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略施手段

    宋诚作为太上皇的小兄弟,就如小宋长成之前,宋大爷不再生皇子一样,这一脉相承的培养方式,注定了诚王的出生只是用来保证宋家香火的。

    因此,他对自己父皇的感情很复杂,既感激又带点埋怨。

    感激老爷子把自己生得晚,对皇兄构不成一丝威胁,也怨他把自己生得太晚,都跟侄儿差不多大了。

    这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在亲兄弟手里,诚王因为识时务,所以日子比其他人轻松不少。

    可是等到侄儿上位,他的威胁立刻就体现了出来,尤其是小宋刚被立为太子时,京城还曾闹过换继承人的戏码。

    年富力强的藩王最怕的就是这个,宗室子弟并不全是酒囊饭袋,只知道醉生梦死淹没在脂粉堆里,一切都是为了苟活。

    回想起之前的种种,宋诚觉得今天很梦幻,扣在头上多年的乌云就这么消散了,快得让人不敢相信。

    他万分确定,宗室的长辈和各位兄弟当中不缺比自己聪明的,也一定有人想到过类似表忠心的法子,但他们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是的,要找一个能当众承受藩王一跪,还能被人挑不出来理,不损皇帝和宗室的面子,又名正言顺的人,太难了。

    大小姐的出现,给所有宗室子弟带来了希望。

    皇族后辈以跪拜的方式,真心感谢给宋家江山立有大功之人,是无可挑剔的理由。最绝的是,这人还是一位女子,根本不会让人多想。

    在礼教大势已成,约束力已经达到顶峰的情况下,哪怕武皇再生,也不可能以女子身,不经历刀兵血战,只通过权谋算计登上大位。

    “哈。”

    想着想着,宋诚不禁要为自己的神来一笔鼓掌了。

    大小姐身上带着各处百姓的滔天声望,要是宗室以她为尊,列诸王之首,那么这份声望便不再单单只姓白,这是皇兄最想看到的吧?

    “诚叔,何故发笑,是因为小女怠慢,让您受了委屈?”

    白芨大概猜到了对方的心思,只是你身为亲王,能不能收敛一点,没人的时候再发癫不好吗,后槽牙都笑出来了。

    “哈哈哈,小王还是第一次坐马车的车辕,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啊。”

    “哦,那倒是我的不是了。”

    说起这个,宋诚也觉得十分有趣,本来打算借机拉近一下双方的距离,便厚着脸皮跟来蹭马车,结果却被告知只剩车辕处有位置。

    到了大小姐这个级别,用任何理由推拒他都能接受,唯独不能是‘男女有别’。

    王者,从不分男女,只论实力。

    诚王认为大小姐肯定不是敷衍自己,也不会如此失礼对待一位亲王,心中顿时有了一探究竟的想法,因而对于坐在车辕喝风的事欣然答应。

    然而,当他如愿登上马车,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到了车内的情形,眼睛都要瞎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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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炉子?

    那用稻草串着吊在车厢内壁上的,是腊肉、板鸭?

    各种家当占满了车厢大半空间,只在靠近车门的地方余有将将容纳一人的地方,那里便是大小姐的专座。

    总算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能进入车厢的诚亲王殿下,懵了好久才回过神,当即觉得车辕的位置顶好。

    他才不要坐在腊肉下面,每次洗头都烦死了。

    不是,哪有人出行游玩,还往车里装这些的啊?

    大小姐可真狠,这是一顿饭都不敢在外面吃,全部自己做?

    诚王以为对方和他一样怕死,思想跑偏的同时,肃然起敬。

    能坐稳高位的,都是和皇兄一样的狠角色,自己根本比不了。

    “咳,大小姐,您下面准备如何做?”

    几个时辰前,诚王和本地知县以踏青的名义出游,结果半路杀出一个女王,知县挂了,女王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打道回府。

    白芨透过半开的车帘,看到了沿途百姓好奇的打量,直接递了杯茶过去,“有什么好准备的,走一步看一步就是。也许提前死了,对某人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这番话语让接过热茶的诚王心底一寒,想到近日来听到的某些小道消息,都顾不得茶水烫不烫,直接一饮而尽。

    当热流顺着喉管下肚,他才感觉身子稍稍暖和几分。

    对呀,这位可是当众杀过四品武将,点人天灯的主啊,怎么会把一个七品县令放在眼里?

    现在苏州城风雨大作,下面所有官吏都夹着尾巴做人,而孙县令却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和一位藩王交好,生怕别人不知道,说明自身的问题肯定小不了。

    “大小姐,小王能做什么?”

    “区区小事,岂敢劳诚叔出手,您安坐即可。”

    “行,有事招呼一声。”

    “那小女先谢过了。”

    “呵,别这么客气。”

    两人相视一笑,随后安心品茶,颇有一种心照不宣的味道。

    皇权之下,尽皆蝼蚁。

    今日之事,白芨不想去论对错,人是一定要当众杀的,不然就浪费了诚王做出来的姿态。

    她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恩威并施,慢慢影响地方,否则这一辈子都不够给儿子打工的。

    十年,不过是弹指一挥。

    为娘主凶,三宝施仁,这对日后要想办法削减亲娘影响力的白斯年来说,不失为一条好路子。

    两位大佬的内心都不平静,马儿也若有所感,带着女王的全数家当,尽情奔跑在平整的大道上。

    待城墙的轮廓渐渐清晰,后方一众瑟瑟发抖的身影全松了口气。

    而等他们看到那个总是黑着一张脸,并不讨喜的县丞大人立在城门口,简直跟见到了亲人一样,无比亲切。

    “下官六合县丞顾庸,拜见两位王爷。”

    扫了眼颇具规模的迎接队伍,诚王率先下车,之后直接退到一边,悄悄揉起了屁股。

    白芨撩起车帘,端坐在小桌后,问道:“苏州全境都在为寻回贡品而努力,你们六合县倒是好样的,特立独行不把贡品当一回事也就罢了,竟敢当众掳掠本王。怎么,想造反?”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别说县丞和一众皂隶扛不住,就是孙县令死而复生,只怕也会被当场拍成肉泥。

    顾县丞心下大惊,二话不说便领着所有人跪下,“王爷容禀,下官等人绝不敢对贡品大事行迁延之举,何班头此刻仍带人在外查探,希望能有所得。

    王爷,下官实在不知孙大人敢如此胆大妄为,还请王爷明察。”

    “哦?”白芨这才从车里出来,走到这位胡子半白,却还在八品位置苦苦挣扎的官吏身前。

    “你是说,你今天特意告病假,是带人找贡品去了?”

    顾庸闻言一愣,连忙摇头解释,“不敢欺瞒王爷,下官不……”

    “嗯?”

    “是,下官已率人走遍境内八十多个里甲,四下探访,但并无所获,想着今日再去别地看看,所以告了假。”

    “嗯,你们起来吧。也幸亏有你们这样干事的人,否则,本王都要以为此地不在我大兴王法治下了。”

    单纯看不惯上司拍马屁而请假的顾县丞:……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谢王爷。”

    等对方领着人起来,看清他脸上的疑惑之后,白芨的牙又开始疼了,难怪这么大年纪还在县丞的位置,这是真正的老实人。

    “顾县丞,今日宴饮是谁的主意?”

    “是知县大人。”

    “你难道不知此刻是什么光景,为何不行劝谏之举?”

    “下官……”

    白芨迟迟没有听到后续,有六分明白这人是什么样的存在了。

    一个标准的二把手,且带有几分文人属性的老愤青。

    也是一个守规矩,讲原则,能干事,不越权,会在职则范围内据理力争,但永远只会把自己当成二把手,以清流身份避开污浊的倔驴。

    对付倔驴,最好的办法就是狠狠抽他几鞭子,而这正是白芨最擅长的东西。

    “所有人听好,本王只说一遍。”

    “请您示下。”

    女王看着一地躬身的人影,说出的话语犹如利刃,带着无尽的肃杀之气。

    “一,本王尚能被人强行掳劫,很难不让人怀疑此地到底还有多少肮脏之事。从此刻起,在本王亲卫调查清楚之前,尔等不得离境,任何缘由都不可以。”

    “二,你们的知县因冒犯皇室、公然行悖逆之事,已被本王当场毙杀。在新任知县到来之前,本王以亲王身份保举顾县丞代掌六合县,领一县吏治民生之权。”

    “三,明日卯时起,县衙公开接收百姓诉状,纳一切有冤难诉之民。众衙役为戴罪立功之身,若有阻拦搪塞之举,定斩不饶。可听清了?”

    顾县丞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自己看来,内心挣扎几次,艰难地抬起了手臂行礼,“下官明白。”

    六合县当下最高位的官员表态后,其他人的动作也不慢,立即出言附和,“我等明白。”

    直到这时,站得笔直的白芨才缓缓露出笑容,“当然,尔等并非全是不法之徒,因此本王当众承诺,此事过后,无论是谁,有功者就能得到本王亲口举荐。”

    “谢王爷。”

    很快,一股悸动的气息弥漫开来,冲淡了之前的紧张气氛,这样的场景让远处还在偷偷揉屁股的诚王乐了。

    这一位的手段,和皇兄好像,真是有趣。阳台菜王的农门大小姐,末世大佬来种田