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面曲11 死神的眼泪（1）

    2011年联合公园在麦迪逊广场花园演唱的”numb”，最后别出心裁混音和剪辑出1965年罗伯特.欧本海默博士（j.robertoppenheimer）着名演说片段：「我们知道世界就此之后不再一样。有的人笑、有些人哭泣，然而大部份的人却是沉默无言…现在的我已变成『死神』─世界的毁灭者。（nowiambeedeath,thedestroyerofworlds.）」

    罗伯特.欧本海默博士被称为「原子弹之父」，二战时，他主导美军「曼哈顿银盘计画」，准备以核武对付日本。美军轰炸广岛及长崎的「小男孩」与「胖子」原子弹均出自他的设计，人类史上首度的核试爆亦是由他所主导进行。

    然而罗伯特.欧本海默博士本人相当后悔成为杀千万人于弹指之间的「死神」，他在战后致力于控制美国和苏联的核武竞备，多次公开懺悔科学进步不应该被用在杀人，此举使得他成为极度不受政治人物欢迎的科学家，但是一切为时已晚，化身为死神已属既定事实。

    他在1965年于电视上发表的「死神论」演说，引用印度教「毗湿奴」（vishnu）经典传说故事，事实上，毗湿奴在多神教的印度教里，被认为是最慈悲的神，化身死神乃逼不得已。

    同样地，即便伊达枫必须先「自杀」，可是对无辜的伊达里奈而言，狠心的伊达枫依然是不折不扣的冷血死神。纵使看似逼不得已，伊达枫当时并非没有选择馀地，她所作下的决定是「点与点之间最近的距离」，如同美军在二战时于广岛投下原子弹「小男孩」一般。

    20岁代表自己必须为将来的一切负上全责，没有人会再同情悲悯你，社会将更加严厉对待你。伊达枫决定在自己迎来无人在乎的成年礼后，进行她的死神计划。

    伊达先生之所以无法完成征服百岳的梦想，乃肇因于高血压与糖尿病，才中年的他早早被这两种病痛所折磨，情况越来越不佳，伊达一家人十分担心，这一点反成为伊达枫得以遂行计划的重要条件。

    除此之外，真正的死神彷彿暗中伸出一臂之力：伊达里奈步入青春期后，她身形体态、声音和姊姊伊达枫越来越相像，也包括令人称羡的好身材，脸蛋五官也益发标緻漂亮，唯有此点是伊达枫明显无法跨越的差距。

    高中毕业后，伊达枫选择进入短大进修，就在自己满20岁且要从短大毕业之际，她向伊达夫妇表明想以登山作为纪念。伊达枫和里奈从小便跟随爸妈爬过许多山岳，热爱登山健行自是理所当然。

    「小枫，你想征服哪座山啊？」当时卧病在床的伊达先生问道。

    「爸爸，我并没有要征服哪座山的意图，与大自然和平共存，体验每座山在日积月累下所形成的神圣氛围才是我的目的。」

    伊达枫成熟又谦卑的回答让伊达先生十分满意。

    「转眼之间，小枫真的长大了。」伊达太太难得露出欣慰神情

    「姊，你到底打算去哪座山啊？」伊达里奈好奇问道。

    「富山县的剑岳。」

    「我也要去，人家也要去！」伊达枫一说完，里奈兴致昂然拉着姊姊的手要求一起跟去。

    这点当然在伊达枫的预想之内。

    伊达里奈很喜欢《狼的孩子雨和雪》这部动画片，导演细田守所取材的山林地点就是富山县的剑岳，该处也是日本百大山岳之一。伊达先生在大学时便已攀登过剑岳，对登山客来说难度适中，不算太过困难或有高度危险。

    在他还能健步如飞时，带领过一家人攀爬过难度更高的山峰，那时姊妹俩的年纪更小、体力更弱，犹能一起登上山巔，现在两姊妹于准备充分下，携手攀登富山县的剑岳应该不成问题。

    于是伊达先生爽快答应，伊达太太虽是担心，却抝不过里奈的撒娇：「我也快18岁了，有姊姊带领应该没问题，况且人家在学校还是田径社的成员呢！体力和运动能力都不成问题。」因为身材太过傲人，使得伊达里奈的短跑与跳远成绩始终不理想。

    「妈，这次还有一位登山社的学长会一起陪同，他有过攀登剑岳的经验，有学长领路应该可以事半功倍。」伊达枫说出了计划中的谎言。

    「学长该不会是姊姊的男朋友？那我岂不是成了电灯泡？」伊达里奈用手肘顶着姊姊的手臂，一副自己交了新男友的得意表情。事实上，里奈从中学开始便有许多的追求者，但是她从未交过男友，更未曾体验过性爱的美好与至高快感。

    就在伊达枫满20岁那年的黄金週假期，姊妹俩一同奔赴死神所精心安排的终极旅程。伊达枫在抵达富山县后才告知妹妹本次登山仅有两人同行。

    「小奈，学长临时有要事必须处理，所以没办法赶来，其实是他不小心让女友怀孕，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啊，我还以为他是姊的男朋友，原来真的是单纯的学长。」里奈嘟着嘴说道。

    「如果我有小奈的美丽脸蛋，他就会是我的男友了。」

    「姊也很可爱，个性善良又体贴，很会照顾身边的人，而且身材那么好，绝对是你太挑了。」

    姊妹俩沿着登山步道缓缓前进，一边谈天说地，彷彿回到童年时期一般。

    「假如能像动画中的狼一样，尽情驰骋在这片葱鬱山林里，好像也很不错。」里奈将双手伸直，宛如想抓住山中看不见的风与自由。

    再过不久，你就可以永远长眠此处，说不定还会成为献给狼的祭品。伊达枫充满怨恨的心中如是盘算。

    「姊，毕业之后你有什么打算？想要去东京吗？我印象中没有听过姊姊谈论梦想是什么？」里奈的问题让伊达枫感到困惑与纠葛。

    事实上，她压根不想和里奈有过多交谈，尤其是谈论种种往事或未来，此举可能会激发出心中压抑的情感，万一心软而错过死神安排的陷阱，长久以来的精心策画及准备，便会在转瞬间付诸流水，下一次良机不知是何时？这次就是此生唯一一次死神附身的绝佳机会。

    「我的梦想十分简单，工作两年后找个自己喜欢的男人，交往两三年就结婚，不管在哪座城市甚至是海岛也行，拥有自己的小窝，然后在舒服甜蜜的性爱后生出两个小宝宝，看着自己的孩子慢慢长大，与自己所爱之人一起携手变老，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语毕，伊达枫眼前好似出现一隻青鸟飞过。

    两人之间暂时沉默数秒，但迈向「终点」的步伐未曾停歇。

    「姊，那个要『舒服甜蜜』是不是很困难？」里奈的语气有些犹豫及困惑。

    「嗯？」伊达枫脑中正复习要进行第二步骤的程序。

    「就是你刚才说的，哎唷…就是男女之间抱在一起然后…」

    难道出发前里奈已偷看到我留下的日记？

    「小奈是说打炮吗？」

    由于伊达枫心不在焉，随口说出最直接的词汇。事实上，她的性经验全都建立在没有爱情的基础上，根本谈不上是充满甜蜜温存的性爱。在进行交易时，泰半也是说出这个简短有力的词汇来激发客人的潜藏欲望。

    「姊姊好直接大胆。就是那个…人家到现在连一次经验也没有，刚刚你说希望有『舒服甜蜜』的爱爱后才生下宝宝，所以想听听你的宝贵经验。」

    我的经验一点都不宝贵，但加总起来确实蛮贵的。

    「小奈，千万不要轻易献出第一次，一定要给很喜欢你的人才行。他才会很温柔对待你，珍惜这个仅有一次的瞬间。」

    「姊，你的第一次是…？」

    「小奈，还记得我国二时暗恋一位学长吗？就在学校的体育馆之内，那时一点也不舒服，就只会一直用力揉我的胸部，不断吸吮敏感部位，弄得我很痛，他却以为那是我兴奋的模样，而且最后插入时也不愿戴套子，用力猛插不到两分鐘就全部射在里面，还要求我用嘴帮他清理乾净。」

    「啥？竟然是他！」里奈犹豫着是否要说出那位学长休学两年后復学，因此在高中时乃同班同学，也属于她的眾多追求者之一。「姊，之后我来帮你『报仇』！」

    姊妹俩此际似乎听见深山林中传来一声狼嚎。

    「小奈，我的经验很少也不够愉悦开心，希望你这方面可以得到比我更好的体验，就像爸妈对你很好那样。」伊达枫决意要在下一个休息站进行计划的第二步骤。「也许我们的亲生父母感受不到性爱过程中所製造出来的爱，才会把我们都给捨弃？」伊达枫临时说出藏在心底许久的心声。

    伊达里奈面对伤心话题时，总是採取沉默以对的态度，没有人知道她真正想法为何，连伊达夫妇想进一步探知也很难瞭解透彻。这是她保护他人与自己的方法之一。就这一方面而言，伊达里奈的贴心与自我忍耐力并不输给姊姊。

    「姊，高中毕业后我想先去东京念大学，然后再实现我的梦想。」里奈用自问自答方式化消该时的尷尬气氛。

    「实现梦想不一定要念大学，田中角荣不就是唯一一个没读过大学的首相？而且他每晚十点到家后，就开始自习直到两点才睡觉。很多人那时都认为新干线时速可达300公里根本是笑话，田中角荣主张绝非天方夜谭，甚至花上不少时间去研究呢！」

    伊达枫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第二休息站就在前方900公尺处，届时完成第二步骤小睡片刻后就是决战来临─她只想赶紧搭上属于自己的「希望号列车」。那时伊达里奈也无所谓的梦想了，大学入学许可一点也不重要。

    「那不一样啦，姊不问我未来的梦想是什么吗？」

    「喔？让我猜猜看。」伊达枫忽然想起不能让里奈有所警戒，必须保持平日相处的模式，即便她此际已感到烦躁。

    「你应该可以猜到。」笑盈盈的伊达里奈对自己的姊姊非常有信心。

    「里奈将来想成为偶像？」

    「bingo！答对了。从小开始我就喜欢唱歌跳舞，和钟情阅读的姊姊大不相同，虽然没有把握也欠缺自信，可是自从看了联合公园在仙台的演唱会之后，更让我下定决心要努力尝试看看。」伊达里奈的语气相当兴奋，犹如已经通过偶像团体选拔的初选。

    不置可否的伊达枫暂时保持沉默，她心想：正因为从小就是这副装无辜的骚货样，才害我失去爸妈的宠爱，所有好处及疼爱都被你一人给独佔。别以为爸妈和几个邻居的夸讚就足以让你站在万人之上！

    凭你的本事很快就会被怂恿推去拍a片，外貌、身材和淫荡个性，都非常适合当个av女优，说不定能够成为天后级女优，这样也挺不错的。想成为一个成功偶像，绝非想像中容易。

    伊达枫藉由一路上不断累积的恨意与怒气，将自己成为死神的力量不停推升至极限，等待最终的致命一击而全部释放。

    「姊，趁现在偷偷告诉你一个连爸妈都不知道的秘密，其实…」伊达里奈突然走到姊姊前方：「其实男生和女生我都喜欢，现在好像稍稍喜欢男生多一点，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我觉得车站前咖啡店里的那位服务生大姊姊好美，我很喜欢她呢！虽然在学校里也有不少男生想约我出去，但是人家现在只有三次约会经验，连初吻都没有，不过我会慢慢摸索。」

    「嗯？」伊达枫听见这个意外的秘密也不禁诧异：「可以找个最帅的男生试试看约会与接吻吧！」

    「咦？是这样啊？我很犹豫不决，所以才一直没有交男友，我不知道该如处理？千万不能告诉爸妈，来打勾勾！」

    「戴着手套怎么打勾勾？而且这个社会不容许你心猿意马，或许有过美好性经验后，也许你就会彻底爱上男人了。」

    「真的吗？我不管啦，这是属于我和姊姊的秘密。」

    不久之后，秘密就会被死神带走，你在地狱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探索，「伊达里奈」也将成为被这个社会体制所容许的异性恋者，一点都不需要担心。

    心中不断咒骂的伊达枫勉为其难将手套脱下，和妹妹做下保密约定。

    伊达枫早就知道妹妹很受男生欢迎，她自己在学校也有少数追求者，令她不悦的是每个男生都是覬覦她的大胸部而来，彷彿d罩杯乳房才是恋爱对象。眼看妹妹身材越来越好，唯一胜过她的上围也已被超越，更令伊达枫心中感到不是滋味。

    伊达枫最厌恶妹妹在洗完澡后不穿内衣，甚至寸丝不掛在镜子前欣赏自己美丽身体，接着开始唱歌跳舞，脸上洋溢喜悦神情。「淫荡婊子，快点把衣服给穿上！」好几次伊达枫差点忍不住心中怒气而飆骂。

    「姊，把藏在心中许久的秘密说出来真畅快。」伊达里奈深呼吸后朝对面山谷大喊：「呀吼！」

    几秒之后传来细细回音。

    「姊姊，你也试试看，很爽快舒服。来到深山之中就是要拋却所有束缚。」

    「我才不要，这样不太好。前方两公里处还有其他登山客。」

    「放心，山神天狗就是希望大家都这样做！」

    「天狗？」

    「对呀，最早的时候，大家说天狗会拐骗小孩，在山林中迷路失踪的孩童就被称为『神隐』事件，所以天狗被视作妖怪。其实天狗只是希望大家能亲近自然，不要害怕充满未知的大自然，如果在山林中迷路时，只要开心地大叫，天狗就会现身帮助迷路的孩童。」

    「是这样吗？我还是等一下再做好了。」

    伊达里奈嘟嘴鼓起腮帮子表达不满后再度对山谷大叫一声。

    不知躲在林中深处的天狗是否真能听见她的呼唤？

    伊达里奈一口气说完自己的梦想及秘密之后，接连轻轻哼唱联合公园的好几首歌曲，悲伤旋律与歌词却让伊达枫的愤怒情绪在一时间减缓不少。

    就在里奈哼完名曲”intheend”后，伊达枫开口说：「小奈，唱点别的歌曲，这些曲子好悲伤，好像不太适合现在的气氛。」

    「现在开放观眾点歌，首先是我最爱的姊姊伊达枫。」天真的里奈喜孜孜牵起姊姊的手，一起往休息站迈进。

    「小奈，你这样漫不经心很危险，快点拿好自己的登山杖。」

    「姊姊想听什么歌，最好是我会唱的哟！」里奈根本不理会姊姊的提醒。

    「那我就选”年轻小鲜肉”（年下の男の子）这首歌，最近有不少偶像团体现场翻唱。」

    “年轻小鲜肉”在1975年由三人女子团体「糖果合唱团」（dies）所演唱发表，旋律明快悦耳，歌词简单易记，听过几次后就朗朗上口，搭配相当简单的手部舞蹈动作，成为糖果合唱团最为人所知的畅销曲。在2005年时，也曾由涩谷系始祖之一的小西康阳重新製作翻唱，呈现出另一种不同的感觉。

    “年轻小鲜肉”最特殊的地方在于：歌词乃由女性爱慕比自己年纪要小的男孩角度出发，描写处在姊弟恋中「姊姊」之心境。在男尊女卑且尚属保守时期的1975年社会算是相当罕见，女性从来就不被鼓励勇敢追爱，更何况是大胆表白出内心的热恋渴望。不论是当时或以现在音乐社会学评论的角度观之，十分有「自由主义的女性主义」（liberalfeminism）思想意味。

    伊达里奈听到姊姊点歌后，乾咳几声调整嗓音，以温柔嘹亮歌声唱出这首轻快歌曲，搭配简单手部舞蹈，模样非常俏皮可爱。

    两人还身处在札幌的孤儿院时，会听见园长独自轻哼此曲和”寂寞热带鱼”，耳濡目染之下，在孩提时期便已印象深刻。被伊达夫妇收养之后，发现伊达太太也很喜欢此曲─她正好比伊达先生大了4岁，所以全家一起去卡拉ok时，都会在最后点唱这首一同欢唱，伊达姊妹则负责和声及伴舞。

    「小奈，注意一点，别跳得太开心了！」

    你可千万不能摔死，现在你只能死在我的手上，否则所有布局都将付之一炬。

    伊达里奈朝姊姊做了吐舌的鬼脸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