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夕阳的余晖从能清晰描绘陆小萄脚尖的形状,到几乎只能剩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她收回坐在一楼栏杆上晃动的脚,偏头去看被校记者团拦住采访的江嘉许。

    他嘴角的弧度是恰好的自信和泰然。

    仿佛是收到来自陆小萄的目光,他的视线偏了一些,往这边看来。

    采访记者又翻过一页稿件,摄像头换了一个机位,没有要结束的样子。

    「他至少还要一个小时。」

    这是自上次舞会后,臭东西说的第一句话。

    久违的意念信息令陆小萄愣了下。

    陆小萄:前几天你是在生气吗?

    「我有事在忙。」

    依旧是傲慢的语气。

    「况且,我跟一个不听话的宠物生什么气。」

    陆小萄感觉自己现在的忍耐力已经比过去好多了,但仍努力克制着。

    既然我是宠物,那你管我跟谁在一起。

    「谁都可以,江嘉许不行。」

    这话你说了很多次了。

    「但是现在…」

    陆小萄第一次感受到他的冷笑。

    「江嘉许也不是不行。」

    陆小萄呆住。

    为什么?

    「怎么?我让步你也不满意?」

    夕阳的最后一点辉光也沉降下来,起了些风。

    陆小萄看了一眼江嘉许的方向。

    臭东西。

    「嗯?」

    你会撒谎吗?

    「不会。」

    没有任何迟疑的回答。

    为什么?

    「撒谎是一种很低级且愚蠢的行为,在我们这里,已经不需要这个了。」

    「先回去吧,他没这么快好。」

    陆小萄“嗯”了下,拿出手机给江嘉许发了条微信。

    路灯渐渐亮了起来,照亮暗黑的沿河小道。

    过了放学时间已经很久,学校正门关闭,陆小萄只能从侧门出校,绕一大圈去正门口的公交站。

    风摇树影,在地上落下斑驳的黑影。

    陆小萄很快察觉出一点不对劲。

    身后有人在跟着她。

    长长的小道上没有第三个人,身后那人的速度,不管陆小萄走得多快,都跟她同频。

    显然是尾随。

    臭东西,后面是谁?

    她不敢回头去看,怕打草惊蛇。

    暗暗抬头,没看见摄像头。

    「有刀,跑。」

    立刻,陆小萄被控制了身体,大步跑动起来。

    背后也传来窸窣的跑动声。

    越逼越近。

    陆小萄几乎已经到了体力的极限。

    但还看不到小道的尽头。

    那人的跑动声近在咫尺,陆小萄心底溢出绝望的冰冷。

    可能是劫财,臭东西你问一下,我可以给他钱。

    「不是,杀意很重。」

    「等等。」

    同步地,陆小萄停下了步伐,大喘气地回头去看。

    是一个穿着冲锋衣戴着口罩墨镜的男人——

    被另一个穿着三中校服的男生从背后擒住,跪在地上。

    已经隔了十几米远,看得并不清楚。

    陆小萄重获了控制权,犹豫了一下,往回走去。

    “同学。”她试探问。

    男生偏了一点点头看向陆小萄的方向,沉声呵斥:“别过来!”

    是宿冶!

    陆小萄顾不得这么多,一边拿出手机拨打110,一边往宿冶那边快步走去。

    口罩男趁着宿冶犹豫的间隙迅速翻身起来,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手里一把尖刀闪着嗜血的微光。

    陆小萄立刻刹在原地,呼吸停滞。

    她双手作投降状,努力冷静道:“你把刀放下,有什么条件可以提。”

    刀尖指向了她手里显示正在通话中的手机。

    陆小萄立即掐断了电话那头110接线员的急促声音。

    “我挂掉了。”

    她的嗓音里是极力克制的颤抖。

    宿冶很轻微地挪动了一下,口罩男低头看了一眼,又被他踩回脚下。

    似乎是被踢到了要害,宿冶几乎发不出声,唯有不断摇头,眼神示意她快跑。

    “你别冲动,你看看你需要什么,我知道你有难处,你可以说说看,我们可以帮你。”

    陆小萄再次安抚他。

    但口罩男只是又看了一眼宿冶,似乎在思考。

    再拖下去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变故。

    陆小萄脑子一热,趁着口罩男犹豫的间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书包狠狠地朝口罩男脸上摔去。

    口罩男闷声,往后倒了一下,什么东西在混乱间砸在她的手臂上。

    她顾不得了,径直拽起宿冶,往大路方向冲去。

    身后追逐的脚步声很快又逼近。

    “前面,”宿冶捂着胸口喘气,语气艰难,“车在前面。”

    所幸司机恰好等在车外,见宿冶和陆小萄奔袭而来,迅速打开车门,发动车子。

    后视镜里,口罩男的身形越来越小。

    他盯着车子离开的方向,即使没有露出任何五官,仍留下如魔鬼般的凝视。

    陆小萄缩在宿冶怀中,剧烈的喘息交错在两人之间,惊魂未定。

    仿佛什么温热的液体在流动。

    宿冶不可置信地摸了一把,仰起手心。

    满手鲜红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