床上将自己抱成一团,脸垂在双腿之间。眉眼间尽是散不去的失落与哀伤,是属于十五岁的俞光秋的。

    十五岁的俞光秋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会那么不喜欢自己,为什么弟弟也经常因为在学校不好学习而请家长,他们却从不骂他。而自己仅仅只是一次成绩下滑却就换来了母亲的满眼失望。

    不仅仅是十五岁的俞光秋没有明白,后来二十五岁的俞光秋也没有明白为何自己的亲生母亲对自己的意见那般大,明明自己也是她的女儿,不是吗?

    有时候亲情就是充满了许多的不确定性,明明都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却偏偏区别对待。

    这场关系对于俞光秋来说就是一场可有可无的梦境,或许痛过,但是最后也该释怀了。

    只是那些嘴上说着的释怀,心里是否真的放下,或许也只有当事人自己能够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