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6 章 阿南

    盛澈越想越不对劲，却也越想越明白。

    往日去史历馆蹭吃蹭喝的情境跟着依稀浮现……

    好你个赵倾城，好你个宋夕潮，合起伙来耍我是吧！

    她气不打一处来，这会儿子却又懒得动弹，只好将手边的软枕□□了一番。

    给我等着，等我调息好了，看怎么收拾你们。

    她气鼓鼓的又往嘴里塞了两粒葡萄，伴着清甜冰爽，火气才稍微降了降。

    “还有个事，”正尘说话向来爱分轻重缓急，却越急的越往后搁：“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病了。”

    “这么重要的事你现在才说！”盛澈坐直了身板：“病的重不重，可有传御医前去诊治？”

    “病了有几日了，御医也传唤了，人一上了年纪自然避不开那些个头疼脑热，现下又是三伏天，说是中了暑气，吃不下东西。”正尘如实道。

    “当真只是如此？”盛澈有些放心不下：“还是让风兮寒去看看吧。”

    “九爷忘了吗，风师兄去宫外探望觞爷了，说是要待个两三日哪，况且长乐宫没有懿旨，风兮寒也不能贸贸然的主动去诊治啊！”

    盛澈道：“这话也不假，方才我有些乱了方寸，忘了宫里的规矩，毕竟皇奶奶平日里对我照顾有加，我关心则乱了，等过几日我可以出殿，风兮寒也该回宫了，到时我便带着他去长乐宫探望，于情于理都妥当。”

    “那九爷还有什么事吩咐？”

    “闲着也是闲着，快些把我前些日子从崇文院偷的府邸图拿来！”

    ……

    她倒是安生，在交泰殿里闷了整整三日，愣是连正殿的门槛也没踏出去一步。

    陛下来了她也不见，推说自己胸闷体乏，愣是让赵倾城又守了三天的空房。

    刘颜之倒是日日来探望，也不多待，放下自己做好的小食便走，可架不住赵倾城比她来的更勤，终是在盛澈决定出去透透气那日，给撞上了。

    “臣妾拜见陛下！”

    刘颜之手上提着一方漆木食盒，规规矩矩的在正殿的廊下行了个礼。

    赵倾城眸子垂了垂，看向她手上：“二十四轩里没伺候的奴才吗，要你一个主子亲自来送吃食！”

    刘颜之颔着首，像是得见圣颜有些胆怯，声音小的出奇，却还是实话实说道：“臣妾的婢女去内务府领月银了，而且臣妾……臣妾也想来看看娘娘。”

    她虽也入宫多日，但从未如此近距离的见过陛下，毕竟那日选妃有些匆忙，除了崔贵嫔，没有哪个是亲自过了陛下眼的，更别提得到垂青了。若不是那次选秀江南无出众的良人，太后娘娘也不会为着安抚各地州府选了她。

    她自知才貌并不出众，有的也就只是些小门小户才有的安分守己和短见薄识。

    但贵妃娘娘却常说她这样子十分的可爱。

    贵妃娘娘对她可真好！

    “觉得伺候的人少？既是如此，那朕命人拨些奴才去你的住处伺候，以后就不要自己来送东西了。”赵倾城淡漠道。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刘颜之有些着急：“臣妾并非想向陛下索要奴才，臣妾只是想……”

    “想来探望一下皇贵妃？”赵倾城帮她把话给说了，不悦的挑了挑俊朗的眉眼。

    “刘才人如此关心贵妃，实在令朕动容，”他不冷不热的说着，伸出一根手指挑开食盒：“这些个点心品相不错，貌似才人从未往乾清殿送过吧。”

    食盒的盖子随着赵倾城的抽手猛的盖住，发出一声脆响，刘颜之不由得慌乱了起来：“若……若是陛下也喜欢，那臣妾日后多做一份，也送去乾清殿。”

    “不必了，朕对这些甜食不感兴趣，贵妃最近食欲不佳，也懒得用这些个腻死人的点心，你日后不必再送来了。”

    话音刚落，盛澈提着裙摆从殿内小跑出来，笑容明朗：“颜之，今日做了什么好吃的，昨个的荷叶糕好……”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一个急刹收住步子，舌头差点没折在嘴里，因着此时的赵倾城脸黑的像是个锅底，就差把她给吞了。

    “好什么？爱妃怎的不说了？”他冷飕飕的问道。

    “……好像有些腻。”盛澈违心的将话说完，生怕这个醋坛子记恨上颜之。

    “娘娘不喜欢吃了吗？”刘颜之眸子里浸着水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赵倾城在一旁不禁舔了舔后槽牙，愤懑的把目光移开眼不见为净。

    盛澈如今进退维谷，左一个惹不起，右一个不舍惹，她里外的难做人。

    “许是昨晚那盅肉汤太腻了，我吃什么都没胃口，不是因为点心。”她咬咬牙，决定先哄着眼前这个快要哭了的人，男子汉大丈夫的，总不能真为难一个小女子吧。

    刘颜之随即转阴为晴，把手里的食盒递给盛澈身后的正尘：“那刚好，臣妾近日做了些凉糕，清热解腻，娘娘……与陛下一同尝尝。”

    言毕，她也不多做停留，像着从前那般，做了个礼便告退了。

    盛澈此时一脑门子的汗，这才得了功夫搭理已经拂袖进殿的赵倾城。

    “陛下！”她甜丝丝的追在他身后喊：“陛下今日怎的大上晌午的来了？”

    从前他都是忙到落了日，才有功夫来交泰殿陪她用晚膳的，今儿真是不打巧。

    “我若是不来，那还真见不到这一幕哪，那晚我是如何与你说的？”他一个驻足，转了个身把人拉至眼前。

    盛澈被拽的捯了几个小步子，却十分上道的一把攀上了他劲窄的腰，面色讨好：“我听了话的，颜之每每过来不足一盏茶的功夫就走，只是来送一些吃食，那丫头规矩得很。”

    “规矩，她规矩那你规矩吗？颜之颜之，叫的如此亲热，为何叫我的时候就是连名带姓，你晓得直呼帝王名讳是大罪吗？”

    赵倾城没事找事的功夫果然炉火纯青，不愧是在后宫女人堆里长大的，晓得先发制人了。

    “我说过呀，那是因为你的名字好听，若你不愿，那我便随着众人尊你为陛下吧。”盛澈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实则鬼机灵的很。

    赵倾城哭笑不得，拿她没一点的法子。

    他单独在她面前时从不称朕，便也不愿她随着旁人一道称呼他为陛下，那种刻意的生疏，总让他觉得不应是夫妻间该有的模样。

    是夫妻吧，他自顾地想着。

    瞧着赵倾城不言语，盛澈以为他还在生闷气，一时间也没了分寸，寻思着再怎么哄哄。

    将食盒放回殿内的正尘闷头出来便瞧见自家主子□□攀着陛下的腰不撒手，他倒是见怪不怪，可惜错姑姑却也跟在后面，她要是看到九爷这么没规矩，又得念叨了。

    他赶忙的提醒：“咳咳，娘娘不是要去崇文院吗？”

    嗯？盛澈愣怔了一瞬，像是想起了什么。

    看样子一时半会是哄不好了，那剑走偏锋这招可以用上一用。

    她抬头笑了笑，把环在他腰间的手拿开：“我要去崇文院一趟，陛下要不要同行哪？”

    赵倾城先是眉头一皱：“私下不许唤我陛下！”

    却立刻回过神来：“……你去崇文院做什么？”

    她笑笑：“”正尘这小子吵着要看《考工记》，我带他去找找，顺便探望一番。”

    “……探望何人？”赵倾城慌忙扯住她的胳膊：“我有好几日没见你了，留下来陪我，那书我让春满替你去取。”

    这是做贼心虚？她的计策果真奏效了！

    瞧着赵倾城不再对自己的花花事兴师问罪，盛澈当然见好就收，转而展了个笑颜。

    “去探望太皇太后呀，听闻她老人家病了，”说着扯扯他的衣袖：“不然你陪我去吧。”

    赵倾城也不自觉的勾起唇角：“好！”

    惜错将将的走出来，只听皇贵妃娘娘正央着陛下去看望太皇太后，不禁默默点头。

    太皇太后病了有些日子了，初始只是不思饮食，渐渐神思倦怠，日渐消瘦不说，瞌睡也跟着比往日多了。

    赵倾城带着盛澈过去请安的时候，太皇太后正在未央池边的凉亭下小憩，像是睡得沉，连奴才的禀报声都未将她老人家惊醒。

    曹贵公公晓得陛下日理万机，等不得多久，便往凉亭去了去，悄然站在太皇太后身侧，摇着凉扇的奴婢在一旁小心的伺候着，丝丝凉风袭来，太皇太后这才翻了翻身。

    “太皇太后，陛下来请安了。”曹贵趁着时机小声的唤着。

    太皇太后眼皮动了动，幽幽转醒靠着软塌缓缓坐起身，搭眼瞧见不远处的葳蕤阴凉下站着两个人。

    “阿南来了，快些过来让母后看看你！”太皇太后混沌着双眸朝不远处招招手，模样一如往昔的慈爱。

    树荫下的赵倾城和盛澈皆是一怔，互相看看，不知太皇太后所唤何人，却还是快步走了过去。

    曹贵公公苍老干枯的手有些抖，慢腾腾的递上凉茶，小意提醒着：“太皇太后，陛下身旁跟着的是皇贵妃。”

    太皇太后氤氲着水汽的眸子这才清亮了些，再往已至身前的人面上看去，才喃喃道：“……不是哀家的阿南。”

    “太皇太后，您喝些茶缓缓心神。”曹贵慌忙瞧了陛下与盛澈一眼，欲言又止的将茶水递了过去。一只老乌贼的女悍匪皇城流浪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