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皇权让人成长的速度，比她想的还快

    自日出到日落，宫里一整日是难得的风平浪静。

    起码面上平静。

    重华宫的偏殿内，林映安躺着接完旨，两姐妹又刻意避开林家话题的闲聊了一会儿。

    见林映安精神不济，林长容憋回去一肚子想说的话，去给太妃娘娘请完安，按规矩又去了皇后所在的兰蕊宫，只是在太阳底下站了许久，那边的门始终也没开。.

    睡了冗长的一觉，傍晚一醒来，林映安就听到林长容被元皇后拒在门外不见的消息。

    倒了杯水喂她喝下，林秋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昨日见到大姑娘时还是好的，兴许是被陛下刚下的那道旨意刺到了。”

    没接林秋的话茬，林映安越喝越渴的又要了一杯水。

    又加了一杯水后，林秋定在榻边坐下，她耳朵不长，出去走一圈的功夫还是在好几处听了姑娘的名字。

    从一个毫无背景的外室女到让皇帝开了先例的宫廷内官，一路陪走过来，无人比她更知姑娘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说是拿命换来的都不为过。

    对姑娘倾佩之余林秋又有些担心，“今日圣旨一下，整个宫中都在暗暗猜测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姑娘，陛下赐您外臣才可有的府邸，您说他这是何意？”

    林映安笑着摇头，“君心不可测，陛下既赐，咱们受着就好。”

    姑娘说能受那就是能受。

    知道皇宫耳目复杂，不比从前她们生活的地方说话随意，林秋马上把嘴巴封严实的转了话头，“大姑娘让婢子转告一声，她过几日再请入宫来看您。”

    林映安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

    睡足了一天，林秋又怕她头疼的起身把她身后的枕头垫高了些。

    向来沉静的重华宫，自她搬进来之后就开始了频繁的迎来送往。

    龙辇落定，把身后一长串的宫人内侍留在外面，皇帝只带了恩怀进来。

    守在门口的宫人见到皇帝正要报唱接驾，皇帝先一步的摆了摆手，“退下吧。”

    两个宫人低头，“是，陛下。”

    等到脚步声近了，屋里的主仆二人才听清，林映安刚打算撑着起身，就被皇帝拦下，“太医讲你当卧床休息，朕免你的礼。”

    也没逞强，林映安微微欠身，“是，臣谢过陛下。”

    原本是打算去兰蕊宫，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里来，皇帝闻着飘在房间里淡淡药味，朝着恩怀挥了挥手，“下去吧。”

    “是。”恩怀躬身退了出去，林秋跟着走在后面，剩了半道殿门没有合上。

    林映安受了封赏当面谢恩，“臣自受了陛下所赐官印，还未尽半分薄力，就先得了陛下如此厚重的赏赐，臣受之有愧。”

    缓缓在榻边的圆凳上落座，皇帝笑得温和，“你为朕所做何止半分，不提从前之事，单是你为朕挡下的这一刀，这些赏赐就还远远不够。”

    皇帝坐着的位置，显然超过了君臣之间该有的距离，林映安半垂眼皮，避免直视龙颜，“护驾本就是臣分内之事。”

    “若这份分内之事需得拿命来换，怕是也没几人能做到。”那时她但凡有一分一秒的犹豫，现在躺在榻上的人就应该是他了。

    林映安弯起唇角，笑容里中不知是什么情绪，“您是天子。”

    同样是笑，皇帝的嘴角却是一眼可见的苦涩，“是啊，朕是天子。”

    来之前还不知自己怎么会来这儿，到了之后他反倒知道为什么了——天子也有天子的苦恼。

    “没有了母后撑腰，一登基就遇上这样一大摊子事，朕现在才真的知道力不从心是什么感觉。”

    “古贤有云，自古一代帝王之兴，必有一代名世之臣。治国一事，非是君主一人之力，还需得四梁八柱共同支撑，陛下没必要把所有重担都扛在自己肩上。”

    “朕也不想自己扛，可满朝上下，六部官位，十缺五六，五六之中又有三四由纪党把持，朕着实找不到几个可分担之人……”

    说着，皇帝看向林映安，心里竟有些急切的想再次看到她眼里闪着光，对着自己侃侃而谈的模样，“纪党之人，是扎在朕心里，不，是扎满朕全身的刺……不除之，朕睡不安然，你可知朕意？”

    即便简单到一点就破的话林映安也没有去点破，她平静道，“臣愿为陛下尽心竭力。”

    天边日光还未散尽，一弯细月已经挂在天边，日月同时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光线昏暗的殿里早早就点上摆了一架子的烛火，皇帝看着烛光下一如初见时的苍白脸颊，他竟生出前所未有安心的感觉。

    不是被母后包裹在怀里的安心。

    也不是笃定在何种情况下真儿都会对他不离不弃的安心。

    而是即便看到前路布满荆棘，他也有勇气去闯荡的安心。

    因为他知道，这一路，会有人陪他一起披荆斩棘，护他全身而退。

    火烛爆了声响，皇帝收回片刻的失神，“不说那些空话，你我今日还像当初在织锦阁时一样，你还当我只是那个目光短浅一无是处的大公子一般，畅所欲言。”

    从来也不善于自欺欺人，更何况是在皇帝面前，林映安低头，“臣不敢。”

    “我说了，无需把我当皇帝，这间屋子现在就你我二人，有什么想说的你尽管说，无需顾虑太多。”

    林映安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却也没敢真把人当从前的大公子看待，“臣僭越了。”

    “与陛下现在的境况来说，朝臣之中，梅谦可大用。”

    见她不再拿空话与自己客气，皇帝满意的笑了，“朕要是没记错，之前在梅府，你与家里的姑娘吃过亏，那件事虽不直接与梅家有关，可若不是他放纵，未必会有那么严重的后果，此时在朕跟前举荐他，你不觉得憋屈？”

    “公在先，私在后，臣与梅府，与张府的恩怨远远排在国事之后。”林映安笑的坦坦荡荡。

    在她眼中没有敌人，只有有用和无用之人。

    再者，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心底非死不可的人是谁。

    在送纪泉嵩入黄泉之前，她不会主动和任何人树敌。

    在皇帝不置可否的神情中，林映安继续道，“梅谦可大用，却不可重用。”三文不吃鱼的织锦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