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面圣（二）

    恩怀亲自去传的人，他在瑶光殿外等了许久，始终不见皇后出来。

    外面又传一声，“皇上口谕，请娘娘移步延福殿。”

    烦躁的拔下如月插在发间的金簪，皇后将簪子紧紧握在手里藏进衣袖，“再选一支。”

    如月惊出一身汗，“娘娘，事情未必就有这么严重，您不能自己先失了分寸。”

    皇后坚定的摇头，她有预感，皇帝召她绝无好事，“这时候召了老七入宫，他想做什么？”

    “这……”

    “他想废了我儿。”皇后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目光失望又狠戾，“既要废太子，又怎么敢放心留我这个皇后做太后，他要杀我。”

    如月想要开口安慰，可在宫中浸淫这么多年，她知道娘娘说的是真的，没办法硬着头皮开口劝。

    可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娘娘送死，她拉起皇后的手想抢出她手中金簪，“娘娘，让奴婢来。”

    只要不给皇帝更改遗诏的机会，太子就还有希望，娘娘也有希望。

    深深的看一眼伺候了自己几十年的如月，皇后推开她，“你对本宫的心意，本宫都明白，可你近不了他的身，只要能保下皇儿，本宫就是被千刀万剐受凌迟之罪也在所不惜。”

    如月红着眼眶，“娘娘……”

    外面响起撞门声，皇后在梳妆台上又选了一支簪子递到如月手里，“别哭，替本宫戴上。”

    “是，娘娘。”如月忍着哭，拿衣角沾了沾睫毛上的泪珠，将发簪插在皇后平日最喜欢放的位置。

    外面还没撞几下，殿门就从里面拉开。

    如月正想斥责几声，看到站在前面的是恩怀，她便忍下了，“娘娘近日精神不济，睡前吃了剂安神药方才起来。”

    “既是娘娘身子不适，陛下定然不会怪罪。”恩怀微微弯着腰，面色如常，“娘娘，请。”

    皇后脸上阴沉沉的，看也不看恩怀一眼。

    怕皇帝等不了那么久一样，所有人都行色匆匆，一刻钟后，被皇帝拒见了一个多月的皇后总算进了延福殿的大门。

    讽刺的是，这一次她进来，可能就再没法出去了。

    入了殿，帝后没有感情的视线对了一瞬，皇后才对依稀还能看到一点从前模样的皇帝行了跪拜大礼，“臣妾拜见陛下！”

    皇帝冷冰冰的一句，“起来。”

    皇后被人扶着起身，看了看四周无人，她心一抖，并不相信皇帝会对她毫无防备，反倒更确信皇帝这是要对她下手了。

    自知时间不多，皇帝靠在床榻上微微阖了阖眼，拍了拍床边的位子示意她坐下。

    意外的，皇帝的苍老无力的手握住了皇后，“这么久不曾细细看过你，你的眼角也生细纹了。”

    好些年帝后不曾这样平静的说过话，皇后望着被握住的手，这是近几年，皇帝离她最近的时候。

    “陛下都老了，臣妾又怎会还年轻？”

    皇后的眼神平静无波，皇帝松开手，清着嗓子咳了一声。

    恩怀从侧殿过来，手里端着一壶酒，一只酒杯，他稳住身形站在榻前，“娘娘，陛下所赐御酒，奴才已经替您斟好了。”

    心口突的一痛，皇后暗暗握紧袖中金簪，“陛下这是何意？”

    急促的呼吸了几口，皇帝缓口气道：“你我同路，朕才能走的安心。”

    “陛下决意换储？”

    “你我夫妻几十载，当知我所虑为何，你出自纪氏一族，朕不能留你。”

    “陛下坦诚到臣妾连怨都无处怨。”皇后无奈的笑笑，“臣妾是出自纪氏一族，也想能有纪家这个倚仗，保我皇儿帝位安稳。”

    “那又为何与他离心？”

    “陛下当真不知？”

    “纪泉嵩有不臣之心早已有之。”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哈哈哈。”皇后站起身，自上而下俯视着龙榻上的皇帝，“孤家寡人说得就是陛下这样的吧，你不是信任宗殊白吗？怎么？甲仗库兵器被人调换一事他没告诉过你？”

    内室里，宗殊白和林映安对视一眼，原来甲仗库武器被调一事皇后早就知道。

    宗殊白看着她有些担忧的脸色，把人揽在怀里拢了拢。

    龙榻上的皇帝紧紧拉着床沿，撑着自己没有倒下去，“你在说什么？”

    皇后摇摇头，“臣妾是想让皇儿登上帝位，但我不能看着他拱手把江山送给别人，不能让他担上亡国之君的骂名，更不能让他埋在唾沫星子里遗臭万年。”

    “所以，臣妾宁愿不要纪家的支持，也不愿皇儿被他们挟持着做一个傀儡皇帝，在臣妾心里，江山、皇位始终是你们黎家的。”

    皇帝神情有些怔忡，他不愿信，不愿承认自己错看了皇后，“借口！”

    皇后冷笑一声，“便是借口又如何？天底下哪个做母亲的不为自己的孩子谋划？你扪心自问，这些年在后宫我可有迫害过你黎家子嗣，那些年我与叔父做的哪件事不是经过你默许点头？”

    “卫国公明明是被你处置发落，永嫔这些人却将恨意放在臣妾身上，臣妾的恶名，是替您背的。”

    看着那杯毒酒，皇后笑得凄然，“当年重用纪泉嵩那个老狐狸的人是你，是你一步步把人的权势养大，如今人在你手里失控了，你便把罪过全都推到我们母子身上，你想推我们的儿子去死！去死！”

    “你去死！”

    皇后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掏出袖中金簪，猛然朝皇帝刺过去。

    “噗！”

    金簪入肉，瞬时有血从衣服里面渗出，缓缓滴在皇帝的手上。

    “恩怀！”皇帝抱着怀里又替自己挡了行刺的老伙计，看着皇后的脸上尽是失望。三文不吃鱼的织锦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