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焕春
姬湑的葬礼很是简单,浅浅的一座坟,仿佛就如此埋葬了风华须臾的二十多年时光。 他的遗书在雩岑到来的那一天黄昏便被送到了族长的文桌上,就像他好似早便知道,那封写着自己寿命已尽的薄绢会在什么时间被打开,那些而后得知的族人会在什么时间到来,似乎一切,都是他掌握中的一个局。 所谓代价,不过只是他自己的命罢了。 羌兰族巫女一脉相承,通过走婚的形式生下同样拥有预知能力的孩儿,然在女性为尊的羌兰,巫女若诞下男儿便会被处死,失去孩子的巫女只能再通过新一轮的走婚,直至诞下女婴。 姬湑是巫女一脉唯一活下的男子。 这个秘密,到底至他死,都没有被戳穿。 他的母亲与当年的族长亲女,即现任族长的交好使得这个秘密已然永远维系至他死亡的那一日,一如族长依旧不知为何身为男儿之身的姬湑会在这一年的长春节选择走婚,现今巫女一脉的后代其实本可以通过相熟的女子悄悄诞下后由族中抚养,只不过到时再用走婚的形式掩一回谎罢了,无伤大雅。 可姬湑到底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是寿命已尽,也是自杀。 故而红着眼闯入的族长对着满身鲜血的她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放其离去。 羌兰一族的最后一缕光终究是泯没了。 雩岑坐在半山腰,静静长望着底下渐渐暗淡下去的火光,在夜空中飘荡的红绸到底为那道倩影送了丧,像末日沿途的曼珠沙华,美丽而幽寂。 她想着那个称之为族长的女人见到姬湑尸体时是那样愤恨的表情—— 或许只剩下愤恨。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在男人本自乌黑的头发通过一日日琐碎的预言渐渐枯黄下去的时候,在姬湑半月前几乎已是虚弱到不能行走的时候,这篇故事的结局便早已写好。 那个族长、那个女人,早便知晓姬湑活不长了。 所以她急着给姬湑暗地里寻找女人,急着延续巫女一族的下一代血脉而为其族祖祖辈辈所用,那满眼的愤恨,不过是终来不及的懊悔与迁怒。 可她到底没有想到的是,那个虚弱到出门都要用轿子代步的男人,竟还有力气将雩岑从人群汹涌的集市上掳走,直至在不长的对话中透支了自己最后一丝的生命力。 “瞧,阿依慕…我的头发也曾和您一样像夜空一般好看呢。” 姬湑嘴角渗着鲜血,安静地听着她的心跳靠在胸前,抚着她长发时的透彻眼眸浸染得一如清澈见底的光。 他也曾拥有这般乌黑的头发。 或许拥有预言能力的人便是这样,可怜又可悲,令人向往,又令人畏惧—— 毕竟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在晨起时提前为自己挖好了一个坑的。 他计划了一切,也预言了一切。 雩岑已不记得她是如何离开山坡上的墓地,今夜的风似乎特别大,山上的梨花还在开着,吹落的洁白花瓣近乎洋洋洒洒铺满了一地,好似春日纯白的雪。 不经意间,甚至连雩岑自己都未曾发觉,一朵格外完整的、似被狂风随意扫落的梨花,便如此纯白的,悄悄别在了她月下的乌黑鬓间。 “我是信使,是口舌,也是祭品。” “我的思想在尘世中轮回,我代表每一颗曾经落难的星星,也成为过这世间的每一缕风,每一片叶子,动物、人类、魔族、神,无可避免。” 恍若隔世的嗓音在耳畔回荡,都令她恍惚着完全忽略了,璟书牵着她的手腕,嘘嘘低语的话: “…….我不知晓…早该…那股香放了什么迷药…一盏茶后我的身体才渐渐能动……” “……” 难过?…伤心?悲痛?愤怒?… 雩岑不知晓,仿佛踩在梦端的云雾中,甚至连眼泪都被冻在了眼眶,只是呆呆的,仿若傀儡般的面无表情,也无悲无喜,就如此随着璟书一路走下了山。 她的手很脏,怀里揣着用手帕包着的,来源于姬湑坟上的一碰潮湿的泥土,胸前满是污渍,有血,有土,也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滴到怀中的泪。 好累啊…好累—— 眼皮一阵阵疲累的垂下来,眼前一黑,沉重往前倾倒的同时,灵魂却好似在那一瞬间,轻轻浮上了天,踩在了风的上面。 ……… 璟书寻人连夜给临峣的军营去了书,可雩岑眯着眼在头疼欲裂中的半夜醒来时,床头到底还是坐着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 “零随…?” 男人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只是坐在床头,把浅浅转醒的她一把搂在了怀中。 过分熟悉的檀木香气好似她拥抱的,她占有的,是一整片望不到头的澄澈森林。 “你的心在痛。” 她静静听着男人的清浅的低喃,耳侧贴着的胸膛下,砰砰跳动的心率像闷震的鼓点也同频率地打在她的身上。 “牵连着孤的心也痛得睡不着觉,难以入眠,所以连夜来寻一寻令孤心痛的病根,才好对症下药。” 零随鲜少说这样的话,或者说,男人本身因循的身份定式令他已然永远都高人一等,他不必再用什么甜言蜜语去哄女子欢心,也或许他性格本就如此,比不得许多人天生讨人喜欢的巧嘴,灵活又木讷,更偏向于用实际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感情,一如静止不动的深湖,又如轻巧拂动的风。 令人捉摸不透的高阶浪漫,只有朝着深邃的湖面勇而下坠的人,才能知晓着其中暗涌的精彩。 然与往日听来似乎没有太大区别的情话,却若一把斟酌的小锤般,瞬间敲下了小姑娘禁锢了一层又一层的心。 “零随…” 她又唤了他一声,没有说什么,细细的啜泣声从响起到变为遏制不住悲伤的大哭,只用了不长又不短的时间,一如她与零随初见时哭废了他一整件内袍那般,将眼泪在男人怀中蹭得到处都是。 明明璟书已与她足够熟络,可好似只有见了零随,她才能毫无防备地释放出压抑许久的情绪。 “零随…”小姑娘哭的满脸狼藉,几乎瞬间便一抽一抽喘不上气来,后涌而上的情绪将阻拦的心防粉碎得更加彻底,破落得话也难以说清,“我…不该…他死了…血到处都是…到处都是……” 就像她本以为零随会如常人一般安慰,顺着她说些安抚的话,可男人便只是任她蹭着,环着她纤腰的手依旧那么坚定有力,好似替她撑起了一切。 “没有人不会死…人族会死…神也会,孤也有一日,或也会因各种各样的事而殒命…” 他这样絮絮,“孤从先皇手下活下的那一日,从战场上活下的那一日,从与你一同跳下星潮的那一日,从你将我放在怀中捂暖的那一日,也从你帮我横挡孤狼、跑上阁楼的那一日,孤把每一日,都当成劫后余生的最后一日在过。” “孤随时会死,也许永远都不会死。” “我的阿岑。”他捧起她满面泪痕的小脸,“若我有一日终将死去,若我有一日不幸死在你前面…不要为我掉眼泪。” “战场上是没有泪的…也没有弱者,你要学会自己站起来,拿起剑,拿起刀…拿起什么都好,杀死最后一个可能威胁到你的人。” 他好似说的只是往昔神魔大战时的残酷,一如生在和平年代的雩岑从未探见过战争那般,却又说的,好似是个虚无缥缈的将来。 零随是如此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手刃先帝数百旧族的男人会有感情麽? 或许他们只看见了血染刀尖的修罗。 她却看见一个伤痕累累、不肯倒下的背影咬着牙一路走下去的少年的背影。 所谓的过去说来轻描淡写,但却是一痕又一痕,刻在他心上的疤。 雩岑是在许久之后的哭累中睡着的,即使那些呜咽听不出什么内容,她随后也并没有与零随多言姬湑之事,男人依旧选择了保持沉默,没有多问她半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雩岑在回到军营的多日之后,默默将那晚的事隐藏于心,亦没有与任何人说。 一切仿佛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梦,除了桌台上,璟书后来送来的小瓷罐中,那放着的一捧渐渐有些干燥的新泥。 ………. 此后的许多日,雩岑借病为由,独自一人怏怏在帐中躺了许多日。 午夜梦回间并没有再梦到任何关于姬湑的事,甚至那张脸的轮廓也仿佛越变越淡。 遗忘似乎在此刻难能体现出它变好的那一面。 梦至接近正午,身侧的薄被已然凉了许久,雩岑眯着眼摸了摸依旧残余着零随气味的被褥,只着内衫起床后,在多日之后,头一回,大大地、敞亮地,撩开了遮挡不知几日的帐帘。 过度刺眼的、却又和煦到骨子里的阳光令她半挡着缓了好一会,才逐步适应了大亮的天光。 一切如常。 远处,一道略有些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近,雩岑眯着方才适应强光的眼睛试着望了望,反应过来时,那道娇小的身影已然跑至近前。 “阿岑!” 乐安齐齐的刘海被拂面的微风浅浅吹开,双颊因跑动绽开两朵薄粉,怀中抱着一个巨大的包裹,手里捏着两三枝莹白的梨花。 272、新衣 雩岑没想到再见乐安会是在这种时候。 其实自那日她与傅溪的对话被乐安偷听了个七八之后,一连串事情的发生便将她打得措不及防,寻乐安道歉的事也是一拖再拖,就像她一直觉得以乐安那种爱憎分明的性子,怕是短时间内也难见着刻意躲避的她。 可她还是来了。 “我来给你送东西。” 乐安将怀中那个沉甸甸的大包裹塞到她怀里,长吁一气擦了擦额汗,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洋溢的笑,可破天荒的,如今这已浅浅入夏的时候,小丫头的却穿了一件冬日里缀有毛领的小袄,只着单衣的雩岑见此不由地多看了几眼,却见对方突而有些瑟缩地后退一步,还未等她询问开口,小丫头便一脸有些着急地解释道: “这…这几日有些冷。” 乐安顶着一张显然被闷坏的红脸蛋不自然地笑了一声,下意识又将毛领往上扯了扯。 “咳,薄衣物总有些漏风,未…未免着凉所以我才翻冬日里的衣物穿的。” 说着,便赶忙像是掩盖什么似地将雩岑往帐内推去,嘴里还忙忙念叨着:“你大病初愈,怎还能站在这风头吹风,又吹病了可怎么办。” 左右扫视一圈,竟还取来雩岑披在床头的外套也将她前前后后包了个严实,雩岑不禁望了望远处只着浅薄衣衫巡逻的士兵,还有晴空上暖洋洋挂得正高的太阳,满脸问号。 “我听闻…咳,你义父前些日子找到了,他如今可还好?” 雩岑说话间下意识摁了摁怀中抱着的大包裹,沉甸甸但内里似叠得整整齐齐的,若不是被褥什么的也该是些什么衣物。 小姑娘偏了偏头,后知后觉才想起零随前些日子带她去上街那回,的确好似定了不少衣物,算算日子也有十几二十日了,若有什么删删改改的,今日倒也差不多。 然看似随口问出的话,却叫乐安的脸色倏然变了又变。 “还…还好。” 似被猛然噎了一下,小脸似瞬间变得有些煞白,但因着方才跑步后的潮红极快地掩了过去,脸上也赶忙换上那副依旧有些不太自然的笑意,应道: “这几日已是能在厨帐上工了…军里伙食也好了许多。” 雩岑颇有些疑惑地上下扫视了一回乐安,小丫头却满面不自在地身子紧绷,额头的汗分明是热的,却又不经意将毛领往上提了提。 “你不舒服?” 她忍不住问道,总觉今日的乐安有些奇怪,包括对傅溪的态度上,明明听起来答得也没有什么毛病,小姑娘心里的疑惑感却逐步攀升。 “不…不啊。” 乐安僵硬着笑了笑,“…怎么会,我好着呢。” “帐内也暖和些。”雩岑从椅子上站起,却反倒惊得乐安下意识往后慌慌跳了一步,脸色愈发僵硬,“把小袄解下透透气也好,别闷坏了。” “我不闷…不闷。” 不知为何,怀疑感陡然攀升的同时,雩岑脑子里却猛然回响起她方来军营那日璟书所说的话来—— “从北尹那爆发的,应可说很好盘查,起初似是因为几个小孩上山淘玩,回了家便全身瘙痒,从脖颈处长出的会流脓的小痘极为难耐,但若抠破流出的液体便会一路感染,直至所得之人生生将全身皮肤都抓破腐烂,死像极为凄惨吓人。” 他们是因为疫情盘桓于此,但前些时日璟书与燕骁领人去隔壁城镇探看一位疑似的病人,后来也被澄清不过是春日天潮,得了些皮肤病罢了,到底临峣周地目前还是安全的。 可乐安… 小姑娘猛然皱了皱眉,却完全想不到还有什么能令一个人在初夏穿着小袄的借口。 “阿…阿岑…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雩岑每近前一步,乐安便依旧顶着那副假笑讪讪后退一步,直至最后她将她逼到帐角之时,乐安的双手已是牢牢捂住了脖颈,如受了惊的小鹿般满脸慌乱。 “解下来。” 她命令道。 乐安却摆出一副誓死不从的表情,顿时牢牢顶着帐篷一脚的木支,迅速蹲下蜷缩成一团,满头的汗几乎要将额间的刘海都湿透了去。 “解下来!” 雩岑皱着眉说出第二句话时,已动手去拉她的脖子上的小领。 左右她是仙,且不论会不会传染给她,她就算感染了也比普通人族好上不少,若不拆穿了这个小丫头赶忙把她送医,乱跑之下不知又会传了多少人,她自个遮掩着性命也难保。 “我不!” 乐安蜷缩着将几乎用全身重量来与她抗衡,双手依旧倔强的牢牢扯着毛领,呜咽恳求的声音里似乎都带了几分哭腔: “阿岑你别管了我了…我求求你,别管我了行麽!……” 乐安眼眶通红,依旧死死与她抗衡。 雩岑咬着牙反向拉扯,平日里惯来大力的她此刻竟也被乐安咬死的决心扯得拉不起来,大声嚷着凶道:“你这样掩着对你又有几分好处!说不定早治还能早好!!!” “你不仅会害了别人,更会害了自己!” 话音未落,便听一声极为响亮的丝帛断裂声突兀响起—— 小姑娘在巨大的惯性之下险些倒飞出去,小袄里积蓄的棉若雪花般在空气中飘扬,雩岑踉跄几步险险站稳,才发觉自己竟把乐安的小半边衣物都给扯在了手里。 然预想之中满脖子的痘痘并未出现,依旧倔强地扯着另外半边衣领的乐安的雪白的脖颈上,竟是一行行细碎的红痕。 脖颈上的红痕显然因身体的几天恢复淡下许多,有些轻的,几乎隐约得看不见了,然极为细密的攻势下,此刻看起来却依旧十分明显。 “你这…” 雩岑顿时傻了眼。 若往前推上几年,她定也是对这些痕迹一窍不通的,可如今几番辗转,又日日与零随同床共枕,自是对这些痕迹极为眼熟—— 零随折腾得狠时便会细细密密给她留下这般一堆的吻痕,可男人显然也考虑到她平日外出的问题,故而脖颈上的吻痕零零碎碎,倒是从衣领往下拉的胸口完全是重灾区。 可乐安并不是… “…是谁?!” 小姑娘呆了呆,赶忙懊悔地上前几步想要拉起瘫坐在地的乐安,然对方因暴露而呆滞惊愣的神情渐渐恢复下,小嘴一扁,竟就这样坐在地上,顿时哭的满脸狼狈。 “你别哭…别哭啊……” 心头慌乱,时局转变间,雩岑突而有些理解,零随总是会对着暴哭的她满脸手足无措的感觉。 “我不该…是我的错,都怪我不好…你,别哭别哭…都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要是生气你打我可好?…我绝对不还手。” 事实证明,她也是个不会安慰人的白痴。 她不知晓乐安这段时日遭受了什么,按理来说军营之内防范森严,又怎会发生这种事…上界对于女子贞洁这事向来也无何看重,并未有什么失身就得归嫁之说,也不会有什么歧视,可如今却是在人界,虽说近年民风开放,可到底失身的女子便会被打上受害者有罪的标签,甚至于还有可能被残忍地逼嫁给施暴者,当真是令人发指。 “阿岑…咳…咳咳咳……” 情绪宣泄间,乐安已然扯着她的袖子哭的泣不成声。 “究竟是谁?!…”雩岑顿时气急得狠磨了几下后槽牙,明里的正法或许是走不通,她却头一回有了种杀人灭口的邪恶想法,脸上浮现几分难言的戾气。 “我非把那个恶心的流氓杀人灭口不可!” 拳头听着乐安宣泄的哭泣声攥得死紧,额头上的青筋绷绷直跳,可乐安只是边摇头边哭,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傅溪空有一身灵力,平日威胁人倒人模狗样的,连个丫头都保护不好!!” 心烦意乱地听着乐安已然哭得有些无力苍白的哭泣声,见着对方的小手一抽一抽几乎拽不住她的袖子,她便暴躁得想要揍人。 然雩岑方方站起,便被须臾猛然扑来的小小身影慌张地抱住了小腿。 “不…别去别去…阿岑……” 乐安瞬间惊吓得连泪都忘了掉,只牢牢将全身重量几乎都拖在她的小腿上,不让雩岑挪动丝毫。 “是我主动的…我也愿意的,阿爹他不知道…是我自己,他那日酒后我自愿…我自愿的,是我先亲了他…我主动的……跟阿爹没有关系…都是我的错……” 眼泪若金豆豆般不要钱地往下掉,乐安得知雩岑要去找傅溪之后几乎错乱得无法思考,抱着她腿边哭边求: “…阿岑…我求你…不要去,都是我自愿的,我趁他醉酒…难怪…难怪那脖子上的吻痕如此…… 雩岑几乎愕然愣在原地。 “那傅溪呢…!他知道麽,你为何不告诉他!” 小姑娘回过身来捏着乐安肩膀一阵询问,急切得都忘记改口之说,然乐安只是固执地抱着她的大腿直摇头: “我没敢与阿爹说…那日他醒来前我便悄悄离开了,我这几日一直避着不敢见他…就连晚上回帐,也得见着他熄烛了才敢摸着黑回去。” “阿岑我求你别去…别告诉他……” “可你们这般…” 她知晓傅溪的随意下其实暗藏着众多的界限与古板,不若也不会一面悄悄爱着乐安,一面又将她往别人怀里推。 或许告诉他的下场,很可能会令其自责到造成很惨烈的后果…也或许,再见便是一辈子的蹉跎和错过。 “阿岑…阿岑……” “好…好了。” 雩岑紧促的眉头半晌之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般长吁一气后渐渐抚平,将哭泣的乐安一把抱进了怀里,像是安慰地浅浅在她背后轻拍道: “我不去便是了。” ……… 乐安前脚方走,后脚零随便回了帐。 更确切地说,男人过分聪敏的耳力已然知晓了帐中的一切,但早早便回的他还是选择作为隐形人般,躲在帐后的荫荫处站了半晌,才在乐安离开后才回了帐篷。 “零随…” 雩岑叹了口气,望着帐内因方才撕扯留下的狼藉,却不知该如何诉说。 “孤都知晓。” 顺势将小姑娘揽进怀中之后,男人难得地望着小姑娘胸前被泪痕湿得几乎透明、隐约可以看见内里酥胸的亵衣皱了皱眉。 “怎得不穿肚兜?嗯?” 骨骼分明的大掌略有些冰凉地从下摆探入,紧凑着在耳边炙热地吹出一气后,雩岑略有些怅然的思绪顿时被男人不正经在胸前作乱的大手扯回,浅浅的惊呼声中,轻薄的内衫已然被零随解开,大敞的领口半露春光,紧对着帐外明晃晃的天空。 “你你你…臭流氓!” 随手往后抛出的石子击散了束起的帐帘,光芒一寸寸被撩下的长帘吞噬间,零随却而欺近身前,吮吻上她的脖颈,气息渐喘间,竟把雩岑的整个上身都剥了个干净,卡进双腿的身躯隐约可以撞到某个正顶着她腿心的粗硬。 “孤想你了。” 男人一路吻上酥胸,外袍已然被解开,眼看着便要来一次羞人的白日宣淫,却被小姑娘反抗的小手反捂住了躁动的薄唇,有些不情愿道: “我…我正烦着呢。” 毕竟乐安的事还没谱呢。 方才哄着哄着说是不告诉,可不戳破的情况无非将她与傅溪的关系推向死路。 “你还是不够了解男人。” 拂动纤腰的大掌逐渐变得火热,零随颇有兴味的长望了她一眼,却将小姑娘看得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你你你…有事说事,打什么哑谜!” “孤说…”男人笑着吻上她的唇角,好似瞧见了什么极有趣的小玩意,“你这呆脑袋还是想不通麽——” “男人迷奸女子或许容易些,可女子趁酒醉反上了男人,孤道还是头一回听闻。” “噶?” 脑袋卡壳,雩岑像是猜到什么,却好似瞬间有些转不过弯来。 “若非是那傅溪愿意,那丫头才可得逞…真正喝醉酒的男人软塌塌地若一滩烂泥,骨头都硬不起来更何况那话?…大多酒后乱性不过是个借口,但就算换个角度说,一个男人酒醒之后,就算没有了过程的记忆,可身体终归是诚实的。” “你是说?…” 雩岑眉头轻皱,便听零随闷哼一声隔着裤子有些急躁地顶起她的腿心来,深喘一气才道: “军中除了你与她之外可没有女人…可那人醉酒的那一日,你恰也不在军中。” 男人眯了眯眸,“当真是把人当傻子糊弄。” “你才是傻子…唔!” 雩岑被深吻一气之后方才睁开,捶着男人胸膛的小手却被吻得软绵绵得毫无力道。 “这是在白日…等等璟书还要回!” “他归他的,关孤何事!” 某个男人急躁地已经脱到了只剩最后一层衣物,雩岑猛烈地反扯着自己的亵裤,比方才乐安的抗争有过之而无不及,一脸我与屁股共存亡的可爱表情,扑哧逗乐了方还一脸坚持要上弓的零随。 “那便不做了。” 男人说着,竟也从善如流地放开了手,令得没见过这等场景的小姑娘一愣一愣的,不知零随又要搞什么计谋。 却见对方颇为痞气地将脸凑近,晃了晃示意道。 “真是…啃死你!” 雩岑俏红着脸僵持一瞬,终还是凑上前去狠狠吻了三下,略表嫌弃地将对方的脸推开后,却猛然听闻外头传来一阵人声嘈杂的跑动声。 “今日全阵军演。” 零随恶劣地笑了笑,小姑娘才后知后觉,自己不过被男人摆了一道,顺带反占了她一堆的便宜。 然在雩岑转过头去讪讪穿衣时,男人已然将那个放在桌上的巨大包裹解开,裹布下,十数套各色衣裙从上到下齐齐整整垒成了一摞。 “嗯…?倒是准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