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画卷

    天帝的书房角落,随意堆着一桶卷画。

    整理的仙婢宫女每日也只是短暂的进入一两个时辰,便匆匆离去,天帝的公文与书画向来是禁物,被教导多番的婢女们自然不会去触碰某个男人的底线,久而,即使有些不常开卷的画儿落了灰、泛了黄,不得吩咐之下自也不会有人多手去多触一回。

    来来往往的仙官不知有多少进过这方再也普通不过的书房,然就是这样一个卷了七八张画的画筒内里,却有独一张明显卷了黄的画。

    外人而观,这幅画定是主人长久不理,故也不做保养,才独独显得黄旧,可若是有人胆大去触碰,定会惊讶这桶里落了灰的画轴中唯此一卷却是干干净净毫无尘土的,显然便是经常翻阅评鉴的结果。

    天帝素爱大川山水,却唯此一件,画的却是一位女子。

    其上而绘,笔笔斟酌用心,那衣摆的薄雾星纱传神得像是飘在空中,小美人横树而坐,怀里抱着一枚颇为怪异的魔蛋,衣袂像是随舞来的清风而动,双垂髻鬓逢鹅花,洋溢的笑却独让人移不开眼。

    其下书者,唯三两小印,泓清者也。

    时上界十四万年七千六百二十二年孟春。

    翟泓清,若放在仙历七八万年间,都是众人耳熟能详的人物,其人经营的银庄商号几乎遍布整个人界大陆,似还颇得当时皇室青睐,国库闲散银两俱存而此,饶是战乱时节,几大权威也对银号的经营一路开后门,可谓手握整个大陆商路的命脉。

    而便是这样一个传奇的人,亦成为了人族道修至今难及项背的天梯——青要帝君。

    濯黎,濯者,元丘国之国姓也,自男人那日离开无涯天后,便自易其姓,取脱胎换骨之意,移其左,留其右,自诩为翟姓。

    而泓清之名,不过是他而后为自己取的表字。

    路漫漫其修远,莫忘来路,更莫随波逐流。

    世人皆浊我独清。

    可自青要帝君登仙,逐步淡出人界之后,其商号、势力,在人族的几百年动荡间逐渐土崩瓦解,后人只见青要之光辉,却几乎少有人知晓,濯黎尚为人族时曾有身为翟泓清的一段岁月。

    除却人族有表字之称,上界鱼龙混杂,早时更又是诸多真神当家,更是流传的少。

    故泓清之表字,也只有少数相熟的人族上神,如显圣真君等方才私下相称,零随按年岁换算而言,将将比濯黎小了一万岁有余,虽后为好友君臣,却也是近几万年,才偶然间得知了濯黎的表字。

    而这幅画,却是那时某日从东华帝君处醉醺醺归来的濯黎所作。

    零随那日恰巧去其府上拜访,濯黎喝得几乎要醉死过去,书房内满是颠倒一地的空酒坛,就连站也站不稳,却依旧强撑着伏在桌面上几乎是贴着纸,一笔一划,在绘某个女子的脸庞。

    “…为何不等一等我…你允好的,骗子…都是…骗子!!!”

    画笔一摔,女子方才细细雕出的顾盼眉眼满是墨痕,男人直起身,却是怔怔看着那张还未画完的娇颜望了许久,继而却满眼慌乱地又扑了回去,便捻着方寸价值千金的衣袖角去擦。

    “…我的错……荼儿…都是我的错,莫生我气可好…不要不理我…不要不理我可好?…我给你擦干净,擦干净就漂亮了……不要再走了…”

    然未干的墨迹却是越抹越开,像是狰狞的刀疤,横七竖八地横满了女子的整张脸颊。

    眼见着女子的脸愈来愈难以辨认,濯黎几乎像是疯了般直接将桌面上的东西一扫而空,像个眼神空洞的疯子,一把将画轴整个搂进了怀里,昂贵的画纸一时褶皱得难以辨认,却见男人眼眶红红,竟是就如此愣愣地落下两行清泪来。

    “…你在怪我对不对……若是我那时常去玄拓那里走动…是不是就能找到你,你是不是也等了我许多年…都怪我…升仙成神怎么不快些…再快些,不要…莫哭…莫哭…阿荼……”

    男人滴向画像的泪愈来愈多,令得未干的墨迹再度虚虚实实地晕了一纸,最后除了人影的轮廓,便完全毁成了一片残墨。

    “你别哭…不哭……”

    濯黎疯了般试图去擦那已经晕开的墨迹,双手沾得乌黑,眼眶掉下的泪却是将那仅剩的轮廓越抹越黑,最后,化为了一片湿濡的虚无。

    …………

    零随从未见过这样的濯黎。

    运筹帷幄,似乎是这四海间唯一一个令他稍有敬服的男人,此刻便如此脆弱卑微地,想要去救一幅不可能复原的画。

    他便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濯黎如此发疯,继而渐渐平静地呆坐在地,又去开一个个盛满浓酒的小坛,张着嘴从头到脚淋下,完全旁侧的他视若无睹,呆坐一会之后,便又慌慌找纸去画第二幅、第三幅、第四幅……

    直至不知撕坏了多少堪称与极品灵石等价的画纸之后,男人晃荡着提下最后一句小叙,便一个仰身倒在了地上,不堪重负地昏睡了过去。

    他就是在那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了那幅画。

    向来难以欣赏侍女图的天帝,就如此鬼使神差地将那幅画挂在房中看了三日。

    零随本人似乎也难以说出那时偷画的缘由,只不过随后他唤人将濯黎抬回床上安歇,待到男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副随意摊在桌上的画,已是被他细细卷好,拿在了手中。

    而濯黎也像是醉得过头了,醒来之后兴许完全忘掉了那副执念而往的画作,第二日,便又同往常一般,像是从未发生过什么,更为深入的投入了上界这盘早已难分难解的棋局。

    相貌平平——

    在上界美人众多的环境里,神荼并不算是个美人。

    可却就是有一种莫名的触感,明明只是画中人,却好似给人一种意外的平静安和,像是早已消失许久的星星,乍看无奇,却是这世间唯有的缀缀星光。

    而后的不知多少万年,某位天帝画筒中的画不知已经换过多少回,那副质量堪称优越、从未经过处理保存的画,便这样成为了他画筒中的常客,直至——

    他前往俪山夜集探访的那一夜。

    ………

    轻轻将怀中睡熟的娇躯放在两人几日共寝的大床上,然雩岑却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牢牢抓着零随的衣襟并不松手,令得男人只得顺势俯身,被她拖得半倚在床沿。

    “…零随…生气……我没有…”

    梦里,小姑娘的眉头依旧蹙的紧紧地,并试图向他解释着什么。

    “孤不生气。”

    男人的指腹轻轻抚上紧皱的眉心,轻轻地将她的焦虑抚平。

    或许璟书说得对,这件事从头到尾,便是他又一回对她满含算计的试情。

    他耳朵那么灵…就算雩岑洗着洗着昏睡了过去,璟书推门进入的声音却令近在隔壁的他听得清清楚楚。

    …他本可以阻止这一切的。

    可是他没有。

    他在想什么呢——?

    …她是否会为他的喜怒无常感到厌倦,终究转投明明白白严明心意的他人——还是只是单纯地,感到不安,感到一种随时可能失去的恐慌……

    所以才一遍又一遍的确认…

    泓清…泓清…不过短短几日,濯黎竟把自己的过去对她袒白得如此彻底…

    那他呢…他能够有一天如此向她推心置腹麽。

    “阿岑…给我些时间。”

    轻薄的唇轻吻上小姑娘抿得紧紧的嘴角,没有高高在上的天帝,也没有不胜寒霜的孤,只是像一个普通人族一般,对妻子最为平常的称呼与自称。

    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而开,雩岑像是梦到了些欣喜的事,小手沿着胸膛渐渐滑下,嘟囔着搓了搓鼻尖,摸索间竟意外抱上了男人俯在床边的窄腰。

    “……我们明日去吃糖好不好…?”

    男人却是轻笑着揉了揉小姑娘睡得散乱的头发,胸膛闷震,只轻轻应了声:

    “好。”

    236、醒酒

    第二日醒来,已值太阳当空。

    宿醉的头疼令得雩岑扶靠在床柱边缓了好一会儿,才略微适应指缝间细碎透露的光。

    恍然间,记忆像是回到了毕业前在俪山夜集喝醉的第二日上午,正午的阳光泄进宣纸轻糊的雕花窗棂,晕开一片柔和的光晕。

    似乎近来一切都像是做了一场荒唐大梦。

    薄厚相当的被褥叠放平整,身侧平柔的床单上冷冰冰的,雩岑花了好久才勉强振奋起略略颓唐的精神来,脚边的小几上,红烛落下的泪痕还是昨日早晨的模样。

    零随没有回来。

    不知为何,心里莫名闪过一丝失落。

    记忆断片在她嬉嘲着璟书曾用名的那一刻,之后便像是谢了幕的戏台,被拉入一片漆黑无序之中,也不知昨夜什么时候结束,更不知是谁将她带回的房间,明明昨日是某个表情愠怒的男人将她从房内赶了出来,她现下却反从这张床上醒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姑娘捂着涨得发疼的脑子静静坐在床边想了许久,可终究令人烦躁地一筹莫展。

    “吱呀——”

    远处的房门突而轻轻被人推开,雩岑应声望去,却是一道身着嫩粉乔衣的少女。

    “您醒啦——”

    扎着双丫髻小丫头望着她扬起一抹暖洋洋的笑来,与身高不符的大托盘里放着一盘被细细洗净的果盘,几个金黄的柿子点缀其沿,苹果红扑扑的脸颊旁是些许迷你的小橘子,但最惹人注意的,还属中间横卧的一串紫葡萄。

    托盘右处,氤氲着热气的茶色汤羹与瓷白小碗形成鲜明比对。

    “元菱。”

    雩岑后知后觉地回应一抹笑,却见那小丫头年岁虽不大,干起活来却是异常麻利,三两下便将桌上发皱的几个苹果给清理进托盘,端端将色彩鲜艳的新鲜果子摆到了中央。

    这个丫头是这条商船船长的独女,幼时因母亲难产过世,早早断了奶之后便跟着自家爹爹走南闯北,也是这段时日照顾雩岑的主要人选,小丫头总是一副对她客客气气的模样,平日里聊些什么话都能说得上,外表也开朗得很,可内里,却像是早早懂事了,像个一本正经的小大人。

    这不禁让雩岑想起了那时在开云碰见的池乔,两人年岁看似差不多,元菱却显然懂事成熟许多,却又让人难免些许遗憾她少有孩子的天真与活泼。

    “我一早来看,见您还睡着就没有打扰…”小丫头俯身用手背试了试瓷碗背面的温度,这才端起来,搅着瓷勺一下一下轻搅着碗里的茶色清汤,递到她手里,“我也估摸着您中午才醒呢,前一个时辰方才下厨煎好,放到现在冷热应该差不多,若是嫌太凉,我再给您隔水热热。”

    “这是——?”

    茶色的汤汁内隐隐浮出一股草药的味道,见雩岑疑惑的望向她,元菱才笑着答道:

    “贺公子出门前吩咐的,今日船靠了港,听爹爹说是要停留一日,等太阳落了再出发,大家存的蔬菜米面也都吃得差不多了,今日主要采购些存粮,这葡萄还是公子中午托人捎回的,新鲜得很,只不过放不过夜,您今日有闲快些吃了也好。”

    “…贺公子?”

    雩岑迟疑几下,颇觉得这个姓有些耳熟,但脑袋胀疼之下竟是有些想不起这姓贺的又是何人。

    “哦…”小丫头眨眨眼,“看来公子还没来得及与您说呢——”

    “贺公子便是璟书公子呀。”

    “欸欸?”

    “公子今日特意吩咐了大家,往后便叫他贺钦,我想着如此这样叫也不好,所以还是称他贺公子,他一早靠船停岸时便下了去,左右现下还没回,我早时瞧着公子眼下乌青,大概是昨日没睡好,想问问要不要为他熬些安神汤来着…”

    “他却说您昨夜贪杯喝醉了酒,待您醒了给你煎碗醒神的药。”

    “如此…”雩岑怔怔回过神来,这才当着元菱的面将那碗味道复杂的药一饮而尽,小脸正苦得满是褶皱间,身旁之人却将一个小小的圆形物体顺势塞进了她的嘴里。

    “可好些了?”

    嘴里晕开一阵草药的馨甜,手中被塞入一个鼓鼓囊囊的小荷包。

    “璟…贺公子中午一并捎回的,说是给您的甘草糖。”

    雩岑呆呆地坐在床沿评鉴着嘴里的甜味,身旁的元菱却已麻利地将她喝完的碗勺收好,抱着空托盘,只摆摆手与她例常说了句有事唤她之后,便轻轻关上了门。

    房内陷入一片寂静。

    喝过醒酒药之后,恼人的头疼也像是海潮般渐渐退去,手中捏着硬邦邦的甘草糖,却依旧想不明白璟书怎得突而改了名字。

    总不能是她昨夜笑得太过分,直接把男人气得改名了罢。

    …其实璟书就挺好的。

    将手中的甘草糖轻轻收入床边的小柜,雩岑又在房内发呆似的愣坐了一会,才长长叹出一口气,索性打算拉开门出去透透气——

    顺便要仔细想想怎么哄哄某个万年老醋缸。

    谁知方一出门,便见隔壁的小房间内隐隐有火光摇曳的影子,忍不住偷偷扒在隔音并不美好的木门上听了一会,却意外没有听到什么翻书的声音。

    …嗯?

    不在麽?

    但转念一想,零随却是那种出门前都要仔仔细细整理自己书房的人,不太可能白日间蜡烛未熄便匆匆出门而去,所以便还有另一种可能…

    男人睡着了。

    虽是小间客房,内里却是一并俱全,自然是有床有桌,这几日只不过是将大房的长桌搬了过去,临时作为书房在用罢了。

    但不知为何,刚触到门扉的小手却迟迟没有勇气往内推开

    ……

    ………

    要不,找个借口罢?

    这样进去多尴尬。

    小姑娘毫不怀疑,自己在做了昨日那等破事之后再次被男人板着脸赶出来的几率依旧很高。

    心脏怦怦直跳,雩岑紧张得像是那时在昆仑与同学打架,而后被夫子叫到办公之处训斥的模样。

    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间,一道色彩缤纷的影子猛然映入眼帘。

    …………

    “咳…咳咳——”

    端着果盘的小姑娘清了清嗓,故作镇定地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猛然推门而入。

    “我我我…我只是来送个果果果果果果…….”

    门扉应声而开,雩岑吓得憋住一口气,却还是紧张到浑身上下都在抽筋。

    谁知那扇门后,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半靠在床沿,下半身盖着一床薄被,床侧用来放物的小几上放着一盏微弱闪烁,像是完全烧完了油,随时可能熄灭的烛灯。

    零随眼下泛着淡淡青黑,安宁的睡颜下,翻到一半的小书静静落在床边,雩岑望着此情此景怔愣了小半会才回过神来,反身尽可能轻地关上门扉,一下一下晃着无声的猫步将手中的果盘随手放在了男人每日看书的长桌上。

    厚厚的信纸被工整地摞在桌角,小姑娘忍不住轻翻了几下,满篇却都是各种草药名字与计量,甚至有几页多经修改,龙飞凤舞的小字密密麻麻批满了整张纸。

    将纸摞放回原位,雩岑下意识回头看向男人毫无知觉的睡颜。

    薄薄的日光,似乎透过脸侧的血肉,零随便这样沐浴在光芒里,平静而通透,像是一副绢纸轻描的细画。

    他是驭光的呢。

    小小的身影半蹲在床侧,轻之又轻,淡之愈淡的抚过男人光滑的侧脸,就像是一个沉沉落入梦境的婴儿模样。

    真好——

    嘴角在不知觉中嗜起清浅笑意,虽说零随驭光,她却少有机会能看见光系者堪称华丽般的战斗,然她与零随又不知同床共枕了多少日夜,她如今也是头一回看见男人堪称乖巧的睡颜。

    他就像是一本永远翻不完的书。

    温和与狠厉,冷漠与平易,哪个又是他呢…

    雩岑头一回发现,自己竟是如此不了解这个男人。

    轻手轻脚地从被角钻入,为了不吵醒显然是熬了一夜的男人,闷在被子里雩岑几乎是贴着男人的小腿一点一点从床尾往上爬。

    嗯…先陪着睡个午觉,醒了他若是要再生气,说点软话哄一哄,献上小嘴亲一亲,再捏着嗓子软软唤几句‘阿随’,顺毛摸下,左不过最坏再陪着男人滚一回床单,虽说之后累也累些,倒也完全不亏。

    反正她是愈来愈过不惯两人冷战的日子了。

    某个磕磕绊绊探索男人顺麟的小姑娘费尽几个月时间方才发觉每当夜里与零随做些床笫之间的和谐事时,动情之时无意识叫出的‘阿随’总能令零随平白又粗硬上几分,像是拨动了某个按钮,跨下肏得愈猛愈快。

    延申到日常,大概便是两人有时稍有口角之后,她若是率先低头软软唤上‘阿随’撒个小娇,某些不愉快的事自然也不了了之。

    可谓百试不爽。

    男人好似对这个称呼特别情有独钟。

    雩岑曾暗地戳戳地掰着手指思考了一番,思虑究竟是哪个女人令得零随如此惦记,而后便平白无故自己吃了一桶千年闷醋,当晚便扛着被子满脸不快地与男人分了床。

    然在而后的屡试不爽间,她也渐渐懒的去追醋了。

    咳…金猫银猫,能哄得好零随的臭屁脸的就是好猫。

    ………

    软软的身子贴着男人的大腿尽可能地往上移动,甚至连例常的呼吸都屏了起来,只盼着不要吵醒这个睡熟的男人。

    熟料——

    大腿轻晃几下,便听薄被外,零随似是悠悠转醒的低哼声,僵硬的身子活动间,小姑娘霎时吓得自乱阵脚,初时的一切计划瞬间被打乱……

    身影舒展,小腿膝盖伸直却恰巧撞上雩岑颇为敏感的腰窝,便听得一声嘤咛,雩岑一时平衡不稳,竟整个人扑着向左倒去,待到头上的被子被哗啦一声掀开之时,眼帘映入的,是男人探究与略显不耐与隐怒的目光。

    “……早…早上好?”

    雩岑尬笑着试图缓解这个糟糕的气氛。

    却见着零随望清她的小脸后,一霎那便好似有些愣住,怒意瞬间消散,继而便像她方才俱是眼花般,挂上了昨日那副冷冰冰的臭脸。

    “出去。”

    男人一手掀被,对她冷漠道,谁知下一刻冷淡的脸却猛然泛上一层红晕,滚动的喉结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无法隐忍的闷哼。

    雩岑回眸一看,却发现自己的手心正好巧不巧压地某个颇有生命力的柱状体上,呼吸逐渐急促间,便如此眼睁睁看着某根物体愈来愈粗,越来越大,直至将男人轻薄的亵裤都顶起一座高高的帐篷。

    垂下探看的头还未来得及仰起,便觉后脑勺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狠狠一压,小姑娘几乎整个脑袋都被摁在了对方的胯间,耳侧继而响起了男人略带喘息的低沉声线,对她命令道:

    “舔。”

    237、火热(h)

    小嘴裹着连着薄薄的布料一起裹进,黏湿的唾液便如此当着他的面,在隐秘黑暗的口腔中浸透侵入,一点一点腐蚀着男人为数不多的理智。

    “嘶…哈……”

    零随的眼角顿时都泛起微红来,纤细修长的指尖猛然揪紧身侧的床单,男人万万想不到,平时便需威逼利诱才可令小姑娘乖乖就范的姿势,雩岑听罢只顿了一顿,便毫不犹豫地张嘴隔着裤子把他的分身含进了嘴里。

    欲棒粗度可观,高高上翘的幅度呈现出一种刁钻的弯度,像是准备扑食的三角毒蛇,随时弓身等待着最后的致命一击。

    裤子很薄,雩岑只含着舔了几下,顶到喉口的不适感便催着她吐出,长长的涎丝情色地藕断在嘴角,丝网般一路冰凉贴到了她的脖颈上,裤裆处晕开的一片湿痕隐隐可见帐篷顶端高扬肉色的龙首。

    肉棒不耐地跳动几下,湿濡的部分一路延展,饶是小姑娘尽力吞吐,也知深深含进了二分之一。

    她的脸在烧。

    冰凉的发丝青拂上烧红的侧颊,她呼吸间吐出的热气都像是熊熊燃烧的火苗。

    雩岑自与零随真正确定下关系后,两人几乎是逮到机会便会做上几回,从那时在开云的隐秘小巷起,不知何故竟渐渐开发了男人更奇怪、变态的性癖,河滩、夜礁,或是隔音并不好的小旅社内,零随几乎压着她把能滚的地方都滚了一回。

    甚至于在前些日子置办些成品新衣时,男人竟也颇为变态地找借口挤入,把她顺势压在打磨光滑的铜镜上匆匆入了一回,还用着颇为羞人的小孩把尿姿势令她边挨肏便对着铜镜自己看着,臊得雩岑本就敏感的身子更是雪上加霜,端端将人家店里的镜子都喷得满满的,零随竟还不死心地在她高潮时拔出穴内,也通通射在了镜子上。

    虽说事后她用清洁咒反反复复清理了多回,小试衣间内弥漫的淫靡气息在闻来却是久久不散,结局更是令她慌乱穿完衣服便迎着衣装店老板奇怪的眼神直接跑出,徒留某个脸皮厚到极致的男人还将她试过的几件衣裳全都买了回来。

    成衣价贵,虽说缝制妥帖,但终究不是量身比对的,要么便是某个袖子长了,或是某处腰太宽肥了,总是有些许不合体的地方,雩岑本想自己学着针脚改上一改,谁知某个没钱还臭屁得要死的男人却表示反正穿不久,到时便再买罢了,她初时还不解其意,待到真正了解之后,便是一阵腥风血雨——

    几乎所有的衣服都在零随的魔爪下报废了。

    除却她现下身上穿的这套,现下便只有一套可以换洗了。

    几乎是好几回,雩岑背着身子在床边腾平被子铺床,准备睡觉之时,男人便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身后突而摸来,在明晦不明的灯光下,直接扯烂了她的裤裆,扶着某根早就涨得发疼的欲棒一下顶到了底。

    甚至于有一回她深夜放纵过了头,待到反应过来时,她已被零随抱出了门外,在明晃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有人路过,或是因外头有奇怪响动而从房内出来看的情况下,就抱着她在走廊内气息激动低喘地肏了一回,雩岑几乎是重重咬住男人不断晃动的肩膀,才强忍着没有呻吟出声。

    直到她泪眼婆娑地泄了不知多少回之后,才发觉两人竟顶着璟书房间的木门做了好久。

    至于事后——

    雩岑一面生着闷气,一面却又小心翼翼地找璟书旁敲侧击了许久,对方才不轻不重地抛出一句这几日赶车太累,睡得很死作为结尾。

    事情的真相如何,却至今扑朔迷离。

    总之…她脸算是被这狗男人彻底丢完了,之后她也曾掰着脑筋认真想过究竟是在哪个时间点让零随本来羞于在外头做这些事的厚脸皮变本加厉,得出的结论便是,男人似乎本来就是坏掉的。

    至少从她那一天在地牢内被男人抓住的时候开始,零随的变态指数便以几何倍数不断上升。

    归根究底,零随似乎对于她嫁给濯黎这件事颇为耿耿于怀,甚至于有好几回她都被迫在交欢的时候被男人顶着穴底,迫着她比较两人孰粗孰长,凭着女人的只觉雩岑机智地选择了并不回话,最终每每都被某个醋味浓郁的男人插进宫口喷满了一穴的白精。

    …只能说,咳,天…天赋异禀。

    无法比较。

    以至于这种‘攀比’还延申到了事后——

    男人几乎是像小犬般咬着她的耳廓恶狠狠说些:

    ‘孤那时早该在地牢狠狠要了你…’

    ‘穴这么会裹,不愧挨了三个男人的肏…’

    还有什么:

    ‘早该把穴给你捅松了,令其他男人插进来都漏风…’

    ‘你若是怀孕了,孤便吸着奶肏你,将孩子顶出来不要紧,孤就肏得你再怀一个,还要令你这淫娃娃时时穴内都插着孤的肉棒,这样便如广寒的玉兔般给孤生上一窝崽子,你若生完孤便再把你干到怀孕,日日都让你这淫嘴有精吃……’

    诸如此类的…难以启齿的淫词浪语,可谓下流至极。

    然不可言说的是…她每每都会被这种不堪入耳的淫话弄得底裤尽湿,零随低沉的声线就像是一切情欲的催化剂,好似弄得她也一并坏掉了。

    不谈过去,不看未来…两人如此携手,却从未有人率先提起将来的事。

    这样也好…这样便好。

    ………

    愣神一瞬,继而便将男人的腰带整个扯散,颇为孟浪地直接将零随的裤口明晃晃地暴露在空气中,雩岑一时看晃了眼,平心而论,饶是她其实早在地牢内给零随口过一回,两人也已做了数次,如此在青天白日的阳光下,瞧见男人胯间的巨物还是令她心口一跳。

    干净,又带着欲望的红紫,皮下崩紧跳动的青茎似乎源源不断为愈发粗硬的肉棒提供血液支撑,欲根像是招摇般晃动着,甚至还能瞧见龙首小眼处一股股流淌而下的清白色腺液。

    不知为何,望其景象的穴口一阵收缩,蠕动间,难以抑制的淫水若潮涌般猛然浸透了底裤,雩岑下意识一个嘤咛,脸上却顿时更烫,在男人火热的目光中又一次张嘴向下,努力将绷得她嘴酸的粗硬往喉咙内送得更深。

    “唔…嗯…唔唔唔……”

    口水沿着棒身不断淌下,浸湿了男人胯间稀疏的浅棕色毛发,继而流向硕大的囊袋,让一切都变得情欲而湿粘。

    “嗯…”

    男人眉头轻蹙,喉结一滚,胸膛震动,不禁将身下的床单抓得更紧。

    硕大的龙首深入喉管,雩岑干呕着夹了几下,吐出后两只小手湿粘黏地握着肉棒,舌尖细细舔过囊袋与棒身之间的凹陷,又转而向上吮上滴出的残精,顺带熟练地按照男人多日的调教蹭了蹭龟头下方的细槽。

    半晌而过,雩岑几乎使出了自己所有的理论实践知识,腮帮子都涨得发起酸来,却仍未等到向来强势的零随固来的任何动作。

    欲棒深入口内,小姑娘便如此含着男人的分身水汪汪地上望,硕大的柱身将小脸都完全撑开了去,昔日不懂主动的小丫头反手成为床间的主导者,殊不知这是对于某个隐忍到极点的男人的又一次巨大冲击。

    零随强压下摁着雩岑的小脑袋往内狂肏的想法,深喘几下,才忍下心中不断汹涌地躁动,然面上却是紧绷着不显,见着小姑娘如此看来,零随却反倒摆出一副更加冷漠的表情淡道:

    “道歉?”

    便见小姑娘叼着男人的欲棒轻轻点了点头。

    “孤可从未生气。”

    然嘴上如此说,反却当着她的面将早已硬得发疼的欲棒从嘴里抽出,大大咧咧便任凭那肉棒翘着,嘴角的浅笑在雩岑干咳完缓过气来之时完全消失:

    “白日行此淫靡之事,当真是个填不满的淫娃娃。”

    阴阳怪气,余光便见着雩岑的底裆早已晕开一片水渍,反倒更显从容地把被子一盖,愣眼当着小姑娘的面便侧身躺下了。

    “如无它事,孤便要午睡了,莫要叨扰。”

    底下的小嘴空虚地翕张着,泛滥的水儿早已凉凉地流满了一屁股,雩岑完全不相信零随竟还能睡得着。

    明明是生气了,却不知道是在惩罚她,还是在惩罚他自己。

    “不过,你若是想要,也不是不可以。”

    试探的小手还未戳到被褥,便听男人悠哉游哉背着她道:

    “孤向来乐于助人。”

    “翘着也是翘着,孤大发慈悲借你一用,自己坐上来…”零随浅眯着眸似笑非笑,“不过若是伺候不周软下去了,便也是你自己的事了。”

    雩岑斜眸灼着某个口是心非的狗男人的后背盯了半晌,最终还是背过身去将自己的腰带裤带一层层剥开,就连最里的小肚兜也干脆扔到了床底,然赤身跨坐着方要跨上男人的腰时,不知哪来的长腿一绊,不防间,便一屁股后仰眼睁睁看着那根粗长到吓人的棒子沿着某种刁钻的角度直直戳入了穴中。

    “嗷——!!”

    “嗯……”

    房内同时响起两道呻吟。

    雩岑显然是痛的,而某个差点被坐折的男人却隐隐透着极致的爽意。

    “小荡妇…!”

    待到她好不容易泛着泪花缓过那股剧痛时,却见零随的脸色已勃然大变,狠狠扇了几下她的小屁股,穴肉猛然绞紧,男人已是揉着她的屁股向上猛顶了起来。

    我的手机12:56: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