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内尚书

    同样都是宫官，与只服务于内廷的六局女官不同。

    内侍省尚书是真正的职事官，官从正五品，专掌君主文件，可裁决百官奏事。

    和其他后宫不管做什么都逃不过是“皇帝的女人”也不同。

    这个职位与皇帝只有君臣之分，以男性官称内尚书，着男子装扮，行男子拜礼。

    内尚书可以直接草拟诏书，参与政事，甚至批阅奏章，可以说除了不能与士大夫一起上朝，手中权力与外官并没有二样区别。

    可……这是前朝旧制！

    太祖建立大黎朝便废除了前朝动用内官的旧制，新帝要封她为内尚书，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要重启前朝旧制？

    在场除了礼部尚书康时，还有同样任职礼部为侍郎的张家老二张坚为同时出声，“陛下，旧制已废，不可再启。”

    没有被他们的声音吸引，林映安反把目光落在面上看不出任何变化来的恩怀脸上。

    当年前朝因君主暴政，各地英豪群起反之，太祖这支义勇之师攻破城门，到了皇宫看到的只是满地被前朝皇帝虐杀为自己陪葬的女官尸体。

    兴许是觉得当时的场景太过惨烈，也可能是不想分权在女子手中，太祖开国并未延续前朝的内官制度，只保留了不涉政事的内廷女官。

    而原本应该属于内尚书的职权也分散在了宦官的手里，不过为了避免宦官干政，当时把权力分散出去的时候削弱了许多。

    可再弱，皇帝此举也等于是从恩怀的手里抢权了。

    不过，抛开这些不说，皇帝的这个决定虽是出乎她的意料，可比起之前她所求能入朝从个不入流的七八品职位混起慢慢往上爬，这个结果要好太多。

    且，内尚书虽能涉前朝之事，却完完全全的是后宫内官，不需与朝堂上的士大夫商议，可以由皇帝直接任命，这样一来阻力更小的多。

    各种思绪盘在脑间跳转，也没影响林映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之后同样跪地，低头缄默不语。

    实在是听倦了但凡他出口的话，等着的都是让他三思，皇帝刮了刮胀得厉害的眼皮，“恩怀，去拟旨。”

    恩怀弯腰，“是。”

    “陛下三思，古之以来但凡女子参政，其后祸无穷，太祖圣明之君，祖上既废其制，定是觉得此制不可取，还请陛下遵从。”

    皇帝脸色变了变，皱眉，“祖上没有延续，可也并未言明要废了这个制度，再者，前朝之事已经过了一百多年，时移势易，有些东西该变则变，只要不是触及国本，后宫之事，添一制，减一制，朕作为一朝天子，还是做得了这个主吧？”

    “天家事，即天下事，内尚书虽是后宫职官，却有涉政之权，况且陛下如果在这时候执意启用前朝旧制，岂不是又要惹人诟病！”

    这话又捅了皇帝的心窝子，“惹谁诟病？”

    康时沉默。

    “是不是只要他在一天，朕便什么主都做不得。”皇帝脸色深沉，“康卿，不要忘了君臣本分。”

    皇帝提了声音，康时吞了吞嗓子，“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臣今日所言，正是在尽为人臣的本分。”

    “你事朕以忠的方式便是处处反驳于朕？”

    康时低下头，语调却一点都没低，“臣无此意。”

    随着上官康时话里的意思，礼部侍郎张坚为还想再附和几句，被父亲不着痕迹的一声轻咳止住。

    张皖没打算为这事出头。

    启用前朝旧制，任命一个女官，这种事可大可小，现在掌内宫之事的六局，甚至朝堂上的许多制度也是沿用了前朝的。

    况且劝谏之事是御史该做的事情，他没必要因这种小事去逆皇帝的心思。

    瞅了一眼不争气的老大，张皖不自知的眉头锁在一起。

    最主要的是，大房私贩盐引，勾结地方驻军行刺等一摊子的罪状还握在别人手里，被人扼着喉咙，实在硬气不起来。

    梅谦也没开口，皇帝执意想做的事情，不违背纲制的话，他也不想上去触霉头。

    而且三番几次打交道下来，他早已认清一点，林行舟的这个女儿，不和她交好可以，但绝不能站到她的对立面上。

    皇帝看了眼跪在底下的林映安，殿里为了她的事争执不休，她倒好，跪在那里淡淡然的像事不关己一样。

    “你可愿入宫？”

    “陛下！”

    “又是你！”

    皇帝冷眼看着又打断他说话的康时，无奈的叹口气，对于这种打着为自己好的旗号行事的老顽固，除了晾着，其余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又翻了翻奏折散了心里的火气，等殿里安静下来，皇帝看着底下，“你们谁还有意见？”

    “臣……”

    康时张口似是想说什么，环顾四周与他一起来的同僚，却又闭上了，感情跪着的这么多人里，好像从始至终站出来反对的就他一个。

    单薄的反对声，让皇帝都有些意外，他话出口前甚至都做好了把折子丢一地的准备。

    看了看梅谦，又看了看张皖，见他们都低着头，皇帝心里轻松了许多。

    林映安抬头的余光向上扫了一瞬，从刚才的举动上看皇帝并非诸事不知，只是这些年习惯了有人挡在他前面，他还没从对纪氏的依赖里挣脱出来。

    她此刻才算切实理解殊白所说若有良臣辅佐，皇帝未必不能成明君，只是，纵观现在朝堂，良臣不多，奸佞倒是不少。

    道阻且长。

    不论是与皇帝来说，还是与她，要走的路实在都还有很远。

    至少在他们手里办成一件事，皇帝重又返回到龙椅上舒坦的坐下，抬了抬手。

    众臣起身，只剩了林映安叩谢皇恩，“吾皇万岁。”

    “起来吧。”

    殿里没人反对，这件事在皇帝心中就算是定下，看了眼底下不管什么时候脸上都是一本正经的康时，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叫人给他赐了座。

    殿外有内侍匆匆进来，在皇帝的耳边禀告了什么。

    林映安起身拜礼，“民女告退。”

    皇帝虽是已经当着众官的面诏她入宫为官，但是还没正式册封之前，她也不好留在御书房听政事。

    她的拜礼却是无人接。

    皇帝听完内侍的话，脸色阴沉的可怕，“刑部！是要造反了吗？”三文不吃鱼的织锦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