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国六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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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才说的有点多了。” 带着郑建国出了医疗队,杜小妹咕咚咽了口唾沫说过,接着转头看向了旁边的郑冬花:“你们不许乱跑直接回家,冬花记住了?” “记住了,娘。” 郑冬花比郑建国大两岁半,高高的鼻梁和漆黑的大眼睛,在姊妹四个里面算得上是最出众那个,关西公社的五朵金花之一。 当然,也是被郑富贵和杜小妹看的最紧的那个,平时上工下地的时候都会带在身边,这时应了声也就看向了郑建国,微黑的瓜子脸上隐含警告:“你得听话。” “嗯——” 若有若无的发出声鼻音,郑建国被这个四姐说的有些尴尬,他以前仗着自己最小,又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从小到大对这个姐姐是没少了各种栽赃陷害。 只是,每次郑冬花被老娘揍过后,都会找机会把他揍回来,是四个姐姐当中揍他最狠的,这会儿郑建国看到老娘派这位姐姐带他回去,怕是知道其他三个姐姐管不住他,接着开口道:“我会听你的话。” “嗯?好!” 郑冬花漆黑的眸子里闪过狐疑之色,接着瓜子脸上露出了警惕看了眼杜小妹,开口道:“娘,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们也注意点休息。” “行,你们赶快走吧,天不早了,我看又好像有雪了。” 杜小妹说话的功夫,天上已经开始纷纷扬扬的洒下白点,这会儿大喇叭兹拉一声响起个高昂的声音:“各位亲爱的战友们——” “走吧走吧!” 杜小妹挥了挥手,郑建国便点了点头跟着郑冬花向着来路走去。 只是来时的路这会儿已经被踩成了泥地,郑建国看着大棉鞋上的斑斑泥点,又看了看前面都是这种状态,也就只能拿起淌泥的勇气跟上,没想前面传来了个声音:“蝈蝈,咱娘说你想毕业后不想上学了,要回来当社员?” “咱娘给你说的?” 郑建国眉毛一挑,杜小妹应该不会给几个姐姐说他的想法才对,然而这个念头才起来,就听郑冬花开口道:“要不你以为咱娘为什么会让我送你回去?” “那你准备揍我吗?” 郑建国的脚步停下,瞅着自己和郑冬花的距离,接着醒悟过来不可能挨揍。他和老爹郑富贵的关系那么好,可都是因为杜小妹从小就揍他的原因才导致的。 相反老爹就没打过他几次,当即不等她开口,郑建国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咱娘让你给我做思想工作?” “娘说你马上十六岁,是个男人了,她再揍你,不方便。” 郑冬花说着回过头看了眼郑建国,漆黑的眸子里闪过莫名之色:“可你是我弟弟,还是唯一的弟弟,以后姐到了人家家里受了委屈,还得靠你出头呢。 咱娘都说你大了,我还能像以前那样揍你?那时候你不懂事,我也不懂事——” “哦?” 郑建国顿时愣住了,记忆中他可是没听四姐说过这个事儿,那么很可能是那时自己没凑热闹的跑来跟着参加大会战,所以也就没有现在这一幕的记忆? 郑建国脑海中转悠着诸多念头,很快想起这姐姐今年要19了,也是个大姑娘了:“那你打算说服我?” “你为什么不想继续上学了?我现在就在想这个问题,你知道我们是多么想上学吗?” 郑冬花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情绪,可正因为没有这些诸多的情绪,才让郑建国开始正视起这个问题,探手一指前路道:“天不早了,咱们走着说。” “好!” 郑冬花愣了愣神,陡然间感觉面前这位弟弟有些陌生,只是她认为郑建国放着好好的学不上回来当社员,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看你怎么说服我!” “嗯,四姐你知道现在高中毕业不分配吧?包括老爹打算托人让我上的卫校。” 郑建国找着地上的雪下脚时说过,就见到郑冬花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开口说道:“现在只有很少一部分人会被分配到各个岗位上去。 比如现在卫校和大学,而绝大多数的部门企业都是直接面向知青招工。 这是因为四年前的“国六条”当中有明文要求:今后每年将有大批的城镇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扎根落户。 有关部门和省、市、自治区要作出长远的全面的规划,同整个经济建设、开发边疆和文教科研的规划衔接起来。 这是国家第一次明确规定了从那以后,每年的城市中学毕业的学生里,除了符合条件留城之外,都要上山下乡。 于是从那时开始,有部门和企业如果需要人的话,特别是需求人数多的单位,就要从这些下乡接受再教育的知识青年中招收。” 正竖起耳朵的郑冬花有些失神,她没想到能够听见这么一通条理分明逻辑缜密的说辞。 特别是,当说出这些话的人还是没满十六岁的弟弟时,郑冬花也就开口道:“可是你也说了,卫校——应该是会分配的?” “四姐你也说了,应该是会分配的。” 郑建国发现这位姐姐听了进去,顿时是松了口气,他是生怕这姐姐听不明白来和他胡搅蛮缠:“我感觉与其冒着读上四年后,再回来当社员的风险。 倒不如,现在就回来趁着劳作时学习等待考工现实,这就是我的想法。” “可是咱们村的那些知青们——你的学习能比得过她们?” 由于余泉地区所在齐省的工业基础不错,这就导致了每年各行各业中都会招收大批的工人,填充到岗位上去。 这会儿的郑冬花已经是被郑建国说服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这个年龄也已经脱离了幻想的阶段,知道从学校里分配工作这种脱胎换骨般的好事,是不可能落在毫无根基的社员身上。 而如果真的要四年后回来当社员,倒不如趁着现在回来,只是郑冬花依旧皱起了眉:“我记得你的学习,只能算是一般吧?” “那是以前——” 郑建国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他从小到大的学习还真是一般,不冒尖不落后,小学初中高中里面都是不起眼的那部分,一瓶子不满半瓶乱晃的代表。 而这也是郑富贵让他上学的原因,否则如果真像发小大嘎子那样,学习倒数还不听话,怕是早就回来挣工分了:“四姐,你认为咱们村的知青,有几个学习是一般的?” “呃——” 郑冬花被问住了,在她这个高小文化毕业的眼里,知青们再怎么来说也是高学历人士,属于大知识分子级别的。 可现在三里堡大队知青点的知青们,那都是招工没招回去,考工也没考回去,家里也没班可接,病困回城又办不了,公社里也没选上才剩下的。 现在看来剩下的这些知青,怎么是也没办法划归到一般里面,想起隔壁大队里的那位知青要不是属于典型,那知青点可就没人了。 不过这话也只能姐弟俩私下里说说,郑冬花左右前后看了下发现没有旁人,回过头后满脸小心:“你这话可别给旁人说,队里记分的开拖拉机的,还帮大队干部管着咱们的口粮——别得罪他们。” “好的,四姐。” 郑建国飞快的开口应了,老支书是很有办法的人,原来大队里的刺儿头二流子,是习惯在出工时磨洋工不出力。 而小队干部们又都是同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不愿意扯破脸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在这些知青们来了后,老支书就让知青们帮忙记了工分,美其名曰让知青们发挥特长。 后来刺头儿二流子家的消极抵抗中把拖拉机手也拉下了水,不想知青们当中有那会开拖拉机的。 于是,歪打正着的借故就让知青开了不说,年底还以出工不足为由对几个冒头的谴责了一番,眼瞅着老支书的手段越来越厉害,那几个刺儿头和二流子这才老实了。 毕竟工分不足往大了说是破坏国家经济建设,前者是可有可无的偷懒,后者不是劳教就是犯罪。 这个帽子戴上后不死也要脱层皮,而偷懒偷到犯罪就得不偿失了,这些人只是懒而已,并不是傻。 回家的路有些泥泞,昨天下了一天的雪已经被踩成了泥地,这会儿的路面修建只是简单的黄土铺垫,由于气温升高雪都被踩化了,一脚下去能没到脚面。 姐弟俩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路上挑着有积雪的地方走,回到三里堡大队时太阳已经没了影子,去时半个多小时的路回来走了一个多小时。 缺油少电的时代,夜色中的三里堡大队好似隐藏在黑暗中的猛兽,唯二发出光亮的地方也就是大队部和知青们住的仓库。 随着姐弟俩进了村口,路过的时候还能听到仓库里知青们的声音:“这一年又过去了,咱们的知青点房子还没盖起来。 不说和公社那样的两层小楼,哪怕给咱们盖个有门有窗的预制板房也行吧?钢筋和水泥咱们也都给找好了,老支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赤脚大夫又念叨他们的房子了呢。” 郑冬花远远的收回目光,转头看了眼郑建国后继续道:“我感觉你回来接咱爹的班也不错,省的到时候你去上学了,人家把咱爹的位置给挤下来了——”丰本的大国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