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珍珠

    午后的阳光格外猛烈,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斜照在卧室门口的大理石地板上,反射的光射向奢华的水晶灯,莹莹细碎的闪光落在她的玫瑰红唇之上。

    这些天赶路辛苦,她睡得格外沉。一旁,一双天真稚幼的眼睛盯着母亲熟睡的脸庞,小手偷捂着嘴巴笑,悄声爬下床去,快速穿好鞋。

    他跑到门口,阳光将他的满头卷起来的金发照得发亮。仆人低声询问他意欲去何处,他兴奋地压低童音,“花园……有小鸭子!”

    仆人笑了,帝国王宫每个喷泉池里都有戏水的鸳鸯,却没有鸭子。

    愣神的功夫,小王子已经跑远,她惊呼抽气,忙追上去。

    这里长长的走廊和以前的家不同,两旁陈列的雕塑线条柔美,他看不懂,也没有兴趣看,下了个宽大的楼梯,从偏偏的小门出去,这里有大片阴凉的黑影,他停下来叉着腰喘了几口气,回望门口的仆人,无奈朝她招招手,邀请她一同观看。

    他拽着她的白色围裙,“走吧。”

    小小的步伐往前迈得很急,仆人是新来的,惊异连连,怕伤着他,只好被他拽着走。

    拐过墙角,低矮的视线忽然出现一双大人的腿,那双腿比他交叉的速度更快,透着坚定和急切,他仰起头,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一下子扑到高大的陌生人腿上,膝盖跪在他褐色的皮鞋上。

    他动动下巴,好像撞疼了。

    “唔……”

    脚下跪着一个矜贵的孩子,满头金发,行动匆忙,他迅速联想到那个刚回到王宫的omega。

    他大力勾住他的腰,一把将他托起,审视一样往他委屈又好奇的脸。

    “叫什么名字?”

    “珍珠。”

    珍珠抿抿嘴,很骄傲地说。他喜欢这个名字。妈妈视他为宝物,爸爸经常跟他讲他名字的来源,说妈妈最爱的人就是他。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这个抱姿不舒服,他蹬腿挣扎几下,被陌生人抱进怀里,舒服了些,他坐在他的臂弯,被他的蓝眼睛吸引,抬头望望天空,再看看他的眼睛,竟然比天还蓝。

    “我是你亲叔叔,慌什么。”顾珝摆手让仆人退下,预备往宫里走。

    珍珠的手搭在了他的脸颊上,着迷道:“叔叔好漂亮啊……”

    说完瞬间感觉他的脸颊发硬,似乎不高兴了,他忙把头扭向别处,记起自己的小鸭子,“叔叔,我要看鸭子,不回去的!”

    顾珝抱着个顽皮的孩子,走路也慢了下来,珍珠往他侧脸印了个吻,笑得很开心:“鸭子在那边叔叔……”

    像是习惯了有求必应,他撒撒娇,没有人会拒绝他。果然叔叔也是一样,他转身朝他喜欢的方向走了,珍珠在高高的肩头微笑,眼光开始寻找鸭子。

    “你母妃……她在哪儿。”他站在圆形喷泉池面前,僵硬地问。

    珍珠对这个称呼感到奇怪,“……妈妈她,在睡觉。”

    顾珝不再说话,珍珠见了鸭子,兴奋地整张脸都透着喜悦,他便带着他靠近那几个鸭子,等他看了个够,不一会儿,两人皆是满头大汗。顾珝干脆放他下来,目光有些空散,亦步亦趋,手指勾着他的后衣领。夏日炎炎,浮动的鸳鸯沁在凉水里倒是快活。

    两人往回走,顾珝让他把汗都擦在自己身上,才注意到他通红的脸,扯开衣领,脖子也晒红了大片,兴奋倒是一点不少。

    “叔叔你真好,为什么以前我都,没见过叔叔啊……”

    “我们见过,珍珠只是不记得了。”跟你母妃一样……他终究没跟一个小孩子抱怨这些。

    还是打算从刚才的偏门进去,纪丞此刻正忙着在议会厅里周旋,他还有些机会能见到她。

    还没走近凉爽的阴影里,偏门从里面拉开,仆人忧心地拉着门,一身层迭的绣花的纱裙下摆首先吸引住他低沉的目光,然后是她提裙子的手,手臂,肩膀,金发。

    最后,是那张脸。

    他彻底顿住了脚,阳光格外刺目,他皱眉挤眼定睛看着她走过来的样子有些狼狈。

    “你做什么?”

    不友好的问候,由她开始。她走到近前了,站在阴影里,目光焦急地锁定在珍珠晒红的皮肤上,母亲的怜悯使她少了许多畏惧和惊慌。

    顾珝猛地后撤一步,愈发抱紧的珍珠,不愿意撒手一般,绷紧表情,嘴唇像封了胶水,他的胸口激潮汹涌,却说不出话,模样极像怒目而视,深仇大恨要一并清算的苦大仇深表情。

    厉轻还是害怕的,沉下眼皮,伸手想接走珍珠。

    “你放了他吧……”她说。

    “妈妈。”珍珠的脸蛋泛起瘙痒,他用手抓了抓,意识到母亲在担心,顿时撇下嘴。

    “珍珠晒伤了,你放了他。”

    四周都没有守卫,厉轻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气氛很僵硬,她不知道顾珝想要做什么,或许会在这里杀了她也未可知。

    顾珝终于回过了神,放下珍珠,他立刻抱住母亲的腿,厉轻心疼地摸他绯烫的脸蛋,眼神还是时刻注意着顾珝的,带着恐惧。

    “为什么回来。”他整理着褶皱的衣服,“怎么舍得回来。”他掏出方巾擦汗,清爽俊美的脸庞被阳光打得发光,额上覆着的头发微卷,比起纪丞的纯正统血脉要克制收敛。

    “厉轻。”他压低嗓音,“你倒是过了些好日子,背叛者……这样的下场,很难让人服气。”

    厉轻连忙捂住珍珠的耳朵,蹲着,在他面前更无气势。

    “还记得你是我的omega吧。”

    强词夺理的话,厉轻反驳得很快:“我身上没有你的标记。”

    顾珝冷笑,“你身上没有任何人的标记。我第一个标记你,如果不是因为你做了些手术,你现在还带着我的标记,想洗掉,费你半条命都是轻松的。你倒是沾沾自喜,享受手术的便利了,转头爱上了个omega,如何了……?哦,他没有腺体了,和你也是同类,我打赌你发情的时候一定不好受,会疯吗,我很好奇。”

    他点燃一根烟,不管不顾抽起来,竭力压抑着情绪,脑子快要爆炸了,尼古丁使他安静。

    “别说了。”厉轻抱紧珍珠,“别在珍珠面前说这些。”

    “过几天的家宴上我们再继续聊,我们很久没见了,alpha很久不见自己的omega,会发疯,你当心着,别带上你的丈夫到我跟前炫耀你的幸福,只会火上浇油。”

    他把烟扔在地上,踩灭,大步离去。

    一只年轻的贵族omega从花园的方向打着伞跑过来,朝他招手,热情地喊:“兰斯特哥哥……等等我。”

    贵族omega刚刚年满十八,早就得到消息,国王愿意将他配给兰斯特伯爵,他最近兴奋地找不着边界,时刻想黏在自己未来的alpha身边,提前享受他颇负盛名的容貌和沉稳疏远的气质。

    顾珝没有将他推开,他们并肩而行,那把精致的蕾丝花伞,打在他的肩头。Omega是娇贵的,不肯晒一点太阳,想要长久地保有美丽,缠住未来丈夫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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