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局

    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以抽出软剑,萧瑾蘅只能抬手,朝那不速之人的肩上拍去。

    此掌用了十成十的力道,两人纷纷趔趄地后退数步。

    借此间隙,萧瑾蘅匆匆扫了眼那刺客的脸。

    他身着锦衣,甚至都没有蒙面;而且萧瑾蘅确信,她见过这张脸。

    可是又在哪里呢?

    现下不是深思的好时机,萧瑾蘅借身后结实的树干,一只脚猛然发力,整个人如箭矢般破空而出。

    抢得先机之时,只见那软剑如灵蛇吐信,伴随着铿锵鸣啸,于那刺客眼前叁四寸时剑身停止了抖动。

    萧瑾蘅手腕微翻,躲开那人匕首的同时也向他的胸骨斩切下去。

    剑刃划破锦缎,接着便是进入骨肉的顿感。

    那软剑不比寻常的,若是入得太深便很难抽出;萧瑾蘅估摸下方才斩进的力度,顺势抬脚,又是狠狠一踹。

    被连着猛击,那刺客瘫倒在野草堆里,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只是混杂着鲜血的嘴中模糊不清地骂着些什么。

    “你先转过去,不要看。”

    尚不确定刺客是否只有一人,萧瑾蘅只好先将沉照溪护在身后,而后捡起方才打斗时落下的匕首,拽过那刺客的手,将它钉在树干上。

    “说说,又是哪方人马想要朕的命?”

    “你这个夺权篡位的妖妇!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坐上那位子的?!怎么敢让那些愚民参加科举的?!!”

    那人脸上的横肉一颤一颤,唾沫星子也四处喷溅,萧瑾蘅有些嫌弃地后退半步;“长安城中的某个士族子弟?”

    瞧着他眼中似有隐隐的得逞,萧瑾蘅嗤笑道:“嗯……不信。”

    面前的人显然被气到了,嘴唇张翕着便欲将藏在齿后的毒丸咬破。

    “哟!”

    萧瑾蘅抬手,朝那刺客的颌角一抽,带血的牙齿便同那毒丸齐齐落在草丛中。

    “你想自戕?”

    “可你看起来还有话想说。”萧瑾蘅起身,踩上他另外一只垂下的手;“那便是打算在朕抠出你口中毒丸时下口咬了?”

    那人大口喘着气,明明快要痛到昏厥,可仍然撑着一口气,瞋目裂眦地瞪着萧瑾蘅。

    “蠢货,朕会碰你这张脏嘴?”

    萧瑾蘅回首,又换上副温柔的口吻向背对着她的沉照溪道;“你在前面走,见到禁军便先上马车,我在后面跟着。”

    泛白的指尖在掌心留下深深痕印,沉照溪深深吸气,稍稳住心神后还是迈出了脚步。

    待沉照溪走到十步开外,萧瑾蘅这才一只手拖着那半死不活的刺客,一手提着剑缓步向前。

    想是沉照溪提前知会了声,游廊走到一半,萧瑾蘅便见到裴修带着十来个禁军面容严峻地绕过影壁奔她而来。

    “陛下,臣……”

    “无碍,不必跪。”裴修刚想请罪,便被萧瑾蘅拦住;“不许让这刺客死掉,回宫。”

    脸上沾染的血迹尚可用帕子擦净,可这身上即使已经将外袍脱了,萧瑾蘅还是觉着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正犹豫着要不要骑马回程时,车架中伸出一只微颤的手,轻轻点了点萧瑾蘅的肩。

    “上来!快些……”

    话音方落时,萧瑾蘅便翻身登上马车。

    “沉唔……”

    热切而咸涩的吻压上萧瑾蘅的唇,她被抵在车架上动弹不得,只能用手轻拍着沉照溪的背。

    “没事了……没事了……眼圈这般红,可是被吓着了?”

    沉照溪垂着眼睫,过了好半晌才微微点头。

    经历了这么多,沉照溪又怎么可能因为这事被吓哭?

    只不过她们默契地没有提起沉照溪在屋外窥见的一切。

    归时的心情比来时沉重不少,萧瑾蘅只揽着沉照溪的肩,让她有所依靠。

    承华宫主殿,萧瑾蘅坐在御座之上,冷眼看着阶下已被铁链五花大绑的刺客。

    “说说吧,朕应当是见过你的。”

    “呸!被你记着老子要晦气死!”

    萧瑾蘅瞧瞧侍立在自己身侧的沉照溪,满不在乎地把玩起她的葱指;“啧~没事,这种要求朕勉强答应,等会就让你如愿。”

    听到她这般答,沉照溪一路垂着的嘴角不由微微上扬,不过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顺带还默默地把自己的手指从萧瑾蘅的掌心抽出。

    手中没了柔软,那刺客口中又竟是些污言秽语,萧瑾蘅听得心烦,眉心微蹙,抬手示意禁军用布条将他的嘴巴封堵起来。

    “裴修,搜到什么了?”

    萧瑾蘅此刻细瞧他的穿着打扮,越看越像有些小权柄的武官趁着休沐出来作威作福。

    而后突然来了兴致,要来刺杀她一下。

    可这想想就很是荒谬……

    “回禀陛下,臣从贼人身上搜到一腰牌,是雍王府的,已经核验过了。”

    呦!

    萧瑾蘅眉头微挑,正了身形。

    这下是将萧瑎也卷进来了。

    那刺客听到‘雍王’二字,明显打了个激灵,接着便瘫跪在地上。

    “让他说话。”

    方一拿掉布条,那人便吼了起来;“不是雍王殿下!跟雍王殿下没关系!”

    萧瑾蘅接过裴修呈上来的腰牌,看了几眼后便将其摔在御案上。

    “叫……李奚是吧。啧,你怎么敢取这个字的?”萧瑾蘅不着痕迹地瞧了眼沉照溪,见她没什么表情,又悄悄执过她的手;“李贼呐,现在两种可能。第一种,你蠢,萧瑎也蠢。第二种,还是你蠢,被人当了棋子而不自知。”

    李奚此时异常安静,显然需要些时间理解萧瑾蘅话中的意思。

    萧瑾蘅也懒得搭理她,拿起朱笔在小札上写了些什么,而后将自己的私印盖在封泥上。

    “裴修,你将这小札与那蠢货一齐送到雍王府上。你亲自去。”

    “诺。”

    裴修领命后,便领着禁军退下。

    待左右宫娥也都退后,萧瑾蘅抬手将沉照溪拉到御座上。

    “你要让四哥同你演一出戏?”

    “嘿,沉姐姐怎么也叫上四哥了?”

    沉照溪自觉方才说错,可脸上的肃容不减;“抱歉。可若是雍王殿下,演不好这场戏又如何?”

    她本想问萧瑾蘅是否就这般放心萧瑎,可顾及着萧瑾蘅在长公主府时说的话,也只好委婉些。

    “方才写那小札时你可全看了?”

    “……嗯。”

    “我将那李什么送到四哥府上,四哥不信他的兵会刺杀我,于明日早朝大闹,我一纸诏书收回他的兵符。只需做这些,不难;之后等鱼儿上钩便是。”

    但愿幕后另有其人。

    沉照溪沉思片刻,接着勾住萧瑾蘅的脖颈嫣然一笑。

    萧瑾蘅见她这笑,心中总有些发毛。

    “好,你定夺便是。妾让人去找医官,定要好好调理小陛下这手脚寒凉之症。”

    萧瑾蘅怕医官说出什么重症惹沉照溪心急,连连摆手;“沉……姐姐,我真的没事的……”

    “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