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冰河

    一帘幽梦。

    像是穿梭在无尽的纱影层叠中,却推不开那掩藏在背后的朦胧。

    直至一束若穿透云霄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在她的脸上之时,雩岑才浅蹙着眉悠悠转醒,偏角的阳光从指缝间倾泻,似梦似幻地调整了好一会思绪,才发觉不觉间自己已然一觉睡到了大下午。

    肩颈酸疼,头也闷闷地胀疼,蹭着被褥的小脑袋凌乱地翘起几根呆毛,梦中之事已然随着日头照入的光明被融化消散。

    “阿岑…阿岑——!”

    然小姑娘方才撑起身来靠坐在床沿之时,外头却突而咚咚咚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帐帘被完全拉开,一道身影裹挟着一身的尘土气喘息而入,雩岑尚还一副没有睡醒的迷糊模样,便被匆匆闯入的乐安瞬间惊回了现实。

    “还好…还好……”

    小丫头似松下一口气般拘了把额角的汗,随手拉过一个小凳坐下,将手中跨着的木质食盒放在了桌上,说话间,提起桌面已是过了夜的粗茶便咕嘟咕嘟一气对嘴喝了个干净。

    “咳…咳咳…”大大咧咧拭去嘴角的水渍,乐安这才微微缓过气来,没头没脑冒出一句:“可吓死我了。”

    “欸?”一脸还未睡醒模样的小姑娘满脸迷糊。

    “午时我离开时,才发现燕将军在我们身后不知站了多久,然还未来得及与你打声招呼,福子便催着我回去,我想着燕将军与你熟络,左不过聊聊天罢了,结果我刚回帐篷便听见一阵电闪雷鸣,周围都便说你和燕将军打起来了,我本欲中午早些来看看,可阿爹非说你没事,叫我下午晚些再等等。”

    “结果我来的路上便听那些士军说你好似受伤了,走路都走不稳,这才着急来看看。”

    “真是的!”乐安皱着眉拍桌抱怨道:“阿爹尽骗人!”

    继而便似想到些什么,赶忙上前揪着雩岑硬是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遍,若非小姑娘抵死反抗,她感觉乐安都要把她扒光了晾在太阳下查验一番,哪见雩岑身上一点伤痕都无,除了裙角沾上了些许的尘土,其余也未少胳膊少腿的,小丫头才彻底松下一口气,放开了摸遍她全身的小手。

    “欸…这也没伤啊,你跟燕将军是怎得了?…莫不是中午伤着的人是他?”

    乐安满脸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小姑娘扯着衣襟弱弱澄清道:

    “我们没打架。”

    “没打架?”小丫头挑眉,“那中午还闹出这么大动静。”

    于是雩岑坐在床沿颇为耐心将前因后果大概都讲了一通,自然也省去了自己那时晕倒的真实缘故,强扯了一个‘幼时被雷所惊,所以中午是被雷声吓到’的拙劣借口,不想乐安却是一副完全相信地认真点了点头,拍了拍胸脯道:

    “我不怕雷呢!若是以后晚上打雷下雨,你可来找我一起睡,我保护你!”

    明明一个小细胳膊小细腿的小姑娘却说出这等要保护她的豪迈话来,倒颇令雩岑哑然失笑,连声答应,然只余,却又有些许骗了这个天真丫头的罪恶感。

    毕竟这等之事对于她来说已是颇为复杂,自遭零随那些时日截杀后,蜂拥而来一堆杂事便完全占据了她的脑海,自然也没有过多的精力去追寻当年的神荼之事,待到这段时日微微平息之时,但一时间又不知从何下手,零随身为天帝显然知道得比她要多得多,却丝毫在她的追问下俱是糊弄了过去。

    神荼当年的死因,包括她与玄拓究竟发生了什么,终究还是个迷。

    雩岑自己也并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与神荼之间的联系,包括那忽而闪现碎片的场景与白泽而言两人过度相像的面容…只是她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奇异地想到这层,便感觉一阵头疼欲裂,况且神荼无论如何在众人眼里便已是个殁神,就算她能追寻到事情的真相又是如何呢——

    她与玄拓的关系便也再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无论是雩岑与玄拓,还是神荼与玄拓,便都是如此。

    神荼这个名字,就像一朵看不见的乌云,不断浮在她的心头,心里的那番情绪像一片薄薄的云,飘过来,又飘过去,却下不成雨。

    如今想来,不知不罪,反而使两人都能留存最后一丝颜面。

    玄拓…玄拓……

    她的名字和生命由他而开始绽放,也由他而沉入谷底,被贬下天空的云终究变成了雨,均匀地落在每一寸土地上,无非因果是好是坏,他便终究再也捞不起她的全部。

    然一番的怔愣却被手里的冰凉拉回现实,视线下望,一碗熬得浓郁的绿豆汤已被塞进她的手中,低捧着,好像青萝山黛都融在了碗中。

    “别发呆啦——”乐安唤道,小脸扬起笑来看着她:“快喝罢,我可是泡在井水里凉了一中午的,我偷偷瞒着阿爹给你多加了冰糖,喝起来又冰又甜,心情会好起来的。”

    雩岑捧着轻尝了一口,从前从未喝过这种小粥,却意外地甘甜清新,继而便捧起碗来当着乐安的面一气喝了大半碗,然却见乐安只是捧着那个食盒,笑得一脸甜甜的,却不见她喝。

    “你怎得不喝?”

    “啊…呃…”乐安眨眨眼,神情似愣了一瞬,便下意识将食盒又抱得更紧了些,匆匆回过神来笑道:

    “我…我已经在厨帐内喝过啦,这碗…这碗是特意给你带的。”

    然下一刻便觉怀内一空,反应过来,方才还被她守得紧紧的食盒便被抓在了雩岑手中。

    木质内胆微微倾斜,内里却是一副碗倾汤洒的糟糕模样,见着小姑娘满脸不高兴的模样,乐安的谎言才终被戳穿,投降承认道:

    “好啦好啦…方才赶来得急,路上险些摔了一跤,所以打了一碗。”

    “险些?”

    雩岑视线下望,某个小丫头的小裤之上满是土灰,甚至还挫出了一片毛毛的痕迹。

    “好罢…是摔了一跤。”乐安扁扁嘴,“不过上面那碗我可是护住了,只洒了一点呢!”

    裤腿被强行撩起,细嫩的膝盖被磋磨出一片隐隐的血迹,浅层的皮肤或轻或深地被刮掉了一片皮肉,全身其余地方也泛着些许青淤,颇有些触目惊心。

    某个小丫头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疼哼哼起来,雩岑没好气地轻叹一声,手间运气的淡青色灵力轻抚其上,在暖洋洋触感中,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惊得完成后的乐安反复在伤口上摸了又摸,笑吟吟跳下地来蹦了几下:

    “真神奇!”

    小丫头一脸兴奋。

    “道修都是这样的麽,好厉害呀!”

    语罢,乐安却又想到什么一脸怏怏地耷拉下耳朵来:“只可惜我天生无灵根,终也修不了道罢了。”

    “当个平常的人未尝不好。”

    乐安疑惑望去,雩岑却只是笑而不语,继而便狠狠拍了一下某个小丫头的屁股,玩笑催道:“还不快些把剩下的绿豆汤喝了,不是说要带我去抓鱼麽?”

    “哦…哦。”

    这才反应过来的乐安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将碗中之物一饮而尽后,两个人便一前一后迎着渐晚的天光往后山的方向跑去。

    ………

    “阿岑!阿岑…嘻嘻嘻…”抢先卷裤脱袜的乐安一把跳入及膝深的水中,扬起几点浪花,往尚在河滩边的雩岑闹去:“快来呀,阿岑!这水可凉快啦!”

    站在河边的小姑娘望着湍流的河水深深咽了咽口水。

    “我还是…”她犹豫道,便见乐安已是玩开了般,蹭蹭踏着河底在河内一路跑动,继而猝不及防间当着她的面竟徒手捧起了一条足有手掌长度的、正活力扑腾着的鱼儿。

    “快来快来!这好多呢!!”

    乐安边嚷嚷便企图制服手中不断挣扎的鱼身,孰料常年生活在河中的鱼儿终究太滑,一个不注意便重新挣回了水中,扑腾几下,便在清澈的河中不见了身影。

    “哎呀…可惜!”

    小丫头插着腰撅起嘴,抬眼便见河畔的身影依旧一动未动,又朝着雩岑催促道:

    “阿岑阿岑!你快下来啊!再过半个时辰我们便得回啦,免得太晚找不着路,这条河里的鱼可笨啦,徒手就能抓!晚上我们回去喝鱼汤!”

    身影微动,雩岑便才彻底除了鞋袜绾起裤脚,试图踏入那湍急的河水中。

    冰凉的急流包裹脚踝,卷去多余的热气,奔腾着、欢快着朝远处逦迤而去,双脚踏入水中,稳稳向河中不断低头寻觅目标的乐安靠近。

    然每走一步,逐渐冰凉的脚底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降温而下,一股奇异的冷意从贯穿全身的筋脉沿着脊柱一路蜿蜒而上,小腹顿时难受万分,胸口怔闷,喉口一阵作呕之感突生,待到乐安闻着身后在水中奔跑的哗哗声转过头来,雩岑已是捂着胸口屈身扶在了岸边的某棵大树旁,正一顿一顿地往外干呕。

    “阿岑阿岑?”

    乐安脸色一变,方才到手的鱼也顾不上管,随手扔回河中,匆匆向着小姑娘方向跑去。

    然如此惊天动地地干呕半晌,除了些许收不住的涎液,却是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乐安轻拍着雩岑的后心,身影终是扶着树干渐渐滑落,脸色却无比地惨白难看。

    “你近来可是吃坏了东西?”

    眉头轻蹙,思虑着想了想莫不是自己绿豆汤的问题?…可同样的那碗她便也吃了,如果吃坏了肚子,也不该只有雩岑一个人有此问题。

    “…并无。”

    平日吃食尚为贪嘴,可她这几日初到军中,发现内里的伙食多半是简单又颇为油腻的,方且卖相也一般,食欲低迷之下,天生的辟谷小姑娘除了偶尔喝一喝热水,这几日实则并没有乱吃什么东西。

    两人皱着眉一厢沉默间,腹内寒意上涌,雩岑突又是一个起身对着树后剧烈干呕起来,本就惨白的表情变得更加虚弱,待到半晌渐渐平息,回过头来的小姑娘却一头撞进了乐安满脸思虑犹豫的目光中——

    “你与凌公子…你莫不是,怀孕了?”

    249、逢医<上界职场求生指南(青禾芥子粥)|PO18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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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9、逢医

    “福子!——阿福?…臭小子?!”

    身处军中僻静一角的素白帐帘被粗暴撩开,隐隐可闻空气中弥漫的药草的甘苦味,雩岑轻轻皱了皱眉,显然想起了那时与卫桀打架后被颦瑶强按着在床上生生躺了半年的悲惨时光,便见凌乱的帐篷内,厚实的巨大木箱大开在纸笔四散得乱七八糟的书案旁侧,其内的书册几乎在帐内随意扔散了一地,内里却是冷清清的,空无一人。

    “真是的!平日不见时天天像个麦芽糖似地粘着,今日难得找他,却不知又跑哪去了。”乐安愤愤嘀咕道:“看赵大夫回来我非告他一状不可!”

    “医书也扔得到处都是,他师傅可平时宝贝得很,若被看见了肯定气得要打人了!”

    随意将扔得较近的几本医术信手捡起,摞在了满是凌乱的书桌上,继而便小心搀扶着脸色依旧泛白的小姑娘坐在书桌旁的宽椅上,雩岑显然还是一副整个人因过度震惊而呆呆愣愣的模样,乐安看了却只觉她定是难受得连话都说不出,攥上一双冰凉的小手捂了又捂,轻言轻语嘱咐道:

    “阿岑…你莫担心,你先在这坐着,我出去找找看,实在不行…我找人叫了凌公子来陪着你可好?…”

    “不、不必…”雩岑似突而惊愣般瞬间回过神来,不经意间竟有些大力地反攥着乐安的手,脸色瞬时更白了几分,“不必叫他…!”

    “你这怎得…?”

    乐安清澈的眸子内闪着些许不解,明明她见得赵姐姐得知自己有喜后一副欢欣雀跃的模样,抚着肚子摸了又摸,恨不得快些令邵军师知道才好,然反观雩岑的脸上并无丝毫喜意,脸色也苍白得吓人。

    “…不…不是还未确定嘛…若是提前告诉了,到时又不是…岂非…岂非空欢喜一场?”

    握着的手掌愈发冰凉,小姑娘却强行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来,劝道:“所以…若是有了,早说晚说不都是一样的嘛…确定了说不定还留个惊喜?”

    “有道理!”

    乐安笑着点了点头,想起那时邵军师猛然得知的狂喜模样,连手中的密函都颤得握不稳了,明明平时那等端重的人,却露出小孩子般的笑容来,反观凌公子,她也未曾见他笑过,说不定留个惊喜还能见到不为寻常的一面呢。

    想必他对雩岑的感情如此之深,比起邵军师恐是过犹不及呢。

    从小被保护得很好的孩子天性又一次展露,明明感受到颇多奇怪之处,乐安便还是从善如流地信了,完全没有想到与自己相仿年龄模样的雩岑会有什么撒谎之处。

    轻轻眨了眨眼,便觉反握上她手腕的小手像是顿时松弛般力道渐松,这才松开了她的手。

    “那我便去了哦,阿岑不要乱跑。”小丫头轻轻拍拍她的后背,走出几步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回头又道:“若你半中有何特别不舒服的,这里是军中,大声宣扬几声便会有人应你,不必担忧,我尽量快去快回!”

    话语刚落,便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急急往外窜了出去,飘逸的帐帘随余风轻舞,霎时间,略微阴暗的大帐内,便只剩了雩岑一人。

    寂静——

    只听心脏急速砰砰乱跳的声音清晰可闻。

    像是一只被铁笼捕获的山鹿,在迷茫而惊恐的乱撞中,寻找着出路。

    怀孕…孩子…?

    冰凉却出了满手湿汗的小手下意识摸上身下平坦的小腹,呼吸颤抖,甚至连多余的神思都怕干扰惊动了这个奇异的源头。

    仙与神的孕期向来是不确定的,就像雩岑不同于普通人族女子一般,从未有什么惹人心烦的葵水之说,所以也很难根据身体情况判断其真假。

    就像那时她在英招府时偶听英招所言,说当年为怀暮汜整整熬过了三年有余,方才诞下这唯一独子,包括父神三子,居于十重天的上清真神玄沢,听闻他的长女浮玉神女也历了将近四年半的孕育,而仙神的成长周期便是更为漫长,更不必提因为仙体健壮的缘由初期一年几乎都不会有什么症状。

    以至于英招在怀上暮汜的那一年还与其他武神约架切磋,半路灵力运转不顺被打落在地时才知自己有了身孕。

    ……可若是按照初一年的时间线上,便只有零随。

    人界与上界的时间流逝不同,然走过的时间却是实打实的。

    若非人界常感叹,人生如梦,其实如此说来,这与上界一梦黄粱时间差也颇为相合,只不过…若是零随,她又该如何呢?

    ……

    即使两人的关系已走到这一步,她头一回听闻乐安的言语下,便还是只有震惊和些许惧怕。

    或许是因为初为人母的无措和恐惧…也或许,她便早早笃定自己无论回不回上界,总有一日会先而离开零随,本就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的,也并未好害怕忧虑什么。

    眼前可见的…若真的回了上界,她怀着零随的孩子这件事…恐怕会变得更加复杂。

    ……她甚至有些无颜再去面见濯黎,提出什么委婉求全的和离。

    包括玄拓。

    那另外的人呢…又该如何看她。

    雩岑几乎以为自己早就不会在乎别人恶评的目光与蓄意的诽谤,但如今重而面对,她却该死地犹豫又害怕。

    或者说,以零随那等身份,将来若是认下这个孩子也恐怕只会隐瞒生母…她却不在乎这些名头,但他天帝的地位迟早向来是要娶一位合牌面的天后的…他的孩子也理应是个神,不会顶着仙身短短的寿命先他而去,将来是要成为他的继承人的。

    其实言而到底,她终究害怕这个孩子未来的名头,未来若她身故,若要求她放手,零随未来的妻…甚至于众多妃妾能够对她的孩子好麽,抑或是零随将来压根不要这个孩子,她独自拜托颦瑶送回昆仑当作孤儿抚养,恐怕也会恶语纷呈。

    …言语是把杀人的剑啊。

    捂着小腹的手掌颤抖得愈发厉害,气息也变得微弱断续,眼神飘忽涣散,雩岑从未感受到对于现实和死亡的惧怕,就算那时在赢勾的逼迫自杀下,也觉得坚决而从容,可如今突而有一天,身上挂了一个小小的羁绊,她却变得如此脆弱。

    脆弱到害怕这世间不好的一切投掷而来的、哪怕一点点的伤害。

    大脑的思绪几乎停摆,也许迷茫间她不是没有想过零随前些时日想要孩子的所言真假,可是她若身为母亲,却不敢去赌这个孩子的将来。

    哪怕那个人是它的亲生父亲。

    她终究还是…信不过他。

    温热的泪在不觉间沿着苍白的脸庞蜿蜒而下,待到雩岑抖着唇略略反应过来过来之时,颌角积蓄的泪滴随着甩落的幅度滴答一声,瞬间浸透了椅角旁侧医术的扉页。

    雩岑慌忙用袖角拭净眼泪之下匆匆低头去捡,然眼泪已将内里的墨迹渐渐晕透,惊怕之下,顾不上什么的小姑娘便如做了坏事般下意识把那本书往桌面的书堆内埋去,却因此反倒打破了书面堆砌的平衡,哗啦啦,众多书页顿时伴着一阵嘈杂尽数翻倒在地上。

    一片狼藉。

    惊慌收拾弯身罪证的目光却如此被翻倒在最上方露出内里发黄书页的内容所吸引。

    好巧不巧,这便是她用眼泪浸晕扉页的那本医术。

    ?

    半蹲在地上的雩岑忍不住探手翻回方才随意翻在外头的那一页,诸多的药理精讲与药单计量均被忽略而去,泛着微红的杏眸眼中便只剩下了这样一句提头——

    ‘常量小火煎服之可为妇活血下瘀之效,驱杂疼;然双倍之量过之有害,胎则而落,医者慎计之’

    ……

    双膝屈跪在地,颤抖的手却久久望着那一句话会不过神来,时间寂静得几乎禁止,直到帐篷外,一阵快速跑动的哒哒声撞击着地面朝这愈来愈近。

    雩岑这才瞬时回过神来,满脸慌张心虚地随手拾缀起身侧散落一地的医术抱在怀里,眼角余光却丝毫没有离开那本内页大开的,手指颤抖得不像话,心脏从未跳得如此迅速,然在乐安奔跑的脚步声愈发而进的前一刻,她深吸一口气——

    抖着手匆忙撕下了写着具体药方的一页,迅速塞进了袖中。

    “阿岑…呼呼呼…阿岑…”

    当帐帘掀开的那一刻,雩岑下意识惊恐地转头回望,恰好对上了气喘吁吁满头虚汗的乐安。

    “这是…怎么了?为何跪在地上?”

    “哦…呃。”雩岑白着脸挥了挥手中的医书,笑道:“我…我不小心碰到了桌子…书…书撒了……”

    乐安这才发觉本就凌乱的帐内已是洋洋洒洒铺满了一地的医书。

    “无事无事。”小丫头上前几步将她从冰凉的地上拉起,摆了摆手:“反正他这都已经这么乱了,左不过更乱些罢了,令他回来慢慢收罢,你身子不好,便不要着凉了!”

    “这臭福子好似临时与贺公子还有燕将军去了隔壁的小镇,今日恐怕是回不来了。”

    “真是的,也不提前与我打声招呼!”

    “…为何如此突然?”雩岑一怔,才想起今日整日果真也没见到璟书,平日这男人中午偶尔还回去补个午觉,原是今日午后临时出去了。

    “好似是…”乐安挠了挠头,“在隔壁镇发现了一个疑似瘟疫的病人罢。”

    “若是确切下来可糟了,不知之前又有多少人染上了。”

    见雩岑一脸苍白,神思更是飘忽万分,乐安见着这等病色赶忙将拐远的话题扯回正轨,拉着她的小臂道:“临峣城内也有几家医馆呢,我们不若去那看也是一样的!”

    “最近这宵禁把得可严啦,我们得趁天黑前早去早回才好。”

    抚着小腹的手掌轻轻摩挲布料的褶皱,雩岑有些犹豫地顿了顿,然最终还是在乐安关切着急的目光下微笑着点了点头,轻声应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